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有病啊？”

柏榣看着披星戴月而来的相柳感觉自己脑袋都大了，“你真当我的毒药是糖豆啊？哪能那么快就做好给你啊？”

相柳的神情在妖力凝聚的面具遮挡下让人看不真切，“所以你的毒药里面到底加了些什么？”

柏榣犹豫了一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知道了就不想吃了。”

她开始转移话题，“西炎的小王子来清水镇了你知道吗？”

相柳眯了眯眼，对于昨天那个卧底的主人有了猜测，“现在知道了。”

柏榣抿了一口手里的酒，默默咂嘴，感叹道，“你说你，好好的妖怪不做，非要去给辰荣军当什么军师，鞍前马后就算了，还没有回报，你图什么呢？”

相柳垂眸，“与你无关。”

柏榣无奈哽住，“行，你果然是我遇到过最傻的妖怪，千百年估计就只出你这么一个冤种。”

相柳看向她，“你是不是想打架？”

柏榣笑了一下，“别这么暴躁。”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倒在空碗上，然后朝他抬了抬下巴，“喝酒。”

相柳接过酒碗，也不怀疑里面是不是下了毒，直接一饮而尽。

他挑眉，“酒不错。”

还真下毒了。

柏榣坐在躺椅上，懒散的往后一靠，本来想给他再倒一碗的，然后想了一下，干脆把酒壶递给他，“送你了。”

姿态非常的豪爽。

相柳：“......”

他摆了摆手，“不必了。”

柏榣也不强求，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悠悠的就着碗里的酒欣赏天边的明月。

相柳看向她，“你来清水镇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柏榣半真半假的回答道，“这不是仇家太多，改头换面来这里避避嘛。”

相柳神情不变，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柏榣看着空了的酒碗，过往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柏榣和相柳的初次相遇，是在一艘画舫上，相柳是来追杀柏榣的，为了赏金。

当时的她还不叫柏榣，叫南枝，是西炎最有名的琴师，有才有颜，不少权贵一掷千金就为了听她一曲，可她只给合眼缘的人弹琴，让不少人对她又爱又恨。

这不，有个地位很高的贵人，因为得不到南枝的青眼，在黑市下了悬赏令。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后就引来了缺钱的九头蛇。

“客人是想听我奏一曲吗？”

南枝着一袭红裳，鬓边簪着朵牡丹，眉眼艳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眼角蔓生出来的青黛色纹路，平添几分惑人的妖媚。

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的银发红瞳的黑衣人，转而又把目光落在手边的七弦古琴上。

黑衣人，也就是相柳冷漠的看着她。

“我来杀你。”

南枝抬眸，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一时之间居然比鬓边的牡丹更加耀眼夺目，鲜妍明媚。

“那你试试。”

相柳就真的跟南枝打了起来，结果打到最后发现根本分不出胜负。

南枝手中的长剑直指相柳的心口，相柳的弯刀也抵在了南枝的脖颈上，两人成对立的姿势，气势上谁也不输谁。

“要不这样吧，”南枝想了想，摆出商量的姿态，“那个悬赏我的人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帮我把他杀了。”

相柳：“......”

很划算的买卖，他答应了。

第二天相柳就提着人头过来了，南枝也很爽快的给了他一大袋金银财宝。

相柳掂了掂手里分量很足的袋子，看向南枝，“你给多了。”

这已经不是双倍了，是十倍了。

南枝笑眯眯的又拿出了一大袋金子推到相柳面前，“公子，再帮我杀了几个人吧，钱不是问题。”

相柳：“......”

不是他不坚定，是她给的太多了。

就这样，相柳帮着南枝杀了不少人，什么王公贵族和贩夫走卒都有，这些人大概只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得罪了南枝。

南枝是个喜怒无常佛口蛇心的人，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得罪了她，相柳也不知道，他也不想要知道，反正他是拿钱办事，钱到位了就行。

一来二去，南枝终于从相柳的嘴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当时她看了他好久，然后说当着相柳的面了一句。

“他们说你青面獠牙，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名字说出来都能止小儿夜啼诶。”

她边说边眯眼打量着相柳如冰似雪的面容，“可见传言不真啊。”

相柳的脸庞在皎洁月光下更加飘逸出尘，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眼底泛起红光，獠牙露了出来。

南枝评价了一句，“还挺可爱。”

相柳：“......”

