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男孩恨透了比利·布彻尔。

要不是这个英国佬，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被关在了这个一进来就会丧失超能力的黑门监狱，还让祖国人住在他对面，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发疯的巨婴。

去他妈的。士兵男孩在心里咒骂着，与其这样，他还不如吸着休眠毒气被关在俄罗斯，起码眼睛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总比像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地煎熬要好。而且把祖国人关在他对面，他百分百肯定这群人分明是故意恶心他的。

还有那个叫超人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士兵男孩迄今都想不明白。他原以为是祖国人太弱，才会被超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超人飞到他面前，也只用了两下就把他打晕了后，他才惊觉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会这样？在他被关在俄罗斯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士兵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这个问题祖国人可以给他一部分答案。

哈，超人说他生来如此。

祖国人悲哀地发现，自己终其一生去寻找的那个天生的超人类，不是他的儿子莱恩，而是超人。所有人都骗了他，真正的天选之子不是从实验室里诞生的自己，而是不知道几十年前不知道在哪里降生的超人。他们所有这些依靠五号化合物才得到超能力的“残次品”，从本质上就与他不同。

是啊，他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如此强大。想到这里，祖国人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蝙蝠侠曾把他眼中射出的激光称之为“热视线”，当初他还疑惑为什么蝙蝠侠要这样取名，毕竟其他人都习惯于叫他“激光”，难道他们两人对超能力的了解比自己更深？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自己的超能力是从小时候开始，不断注射五号化合物，再在实验室里一项一项测试出来的。但超人不需要这个。祖国人毫不怀疑，他还未给他所拥有的那些超能力取好相应的名称，或者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样的超能力时，超人已经可以把它们用得游刃有余了。

所以超人可以徒手接住下坠的飞机，可以畅通无阻地前往太空……

他一直错误地以为是超人在故意模仿他，现在看来，梅芙女王说的那句话没错，他自己才是那个“拙劣的冒牌货”。

超人甚至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尽管祖国人并不想承认。因为自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将超人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后面所做的很多事也都是为了能更好地对付他，所以超人也理应与他一样……

可祖国人又怎么会忘记超人看向他时，那种平静到堪称残忍的眼神？就像在超人眼里，他与其他超能力者，甚至是普通人类都没有任何区别。

在此之前，祖国人都避免自己去思考这个。在选择逃避这一点上，他与士兵男孩倒是一脉相承，虽然祖国人自己并不清楚。

超人从未在意过他这个对手。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把祖国人当成过对手。

因为祖国人被抓进监狱这么长时间以来，超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牢房的条件其实相当不错，像他这样的重刑犯都是单独的房间，还配了一台小电视挂在墙上，让他们能及时了解外界的资讯。

所以祖国人从新闻中看到了超人出现在了审判沃特的新闻发布会上，CIA的发言人一项一项地出示了沃特犯罪的证据，告知了案件最新的调查进展；他看到了星光组建了一支新的超能力者志愿者联盟，信条就是“正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借鉴的就是超人的正义联盟；他还看到了在沃特大厦楼下的空地上，立了一个高大威严的雕像——是死去的蝙蝠侠。揭幕仪式上，超人念了他的悼词，也向全世界揭秘了蝙蝠侠并没有超能力的事实，他以他的**凡胎证明了，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成为了不起的超级英雄，他的精神成为了一座丰碑，众人无不哀恸，星光更是在现场掩面痛哭……

这些事情祖国人完全不想了解，该死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到！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力，监狱里的电视到点就会自动播放，仿佛是在故意折磨着他。

但是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更加折磨、令他生不如死的事。

那天超人说，士兵男孩发出的辐射在慢慢消除他的超能力，可祖国人现在无法验证这一点，在黑门监狱里，他本来就无法使用超能力，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就无从查证这句话的真伪。

所以超人有没有骗他？

祖国人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种不确定的猜想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祖国人神经质地喃喃道，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然而除了与他两看生厌的士兵男孩，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他。

——

清算沃特旗下超级英雄的犯罪行为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好在超人帮了马洛里不少忙，包括风暴和火车头在内的“超级罪犯”都被顺利关进了监狱。同时超人还手把手地教了星光如何管理一支超级英雄团队，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而后CIA合作的研究团队发现，五号化合物可以重新激活被消除能力的DNA，马洛里将这一消息告诉了黑袍纠察队。彼时喜美子刚刚苏醒不久，还在艰难地做着复健，法兰奇则一直在医院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

布彻尔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二人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喜美子拒绝了他。她不想再恢复自己的超能力了，她只想成为一个正常人，想正常地与人接触、与人牵手、与人拥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拥有着不死之躯，却连触碰亲近之人都无法做到。

“我尊重她的意见。”法兰奇说。

梅芙女王做出了与喜美子一样的选择，当星光去看望她时，她正住在她前女友家里养伤，两人的感情进展看起来不错。她的一只眼睛伤得很重，身上的骨头也断裂了好几处，只能用轮椅代步。不过星光还是将那支五号化合物给了梅芙女王，说如果以后她改了主意，随时可以做回超人类，也欢迎她加入正义同盟会。

梅芙女王道了谢，随手把药剂放在了门口的钥匙盒里，与星光相视一笑。

当这些琐碎的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时，也到了说分别的时候。

纵然有万般的不舍，星光还是对超人说了再见。

超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离开，事实上有了星光的正义同盟会后，他就逐渐减少了出现在公众镜头前的频率，直至完全消失。马洛里安排他住在了一处远离城市的安全屋，临行前，黑袍纠察队来这里简单地聚了餐，而他正式离开的这天，只通知了星光一个人。

“我还是有点害怕……”星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克拉克问：“害怕什么？”

