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答应了温古带他去找他银儿舅舅来着,等到了第二日,梨花刚醒了不久,一直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温古可就乐了,他乖巧等着梨花洗漱,直到梨花坐在梳妆台前,他自己又吃完零嘴了,净了手就站起身走近梨花。
贞淑正给梨花梳髻,温古端倪了一会儿,梨花瞧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正要说话,便听他出声:“母亲是不是有一根珍珠簪啊?很大一颗的那个!”
梨花抿着笑,问他:“怎么了?”
“母亲戴,母亲戴珍珠好看!”
他的话瞧着童言无忌,却让梨花听了颇不是滋味,真不愧是两父子吗?贞淑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些什么委婉的拒绝温古,梨花却轻声说:“贞淑,去拿过来吧。”
贞淑微微一怔,随后又转身去拿,等拿过来了,才打开木匣子,温古便眼疾手快的把珍珠簪子拿到手里,之后又插入发髻之中。
看着铜镜里的母亲,温古夸赞道:“母亲真好看,戴上珍珠簪之后更好看了!”
梨花的嘴角翘着笑,却是浅笑不语。
等去了十王子私邸,还没坐一会儿,梨花就见王银闷闷不乐的模样,便问他怎么了,王银的确没怎么,但还是强调了一番顺德偷偷摸摸的瞒着他不知道去了哪儿!
“真是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骗了,她怎么敢瞒着我喔!”
梨花倒是挺高兴,起码哥哥知道关心顺德了,别扭的强调,顺德对他隐瞒,想来这才是王银在意的地方。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银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便朝梨花道:“梨花啊,你知道四哥要成婚了吗?”
“成婚?”
王银点点头,“外公说陛下是想禅位给四哥,所以才会让四哥娶翁主,那样四哥就是陛下的驸马了!”
梨花听了,却在心里起了丝丝涟漪,她想到了很多能够关联的事情,王武若后继无人,谁会是下一任王?似乎现在就能让梨花看清,真是让人想不到。
可又往细里看,一旦陛下这个念头公之于众,那样忠州刘氏、信州康氏就会双双成为王昭有力的外家。同时,攻击陛下的豪族会适当减少,甚至还会挡下其他豪族的攻击。
而另一件事,王昭成婚…那解树?解树和王昭的事,梨花能探得一二,她这正想着,就听温古搭腔了:“四舅舅成婚了,那解树怎么办?”
坦白了说,王银是真不知道解树和四哥的事儿。
他对解树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股纯真的心动,再加上顺德正插足在他生活里的每一寸,从前最单纯爱恋,现在也淡去了很多。
“解树?四哥?”王银睁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可以搭上关系。
梨花见王银除了惊讶以外没有其他的情绪,心底里放下了不少。她又看向和温古比着身高的王银,忍俊不禁,倒不是王银矮,只是温古的个子窜高不少,现在直逼王银的肩膀,可不就让王银心里难受的七上八下。
“梨花!”王银倏地喊道,然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只木匣子,里面是一只样式格外不同的戒指,上面的不是宝石而是珍珠。
“锵锵——”
王银给梨花戴到左手上,边低头边说:“这是我拜托树儿给我想出来的戒指样式,果然,特别合适我们梨花啊~”
自从得知梨花可能喜欢珍珠之后,王银就涌起了一股忿忿的心情,他身为哥哥怎么可以不知道不作为呢?他特地让解树设计了一个戒指的样式,然后让掌冶署去打造,果然,样式与以往不同又特别好看。
“喜欢吗?”
梨花见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弯着嘴角笑着,由衷点头道:“当然喜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王银挠着后脑勺憨呼呼的笑了笑,接着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刚好你今天戴了珍珠的簪子,真是和我的戒指,绝配!”
温古则熙熙攘攘道:“我挑的,温古挑的!”
“唉,没想到我们舅甥的审美一样那么高!那么好!”
