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古年纪不小了,别的王室子弟,在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了,偏偏他一直搪塞梨花,不是说自己还小就是不着急。他从重光殿君被册封开宁君过了好些年,神圣大王留下的子女,好些都想和梨花做个亲家,聚会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提起。
每每这个时候,梨花就气。
其他兄弟姐妹都陆陆续续做祖父祖母了,偏偏她的温古就是不肯成婚。
有一回看见温古和一位清秀俊逸的臣子站在一处时,梨花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的剧烈跳了起来,温古一直不肯娶妻,一直给自己找借口,难道他不喜欢女人?
他喜欢男人?梨花意识到这一点,没有打草惊蛇,反倒回了帝释院后,呆呆地想了好半宿,王尧怎么问也不说怎么了,终于在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梨花就小声抽泣了起来。
王尧没睡着,听见这几声抽泣心疼不已,还没等自己安慰她梨花就钻入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王尧嘴里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好了…不哭了,怎么了这是,今天回来就发傻,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讨回来。”
梨花仰起头来,小脸委屈见的,“温古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办?”
“?”王尧还没听懂,想了一瞬,瞳孔微震,“男人?你是说他喜欢男人?!”难怪温古一直不肯成婚,他竟然喜欢男人?他怎么敢喜欢男人?打不死他!
梨花把小脸埋入王尧的胸膛,眼泪也抹去不少,同时又夹杂着哭腔说:“我不知道,万一是怎么办?我担心他不肯娶妻是因为这个,如果是,”
王尧低着头亲了亲她小脸,又吻去泪迹,甜甜咸咸的。看见梨花哭的那么伤心,王尧终于久违的出现要打死温古的想法,这是自他得知温古是他孩子之后,唯一一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
“你劝劝他,不能打他。”
“……”
“我是女人,这方面不知道怎么去劝他,你去教他。”
教他怎么去喜欢一个女人?王尧哄睡了梨花,才带着这个念头沉沉睡下。次日一早,等梨花出门了,他就把温古喊来聊聊人生理想。可才把事情和他这么一说,温古就黑着张脸说:“你才喜欢男人呢!”
王尧瞪了他一眼,“你母亲说你昨天和一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男人在一起,那人是谁你老实交代?”
温古像个小老头,皱着眉,“你又不认识问那么多……”
王尧火了,掐住温古的后颈,没好气道:“我看是打你打得少,敢和我这么说话!信不信我告诉你母亲?”温古被这话唬住了,赶忙拉着他的袖子,软声说:“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你别告诉母亲。”
见温古服软,王尧这才消了气。父子俩面对面站着,王尧就这么定眼瞧着他,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或许随了父母,如今他看起来斯文中又带了些不羁,剑眉星目、皮肤白净,偶尔走路带风还不会显得堂皇,反倒让人觉着风姿迢迢。
“你老实告诉我。”王尧看着如今伟岸挺拔的大男孩,心里不由感叹,那时候他才一点点高,抱着自己大腿诬赖自己踹他、哭唧唧的朝他张开两条小胖胳膊让他抱他。想到这儿,王尧的语气也软和不少,“你当真不喜欢男人?”
温古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和小时候一样,他懒散的把双手放到后背搭着,然后不自在的掂了掂脚尖,脸蛋虽然没有红,可脸上的神情却让王尧一看就懂,难以启齿。
“……”他就说外甥像舅。
“她…好像不喜欢我。”温古的语气有些沮丧,还有两分难过。
听到这话,王尧下意识道:“你喜欢不就好了!”
温古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尧,王尧让他盯了一会儿,不止想到什么,他脸色微微难看,之后颇为恼羞成怒的瞪了温古一眼,“我在教育你呢!”
“噢……”温古又把头垂下来,颇垂头丧气。王尧看在眼里,又不禁心疼片刻,他何时见过这么沮丧的温古,尤其是长大之后的温古,他让王尧引以为傲,他是活泼的、开朗的、聪明的,如今这副样子只让王尧心里着急。
王尧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想逼他了,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他时,温古埋头道:“她要嫁给别人了。”
王尧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平时觉得她挺畏惧我的,可她越这样怯生生的,我就越想对她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
多么熟悉的故事情节啊。
说到这里,温古更难过了,难过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带动自己慌乱的心,他问王尧,求助般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要是嫁给别人了…我怎么办?”
