第8章 僵持

平常这个时间,本该是猗窝座雷打不动的训练时刻。

但此刻,怀里抱着暖乎乎、软绵绵的恋雪,一种陌生而充盈的幸福感将他紧紧包裹。

这感觉过于新奇,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暖意,让他开心得不想松手,甚至违背了他恪守多年的生物钟。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意识沉入黑暗,却被拖入一片粘稠的噩梦。梦里只有单调而令人焦躁的钟摆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滴答。滴答。

“狛治是废物,弱者,令人憎恶。”

“没有人需要你。”

“你什么都保护不了,重要的人都死了。”

“废物。”

“忘记吧……”

“忘记就不会痛苦了……”

“废物”

猗窝座深陷在这场冰冷而充满否定意味的梦魇里,挣扎着,无法醒来。

清晨,他是被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断断续续无法止住的咳嗽声惊醒的。

那咳嗽声很痛苦,中间还夹杂着模糊而执拗的呓语:“狛治哥哥……别走……”

恋雪烧得意识模糊了。

天天对着猗窝座这张脸,连梦境都变得光怪陆离。

她梦见狛治和猗窝座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她拼命想去追,身体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猗窝座将狛治哥哥杀死……

“怎么回事?”猗窝座眉头狠狠拧紧,彻底清醒。

被吵醒的不悦,加上听到那个令他本能烦躁的名字,让他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但恋雪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他心口,让他难受得紧。

他沉着脸,伸手不算温柔地推了推怀里滚烫的小身子:“喂,醒醒!”

恋雪被他叫醒,猛烈地咳了一阵,才艰难地睁开眼。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既是生理性的,也是被噩梦和病痛吓的。

“对……对不起……猗窝座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慌忙道歉,小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想拉开一点距离,生怕自己的病气和他梦中的呼喊惹他厌弃。

看着她这副难受又惊惧的模样,猗窝座心头那点不快被一种更急切的情绪取代。

他飞快套上衣服,直接用羽绒被将恋雪裹粽子般裹紧,打横抱起,下楼直接塞进车里。

恋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被病痛和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晕晕乎乎,只能强忍着喉咙的痒意和胸口的憋闷,乖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驶向那座隶属于无惨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端医疗机构,路上猗窝座联系医疗机构,说自己要带人过去,人发烧了顺便做个全面检查。

路上,看着恋雪不安的样子,猗窝座开口解释“这家医院很厉害,能治好你的病。”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这里也做很多别的人体实验。本来想等关系再好一点,你不那么怕我了再带你来。”

他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烧得通红的小脸和脆弱依赖的眼神,胸口闷得发痛,“没想到你病得这么严重。”猗窝座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放进了绞肉机,不断搅碎重组再搅碎。

这是恋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眼前充满未来科技感、冰冷肃穆的纯白色建筑,让她心中忐忑。

猗窝座却轻车熟路,拉着她的手腕,径直穿过空旷明亮的大厅,无视沿途工作人员恭敬的问候,直接来到检查室。

“乖,没事的。”猗窝座把恋雪放到病床上,下意识哄她。

恋雪有些无助地看了他一眼,被医护人员推着去做检查。一系列她从未见过的精密检查,冰冷的仪器贴上皮肤,幽闭的扫描仓……都加剧了她的不安。

检查室外,猗窝座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双臂环胸,脸色阴沉。里面偶尔传出的仪器嗡鸣和研究人员低沉的指令声,都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恋雪出来了,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猗窝座手臂一抄,便将她稳稳地单手抱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宽大的手掌妥帖地托住她的腿弯,让她的脑袋恰好能依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支点。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恋雪下意识地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

猗窝座就这样抱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在宽敞的沙发上坐下。

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就着坐姿,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怀抱的角度,让她能更安稳地侧躺在他怀里。

她平常总是微凉的小脸,此刻却异常滚烫,紧紧贴着他透过布料传来体温的胸膛,这份过高的热度无声地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心绪不宁。

“医生怎么说?”他开口,声音因为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而显得有些低沉模糊。

“……说,说是可以治疗。没什么事,不要担心。”恋雪努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不想泄露太多病中的软弱。

“嗯。”猗窝座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回应。

医生还在里面整理更详细的数据和长期调理方案。

等待中,猗窝座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恋雪放在身前的小手。医生已经给她用了强效的退烧药,虽然怀里的身躯依旧像个火炉,但他能感觉到正在慢慢退烧。

