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照野跟了上去，也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刚才和那群人对峙的时候我也用过剖夜，那时还没有这种感觉。”叶锦焰说，“自从来到伏牛山，剖夜的技能便一直被禁锢着，这禁锢现在突然松开了。”

游照野沉默不语，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猜想。

他好像要借助这种思考短暂地逃避即将看到的那“冒出来的东西”似的，尽管每一种可能的猜想都让人不是那么愉悦。

叶锦焰说：“我想，可能是……时间要到了吧。”

他这话说得十分艰难，几乎是每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

小狼疑惑地回头问道：“焰哥哥，你刚才说什么时间到了？”

叶锦焰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来，道：“没什么，也许是我想错了。”

几句话的功夫里，他们已经进到了山洞深处，眼前出现的情景令饶是见多识广的叶锦焰也愣住了，不禁停下了脚步。

“哇！”小狼惊呼道，“它好像又变大了。”

游照野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颤抖了几下，最后还是用军人的习惯强迫着自己走了过去。

那东西的确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它穿过重重山岩，势如破竹地钻出了伏牛山暗红色的地面，即使在这个沙尘迷眼的狭窄山洞里，它也存在感十足地挺立在那里，周围落满了它破土而出时带出来的碎石子。

只不过，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这东西是个什么。

它钻出地面的部分约莫半人高，像个小小的船帆，通体莹白润泽，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近看也看不出来是怎么材质，小狼过去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

叶锦焰皱眉看着，也伸手摸了一下，说：“下面恐怕还有，这应该只是露了个头。”

话音刚落，那东西又往上蹿了蹿，离得近的几个好奇少年一阵惊呼，纷纷退避。

“活的？”凤哥儿在几步外探头探脑。

小狼说：“不是吧，这怎么看着像块木板……嗯不是木头，铁板？它怎么还自己往外钻？”

叶锦焰用胳膊肘捅了游照野一下：“这是什么东西，你见过吗？”

游照野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叶锦焰又问：“是你说的那个魔鬼？”

游照野说：“我不知道。”

身为一只鬼，除了尘世的阳光，他应该不会在这里感觉到别的痛楚了，但他此时却感到头痛欲裂。

对面的青青像是有话要说，使劲跟旁边的女孩子比划着什么，那个叫水波儿的女孩“嗯嗯”地应着，然后过来拍了拍小狼：“狼哥，青青姐说这东西像是骨头。”

“什么？”山洞里不少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好奇少年们又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骨头？”叶锦焰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小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青青只是觉得像还是肯定这就是？”

青青是孩子们中唯一一个长大记事了之后才被送进来的，大家都知道她懂得多，见得东西也多，所以此时山洞里的孩子们都很是统一地将目光投向了青青。

水波儿回头看青青又比了几个手势，边看边转述道：“觉得像……呃，应该是……呃，很像……哎呀，我不知道了。”

“会是骨头吗？”叶锦焰用拳头抵在下巴上，皱眉思索着，“不是人骨，是动物的骨头？这么完整的一大块，而且下面还有……游照野，山下埋着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可它为什么会自己动……等等！伏牛山为什么要叫伏牛山？！”

他这一连串自言自语一般又思维跳跃的话孩子们谁也没听懂，游照野也不知是否听懂了，表情痛苦地站起身来，说：“走吧，离开这里。”

叶锦焰叹了口气，问他：“去哪儿？”

“回我们以前的山洞。”游照野说。

叶锦焰想了想：“倒是可行，那群人搜查完山洞应该就会往山顶来了，我们正好躲开他们回去。”

但是那之后又怎么办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抽出剖夜剑，脚下细微的岩石碎裂声传来，使他忽然神情一凛，接着猛然转身推开了几个站在近前的少年！

“小狼！”叶锦焰大声叫道。

游照野同时飞身出去抓着站在另外一侧的两个男孩子接连退了几步，小狼随即扑倒了离得最近的水波儿，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喀啦啦的响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那白色的疑似骨头的东西又猛地拔高了一尺，露出地面的部分更加粗壮，几乎是紧挨着小狼的手臂停下了。

它掀飞了又一层地面，碎石四溅。

离得远的少年们也惊叫起来，这东西仍在微微颤抖，似乎还要再往上蹿的样子。

如果它完全钻出来，会是什么模样？

叶锦焰转手一劈，银光暴涨，顷刻间空气中便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他转身唤道：“小狼，你跟……”

“赶紧的，都从这里走。”游照野打断他的话，直接把方才拎走的两个男孩拎了过来，就势往裂缝里一推，两个孩子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不见了。

少年们神情呆滞，短时间内接连遭遇太多极具精神刺激性的画面，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倒是小狼反应过来了，迅速跳过来指挥：“都过来，听我的，一个个进。”

少年们在小狼的组织下一个个穿过空间裂缝，游照野却提着枪转身往出走，叶锦焰瞥见，拔腿就跟了上去，却见他又在洞口停住了。

山洞外有人声传来，大概是又一波追兵赶到了。

叶锦焰追过去的那一刻意识到了游照野为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

山顶的方向已经隐约可见熹微晨光，似乎下一刻那光线就要照过来。

这一夜，将要过去了。

游照野无法再出去，岘水也无法再出现，漫山遍野的魔鬼露了头，可剖夜剑似乎正在催促他回到自己的年代。

叶锦焰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默不语。

游照野却只在原地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轻轻一抬手，脚下便生出了炽热的火焰，那火像是有生命一般，直直向洞口爬去，最后严丝合缝地布满了洞口，形成了一道火墙。

做完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拉着叶锦焰往回走，说：“走，这里马上就会塌。”

叶锦焰仓促回头，隔着火墙，能模糊地看到那几个扑过来的剑客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