王尧默默的看了他半晌,方轻声问:“你有多喜欢她?”
温古想了想,仿佛是想起自己时不时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几许,温古此刻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想到她的时候,就会和吃到糖稀一样甜,见到她的时候,就什么也想不到了,浑身都软绵绵、轻飘飘的,就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她虽然看起来很怕我,但我知道,我那么高大英俊的男人,她多少是有点喜欢我的。”
和王尧一样,温古与生俱来的迷一样的自信。
王尧心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不好戳破温古心里的一腔柔情,王尧又那么一看他,想起从前的自己,那是一样一样的,嘴角不禁微微一弯,他道:“我想起我以前来。”
温古抬眼,心下好奇,问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
想了片刻,王尧方徐徐道:“你母亲很小的时候就来忠州院了,虽说从前你母亲看不见,但因时常相处,又渐渐长大了,我难免对她有了别的心思。院子里从来没有一株带刺的花草,就怕她一不小心碰着花花草草,把自己给伤着了。”
“一看到她和别人说说笑笑,却对我寻寻常常时,我心里就嫉妒的发疯,你母亲以前也怕我,有一次听到我的声音了,就赶忙躲到了伯牙身后,我当时都恨不得把人拽出来,想问问她我有这么吓人吗?”回忆往事、说起往事,王尧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慢慢轻了许多。
“小的时候,她从我跟前经过,我便把她绊住,好让她跌到我怀里,长大了也这么做过,她总是惊慌失措的。”王尧看向温古,见他沉浸在故事中,便好笑道:“你小的时候,你母亲总抱着你,可知道你母亲身上好闻?”
温古回神,点点头,“嗯,香香的。”
王尧想起那时候,只要梨花跌到自己怀里时,他就不由得翘起嘴角,当时是,现在是,因为怕她知晓,王尧只能用那么卑劣且幼稚的法子,满足自己那不轻易显露的心思。
梨花生的越来越标致,在王尧看来也越来勾人,含苞待放、娇娇欲滴。日日相处,他不是圣人,如何能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而无动于衷?再者梨花是娇弱的、娇小的。他在万千朵花里,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朵含苞待放的,他已然能预见未来她盛放的模样,所以他选择连根拔起栽到自己的盆里,等待它的动人心弦。
也许她性子不是最好的、模样不是最美的,但绝对是王尧所期许的,梨花的脸蛋、身段,还有娇娇欲滴的模样,完全是照着王尧所期许长的。正因如此,这才让他难以能耐与那强烈的占有欲,他就恨不得把人藏在屋子里,
他又不能把自己弱点暴露出来,可自己却忽略了养育自己的母亲,忠州院王后哪里还不知道王尧的性子,被戳破时,王尧有一瞬的惊慌失措,就好像埋在心里的阴暗被日光照耀,在母亲的默许之下,他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食知髓味。
可是想想,王尧挺后悔的。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见王尧一会儿面若感慨、一会儿恍如昨日,温古默默的给他倒上一杯茶,王尧拈起杯身,抿了一口,淡淡道:“其实想想,是我过于自私了,没有顾及你母亲的感受,才让她动了离开我的念头。”
温古道:“你能这么想,我真替母亲和舅舅开心。”
“……”王尧又不想搭理他了,但想到大孩儿现在为情所困,也就不在意了,“如果我给了你母亲足够的安全感,让她知道我是值得她托付的人,或许……这个故事的过程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以前确实不值得母亲托付……”温古此话一出,就被王尧深深的望了一眼,随即改口:“但我发现,你只是因人而异,你以前不喜欢我,是因为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联系,后来你知道了,就对我很好。”
温古一番话,让王尧眉眼皆笑。可前面那句话,也让王尧所认同,从前的他到底值不值得让梨花托付?答案是不能的,因为他满腔的都是野心,他喜欢的是出身于光州王氏的梨花,更是神圣大王的女儿梨花翁主。王尧从不去想,如果她不是这样的身份、地位,他或许与她不会有交集。
又或者,她还是神圣大王的女儿,只母亲不是那位出身光州王氏的慈和王后,是他那位…那又该如何?