安静没多久,猗窝座开始算账了。

“那个‘狛治哥哥’,”他声音有点冷“什么东西?让你做梦都喊他名字?”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不耐和恶意。

恋雪身体一颤,低声回答:“狛治哥哥……是很重要的人。被父亲收养后,他一直照顾我……但是十六岁参加比赛时,不幸去世了。”

“废物。”猗窝座听着恋雪的解释却轻轻吐出来让恋雪浑身发冷的话。在他信奉的法则里,中途夭折的,也是弱者,是失败者。所以评价地理所当然。

恋雪不懂这么能有人这么说狛治哥哥。

她第一次大声反驳猗窝座的话,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坚定:“他不是废物!”

猗窝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

恋雪身体本就难受,精神也被噩梦折磨,此刻听到这张与狛治如此相似的脸,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践踏她心中最重要的回忆,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涌了上来。

随即,他虚搭在她发顶上的下巴抬起,金色的瞳孔缓缓眯起。

他盯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翻涌的情绪波动,一股被冒犯的火气窜了上来。

“哦?”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单音,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无声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不是废物?”

看着恋雪还是倔强的表情,他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参加比赛,死在半路。”

“不是无能是什么?”

“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让你只能在我的怀里念念不忘,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刻薄,带着残忍的剖析。

“你为了一个死人这么和我讲话?嗯?”

他看着她眼中因愤怒和恐惧而生的疏离,怒火中烧的他觉得后背的肌肉都要涨开了。

“好不乖。”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现在是谁抱着你?我说过,你该对我忠诚。”

他一只手卡住恋雪的小脸,力道控制着却依旧让她感到疼痛,脸颊的软肉从他指缝间溢出。

“忘了这个狛治,什么烂名字,狛犬吗?守护?他什么都守护不了。纯粹的废物。”

“不准你这么说!”恋雪的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脸上的痛,而是因为心口的伤。她哽咽着,带着哭腔倔强地反驳,“狛治哥哥他很努力!不是废物!他只是运气不好……”

“运气?”猗窝座嗤笑一声,嘴角的弧度讥诮而冰冷,“弱者才谈运气。”

他凑近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泪湿的脸颊上。

“听着,恋雪。我不管那个叫狛治的废物以前对你多好,现在他已经死了,烂了,变成灰了。”

说着猗窝座轻笑了一下,像逗猫一样贴的更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说,你现在在谁怀里?谁是你主人?嗯?”

恋雪咬着下唇不肯说话,猗窝座看着恋雪不肯回答的倔样,手里微微加重力气迫使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说话。”

恋雪就是不想屈服,猗窝座觉得自己已经极力隐忍,但那力道对病弱的恋雪来说依旧难以承受。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呼吸变得急促而浅短,越想反驳却更发不出声音,连哭泣都变成了无声的抽气,只有眼泪流得更凶,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僵持中,猗窝座看着恋雪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痛苦模样,猗窝座心头那股邪火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他猛地松开钳制她脸颊的手,转而笨拙地拍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目光触及她白皙脸颊上那几道明显的红痕,悔意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

看着她终于不再反抗,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和断断续续的抽泣,猗窝座心中的暴怒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无处发泄的烦躁。

他讨厌她的眼泪,尤其是为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废物流淌的眼泪。

他不再试图沟通,只是脸色阴沉地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里,用体温包裹住她颤抖的身躯,慢慢安抚。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同筑起了一道无形却冰冷的墙。

直到研究人员拿着详细的调理方案和药物过来,才打破了僵局。研究人员尽量无视猗窝座的黑脸,专心阐述治疗方案,提到能根治的方法周期较长,需要每周来一次,并且日常需要格外精心的照料。

猗窝座面无表情地听完,只吐出一句:“选根治的。”

医生又补充说明,彻底的治疗需要等退烧后身体状态稳定才能开始,这几天先回家静养观察,并表示按用药情况,恋雪小姐应该很快就能退烧了。

猗窝座不再多言,用羽绒被将怀里依旧在轻微发抖的恋雪仔细裹好,抱着她起身,大步离开了医院。

车内的空气,比来时更加凝滞、冰冷,只剩下恋雪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和他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的手。

好的吵完了[撒花]再吵一章。

猗窝座纯属刚起床脑子不太清醒,就对老婆动这一回手。

老婆总是说出不想听的话怎么办呢?苦恼半天的猗窝座先生终于发现堵住就好了。堵住老婆就不会说让他难受的话了。[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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