“就是就是。”
……
回去的路上,梨花途径那处私邸,远远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这座宅子她已经两年没有踏入了,她本就不再打算进到那儿了,偏偏温古的举动让她迟疑了。
他说她戴珍珠好看。
梨花摸了摸温古的小脑袋,吩咐下人先把他带回去,随后她便下了轿子。
离着宅子越来越近,梨花内心里涌上了恍如隔世的心情,她轻敲了敲紧闭的大门,不多时,门从里打开,是私邸的管家,显然管家看见她也是诧异的。
梨花没有说话,自顾自走进去,她又看见了院子里的那颗老槐,还有种了兰花的花圃,她站在书房里,管家给她上了一杯茶水,茶水冒着温热的水汽,梨花却无暇坐下品,她一言不发的站在矮案边,看着这副多年不曾下完的棋。
好半晌,她才缓缓坐在垫子上,手轻扶着额,低着头轻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来这里做什么,看着这里每一处地方都有过他和她的身影,梨花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来,她好像有一些想他了。
可要说后悔,梨花却是不后悔的。
刚来的时候是傍晚,现下天已经全黑了,窗外的虫鸣让梨花听了有些许烦躁,她抚着额头好一会儿,她觉着有些头疼,好像疼得即刻就要她掉下泪来。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她勉强搀着桌起身,视线变得模糊又朦胧,像是积着许多雾一样。
走出去时,她的情绪已缓和了不少,她掩去方才面容上的难过,不徐不疾的出了大门。
她又想抬手摸摸发髻上的珍珠簪子,却怎么也摸不着了。
梨花一怔,有那么一刻,她想着就这么丢了也好,可她又想,她已经践踏过一遍了,又何必再践踏一遍?
等又回了那私邸,管家虽诧异她的去而复返,却也没有说什么。梨花到书房门前却是止住了脚步,她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把蜡烛熄灭了。
她虽生疑却也没深想,推开门便进去了,可在转角时却蓦地愣住。
书架边上站着一个人,他以背对着,他的背影太过熟悉,熟悉的只让梨花觉着她见了鬼。那人听到声响也转过身来,见是她,眼底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意外,却又恢复了刚才的淡漠。
他往前走了几步,说出的话像是在嘲讽:“怎么,很意外?我没有死,会不会很难过?”
王尧,是王尧!
梨花这才回过神来,她的手掌在微微发颤,她惊的只想逃离这个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地方,才要转身,那人却是不让,他一把攥住她,将人抵在墙边,让她动弹不得。
梨花不敢看他,她觉着自己害怕的浑身都在发颤,他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好笑的看着她:“看看,你竟然在害怕!”说着,他收敛了微翘的嘴角,脸上也不可抑制的显露出冷漠又愤然的神情。
“你怎么有脸害怕?”王尧又把手掌抚上她白皙的脖子上,先是轻轻滑过,再之后又忽的握住,他的神情是愤恨的、恼火的,像一团熊熊烈火,燃烧着。
他又故意使劲儿,梨花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无力的阖上双眼,想推开他也只是徒劳,就在梨花以为她快要死的时候,王尧却停下了手上的力度,他才松开了手掌,梨花如获大赦的咳着,她擦了擦眼睛的泪,又摸着自己火辣辣疼的脖子。
王尧看着她眼眶发红,眼角溢出泪水的模样,他又像是忍耐什么,低吼道:“你怎么好意思哭?”
“被你背叛的是我,被你和你那个丈夫一起背叛的也是我!”王尧又狠狠的把她推倒在地,对于跌倒在地上的梨花,王尧没有起一丝怜惜之心,他满腔都是怒火,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怒火。
“旭背叛了我,在背后射了我一箭!你——”王尧走近,半蹲着身子,情绪不稳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这里有当年被王旭箭射的伤口,“你往我胸口上扎了最狠的一刀子!”
王尧又捏住她的下巴,他的眼睛开始发红,“你怎么就一点羞耻都不懂?你是怎么做到,前一天晚上说着——”他顿了顿,又垂眸一瞬,而后附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可真会演戏,演得一副对我深情款款的样子,一定把你恶心坏了吧!”
他又甩开了她的下巴,看着梨花用手撑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王尧却也高兴不起来,他只有满腔的愤恨,以及痛心疾首。
旭让他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梨花却真真告诉他,她对你的不止柔情蜜意,还有深痛恶绝。
他又冷声道:“对了,我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里面的信件不见了,是你吧!只有你知道,在我死后,又一次狠狠的把我踩在地上!”