他或许会亲自送她上花轿,只是再也没有资格亲手掀开她的盖头。
想到这儿,王尧不禁问他:“你知道我第一次成婚时,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你一次娶了俩。”
“……”王尧先是喝口茶水冷静冷静,再道:“一次娶了俩…”或许也觉得可笑,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一开始是一个,后来生气你母亲弃我而去,我便一次娶了两个。当天晚上,我先去了朴今熙的屋子,看见她穿着嫁衣的模样,我脑子里就浮现出你母亲穿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模样,待了片刻我又去了朴今荣的屋子,可才第一眼,我脑子里又是你母亲。比起朴今熙的恭敬,朴今荣会对我笑,还大胆的拉着我的衣袖,目的就是让我留下。”
他脑子里浮现的是梨花的模样,看见的自然也是梨花对他巧笑盈盈以及娇嗔的拉着他的衣袖。
“那天是初七,是原本定好的日子,也是我在最开始和你母亲说娶她的日子,那天是个很吉利的日子,说是那天成婚的男女,会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王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每每想起那段时间,他就抑制不住的心神恍惚,他现在都会感到难过,何况是当时。
“你母亲和旭成婚的那天,我去了,我以为我能心平气和,可还没待一刻钟,我就觉着周围每一处都让我感到窒息,看见旭含笑面对宾客的时候,我当时在想,该是我的……那么高兴的一天,该是我的。”
温古好像能理解王尧了。不管当时的目地如何,他满心满眼的憧憬着与她的未来是真的,他规划了一生,设想了未来,却独独算漏了一生与未来有她与否。
王尧与温古谈心,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王尧抑郁了,他也更黏梨花了,惹得梨花险些招架不住。王尧不管有人无人,总是搂着她,然后一低头就亲住了她,虽然以前也这样,但梨花明显发现,这样的次数多了起来。
她只有在他怀里了,让他触手可及了,他才有一丝安慰。
也是这样的,在一次王尧缠着她不放时,梨花挣扎的把人推开,然后低头干呕了起来,王尧心思多敏感,但他不会认为这是给他恶心的。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她身体出现了问题,又赶忙让人去喊太医过来,之后倒了一杯热水,吹得温热了才喂她喝下。
没一会儿功夫,太医来了,和他说:“太上王后这是害喜了。”
意思是你又要当爹了。
王尧先是一懵,再是咧开嘴笑着,他欣喜若狂把人搂进怀里,不停的亲着她的额头,边亲边说:“你真好,我们又有一个孩子了。”
就是这样,这样的情况是最好的,让他明确的感受到她对他的在乎,弥补了他的不真实。
可梨花觉得怪丢人的,温古都那么大了,她还怀孕了,这不是以后要和孙子、外孙差不多年纪吗?她看向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这天大喜事的王尧,揪着他的衣袖,小声说:“你别到处说,尤其是如意。”
王尧最知,他的小如意从小就爱吃醋。尤其是舅舅王银家的四个孩子,哪怕是乳名小花、大名王慕华的表妹,作为她的伴读,也不可避免的让她醋上一醋。
如意是最像王尧的孩子,这一点梨花也最心知。
晚间用过了晚膳,王尧就准备和梨花洗洗睡了,许久不曾鸳鸯花瓣浴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便挠挠她的手心,梨花定眼一看,隔这儿送秋波呢,好呀这厮都开始勾她了!
正要骂他不正经,外头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响起敲门声,外头人的声音也随即发出:“太上王、太上王后,出事了!”
“开宁君去了弘德院君与環若翁主的婚宴,之后进了洞房,一把推开了正准备和環若翁主和交杯酒的弘德院君,又自己拿了交杯酒,让環若翁主和他喝。庆春院君现在守在洞房外面,怕出事便让奴婢来告诉太上王、太上王后一声。”
等会儿等会儿。让王尧捋一下,弘德院君是谁?好像是他某一个异母弟弟的儿子,似乎叫王龟…不对,王圭;環若翁主是谁来着,刘環若?这是莲花和昭女儿的名字?!
王尧先是狠狠的皱了眉,一件难以启齿的心理又后知后觉的浮上心头。
好儿子,你做了你爹不敢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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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番外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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