他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眼疾。

南枝给钱一向很大方，相柳虽然总感觉自己哪天可能就会被她气死，但还是把她下达的悬赏任务全部完成了，然后得到了堪称丰厚的赏金。

那段时间，辰荣军的处境也因为有南枝这么一个大款而有所好转，甚至还重创了西炎的军队，给西炎王愁的头发都掉了几根，然后对辰荣残军更加的不满了。

后来听说南枝死在大火里了，相柳还惆怅了一会儿，毕竟这么有钱的冤大头确实难得，死了可惜。

结果过了不到五十年，相柳就又遇到南枝了，而且还是南枝先认出他来的。

那次是相柳在山里遭到仇家暗算，虽然还是将对方反杀了，但还是受了重伤，虚弱的靠在树干下。

这时，一个背着背篓穿着白衣的女人路过，手上拿着一把铁镰刀，看样子是来山里采药的。

女人看到他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走过来，“是你？”

相柳看着她寡淡到毫无记忆点的脸，实在想不起哪里见过，手中的弯刀抵在她的脖颈上，“滚，不然我杀了你。”

女人垂眸看了一眼那柄白玉弯刀，还真就转身走了。

相柳也没放在心上，坐在原地闭眼调息，然后就感到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他背后不知何时站着刚才的白衣服女人，一镰刀给他敲晕了。

等相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个小木屋里，身上的伤已经被人治好了，连内伤都没有了，就是脖子上的伤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没给治，碰一下就疼。

“哟，醒了？”

女人啃着一个桃子出现，眉头一挑。

还是那张平凡的脸，但是脸上的神情却让相柳觉得有点眼熟，“你救了我？”

女人点头，“是啊，我这不是怕你不配合，直接敲晕带走了。”

相柳怀疑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救我有什么目的？”

“小女子名唤兰叶，只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至于救你的目的——”

兰叶眉眼含笑，“公子剑眉星目，白璧无瑕，小女子心生欢喜，一见钟情。”

相柳的脸瞬间就冷下来了，“我看起来很像白痴吗？这种鬼都不信的理由你都说得出口？”

要不是看在兰叶救了他的份上，相柳早就把她的脑袋给卸了。

兰叶的神情十分认真，“公子，青天可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的确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相柳凶相毕露，“可我不是人。”

兰叶点点头，“我知道啊，九头蛇妖相柳，你还是蛮出名的。”

相柳眼底的红光淡了下来，有些莫名的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救我？”

兰叶笑了一下，“你是谁这件事跟我救不救你没冲突，要是不合我心意，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救。”

倒是任性。

慢着，这个性格——

相柳有些不确定，“南枝？”

兰叶挑眉，“呀，被认出来了。”

相柳疑惑，“你不是死了吗？”

兰叶理所当然的点头，“南枝是死了没错啊，所以我是兰叶。”

金蝉脱壳。

相柳明白了。

不过南枝，不对——

兰叶的幻形易容本领确实高超，相柳就是精于此道的高手，但是光从外形上，他完全没有看出来眼前的兰叶是当初的南枝。

就像是，不只是换脸，还换了躯体。

夺舍。

不过这跟相柳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去深究那么多。

如果兰叶知道相柳的想法肯定会大喊冤枉，她的确不是易容，但也不是夺舍。

相柳在兰叶的小木屋休养了半天就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一句话也没留。

兰叶看到空无一人的小木屋，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继续当她的采药女。

再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直到玟小六被抓，柏榣出现在了相柳面前。

相柳第一时间依旧没有认出来柏榣，毕竟已经过去百年之久了，柏榣又跟之前的南枝、兰叶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柏榣倒是早就知道相柳在那座山里，所以从来不上山，避开了一切和相柳碰面的机会，但是玟小六又不得不救，这才迫不得已让相柳见到自己。

实在不行就把玟小六吃了吧，他跟他家里的那只小狐狸一样的会给她找事，先是相柳后是玱玹的，全都是她熟人。

柏榣这样想到，甚至某一刻真的想冲到回春堂把玟小六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