梨花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她倒是想说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无从说起,她的欲言又止又让王尧一笑。
“原本我不打算见你的,我怎么会见你这恶毒的女人!”他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为什么走了又回来?”没等她出声,王尧又从兜里拿出梨花那掉落的珍珠簪子。
“因为它?”话音刚落,王尧狠狠将它砸在地上,簪子与那颗珍珠霎时就分离了。
“你有资格戴着吗?”他的语气不算冷,却有着些许哀凉。
没有。梨花想,心许是没有的,她把他的心意都践踏在地上,又有什么资格戴着他命人精心打造的簪子。
看着落着泪似乎在微微发滞的梨花,王尧说不上来心里的快感有多少、哀凄又有多少。梨花看着他,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的,临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倒地的声响,以及急促的脚步声,明显不是府里的仆人,王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所有的火气都集中在这里,他起身推门而出。
梨花方才吓软了身子,她扶着墙面强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当看见王尧前面的孩子时,梨花愣住了,王尧拔出了手中的剑,将剑鞘随意丢在地上,剑指着那害怕的跌倒在地的孩子。
梨花急忙挡在孩子前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她怮哭出声:“我求你,求你…你放过温古,你冲我来、你冲着我来!”
王尧却轻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容易死掉?”顷刻,他又冷着眸子,用剑指着温古,对梨花厉声道:“滚开!”
他想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温古身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梨花将人搂得更加严实了些,怀里温古全身都在颤,眼睛湿漉漉的,他呜咽着,眼睛发红。
梨花哭喊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就杀了我泄愤,你放过温古…我求你了…”
王尧先是微微一滞,后又轻笑一声,眼眸有一瞬变得黯然,再渐渐难看了起来。是吧,在你心里我连这孩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咬紧牙关,又再一次将剑举起,他还没落下,可却要即刻落下的模样,摇摇欲坠着,闪烁着锋芒,吓人至极。
王尧越走越近,近的梨花忐忑不安,仿佛剑下一秒便要落下。
她听见他固执的声音微微响起:“我让你让开——”
“你是要杀了你的孩子吗?杀了我为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梨花紧紧抱着怀里害怕的温古,字字如泣如诉。
王尧一滞,眸子微微闪着,看着那梨花带雨的女人和她怀里抽抽搭搭的小人,他彻底愣住,还有些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我的?十月…怀胎?”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咬牙切齿:“你说是就是了吗?”
梨花抹了一把眼泪,泣不可仰,她把怀里的孩子抱得很紧,生怕孩子真的会发生意外。
“我和八哥从来没有圆过房,那天莲花姐姐把他灌醉之后,就让人把他扶到了偏厅歇息,他都醉死过去了,我怎么和他……”梨花微微喘着气,显然是因为哭泣,让她气息不稳。
“我和八哥一直都是分床睡的。”
说到这儿,梨花搂着温古掉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温古不是他的…他是你的、是你给我的。”
王尧听着她的哭腔,目光变得一涩,把剑垂下后,他低低吼着:“你怎么敢瞒着我那么多事?!”
梨花松开了温古,竭尽全力跪着走近他,双手按在他握住剑柄的手掌,她仰头看他,泪如雨下:“三哥、三哥…不要,你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他那么聪明、那么伶俐…对了、对了…他两岁的时候,误食了掺菊花沫的糊糊,他浑身都起了疹子,他当时又疼又痒又想去挠!”
“他真的是你的啊三哥…”梨花攥着他的手掌,声泪俱下。
王尧如何不能感受到她的企图,那只被攥着的手一把甩开她的两只手,梨花却不懈地继续握住他的那只手,她害怕这把剑再一次指向她的温古。
她扭头看着温古道:“温古,你叫父亲,快叫!”
因为刚才的哭泣,如今温古的胸膛起伏的厉害,他的手攥成拳头,无声的掉着眼泪,一声不吭。梨花有些心焦,急道:“快说啊!你听话!”
温古还是不肯说话,梨花又紧紧攥着王尧的手,哭腔又卑微又紧张:“他一直都很听话的,他只是有些缓不过来,他很听话的……”
忽的想起什么来,梨花又慌忙道:“还有、对,他和你一样,他说我带珍珠好看,他和你那么像……”
“三哥、三哥,你信我……”
哐的一声,王尧手中的剑落到了地面上。
梨花松了一口气,却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嘴里不停的小声喊着:“三哥…三哥…”
温古:要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崽,我今天杀青了我和你们说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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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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