“我没有你做得那么好。”星光的眼神里写满了对未来的担忧与不安，“现在同盟会的事务越来越多，按理说，我应该更有经验去处理它们了，但我却越来越感觉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或许我没法胜任这个……我的能力太有限了。”

听到她这么说，克拉克了然地笑了，星光现在的状态很像他刚出道的时候，他们曾陷入了相同的迷茫。他思忖了一会儿，耐心地回道：“安妮，我想告诉你的是，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发芽，但它们都值得拥有一个生长的机会。”

“……”星光似懂非懂地看着克拉克。

“正义联盟曾经有一个公开的通讯地址，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信件，寄给我的。它们很大一部分都是让我满足他们的愿望，在人们看来，超人是无所不能的。”克拉克说，“有些非常荒谬，比如有人想让我帮他还清房屋贷款，有人想让我帮他购买彩票成为百万富翁，有人还想让我帮他找到失落的黄金城。但更多的是真正的求助，那些被医生告知换上绝症只能等死的病人，他们指望我能救他们，以及，曾经有一位老妇人求助我，想让我帮她寻找失散了三十年的儿子。”

星光沉默了，在她的社交账号上，每天都能收到无数条求助的留言，与超人收到的信十分相似。

“我不可能每件事都能做到。”克拉克顿了顿，接着说，“我能做的，只是把种子均匀地洒在地里，让每一颗都拥有足够的生长空间。”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S”形标志，说：“这个字符在我家乡，代表着‘希望’。”

“希望……”星光跟着重复了一句，她好像理解了克拉克话语中的深意，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克拉克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我相信你，安妮。”

星光郑重地说：“我会全力以赴的。”

“噢，对了，还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克拉克说完看向身后。

“什么？”星光不明所以，她顺着克拉克的目光望去——那是他们身后安全屋的大门。

没一会儿，星光听到了十分轻微又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半掩着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他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冷静中又透出一些凌厉的表情却让星光感到无比心安。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超人，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深呼吸了一下，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飞快地奔向了来者。

“蝙蝠侠，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星光紧紧地抱住了布鲁斯，哪怕她身材十分娇小，也险些把布鲁斯撞倒在地，布鲁斯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有些尴尬地和克拉克对视了一眼。

星光抱着布鲁斯哭得泣不成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的情绪会如此失控，她有太多的话想对布鲁斯说了，她的愤怒、她的迷茫、她的无助，以及现在重逢的喜悦，复杂的情绪终究杂糅成了眼泪倾泻而下。

“好的，没事了，安妮，没事了。”布鲁斯安慰地拍了拍星光的背。

“为什么……”安妮哭着问。

布鲁斯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他知道星光会明白他和克拉克这样做的用意，也相信她会成长为一位伟大的超级英雄、一位受人尊敬的领袖。在他假死后，星光所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末了，克拉克说：“或许不久之后我和布鲁斯就会回来看看。当然你也可以去我们的宇宙做客，随时欢迎。”

“最好是没有危机的时候。”布鲁斯补充道。

“好吧。”克拉克耸耸肩。

星光期待地说：“可以去拜访正义联盟吗？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当然。”

星光再次拥抱了克拉克和布鲁斯。

克拉克拿着那块从缝隙中掉出来的石头顺利回到了他们的宇宙，幸运的是，他们十分顺利地找到了迪克留下来的那块石头。

“看来这块石头的时间线刚好在我们离开这个宇宙的时间点。”布鲁斯说着，下意识看了克拉克一眼，克拉克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心虚。

“希望罗宾没有等太久。”布鲁斯接着说。

“……我也希望。”克拉克赞同道。

布鲁斯：“……”

克拉克：“……”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布鲁斯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说：“出发吧……”

克拉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

不过他们二人发现迪克在那个时空的马戏团里混得风生水起后，心里刚刚泛起的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他们准备回去时，马戏团意外起了火，三人顺手解决了这个小插曲。

“我跟我的新朋友们道别了。”迪克望着远去的火车，有些遗憾地说。

克拉克和布鲁斯站在他身后，没有接话，他们刚刚也经历了一场离别，在那个宇宙发生的事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我没法解释我要去哪里，我知道这可能会令他们伤心，但我也只能跟他们说，我要去一个属于我的地方——”迪克伤感地说着，他转过身，随后话就戛然而止了，“——嗯？”

迪克盯着超人的手，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诧异地看向蝙蝠侠。

超人：“……”

蝙蝠侠：“……”

迪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们，结巴地问：“我、我刚刚好像看到，超人在、在牵你的手？”

“……”布鲁斯没承认，但也没反驳。

迪克忽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不，这么形容不太准确，事实上，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他是什么感受，他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错过了什么吗？”

克拉克回忆了一下，他看向布鲁斯，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概……几个月前？”

布鲁斯头稍微动了动，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迪克更崩溃了：“我怎么完全没看出来？”

布鲁斯又和克拉克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迪克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布鲁斯大声控诉道：“我和卡拉约会失败的那次，你让我接受事实想开点，怪不得你说得那么轻松！退一步海阔天空？原来是让我退一步你海阔天空？”

“……”布鲁斯简直百口莫辩，他劝迪克的时候根本没考虑那么多，而且那时候他也没和克拉克在一起。

他的沉默不出意外地让迪克崩溃地抱住了头。

克拉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想笑，好在他忍住了。

布鲁斯尴尬地轻咳一声。

“回家吧？”克拉克问。

“好。”布鲁斯说。

—正文完—

种子的比喻出自《peace on earth》，原句：i share with others the way to scatter the seeds a few at a time，evenly between the rows so that each one will have enough space. i tell them not every seed will make it, but all of them deserve the chance to gro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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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