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无羡与蓝忘机在莲花坞住了一宿,去祠堂祭拜了江枫眠等人后,打算即刻返回云深。
谁料,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逐渐被层层灰色云朵侵占,天色一点点阴沉下来,风也在慢慢加强它肆虐的气势。
“魏婴,要下雪了。”蓝忘机伫立在荷风别苑的台阶前,望着天空沉吟道。
魏无羡也走到门外,与他并肩而立仰望天色。他知道,蓝湛是担心他体质虚寒,恐怕禁不住寒流侵袭。其实,这段日子在蓝湛的悉心照料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何至于如此娇弱。不过呢,既然蓝湛喜欢宠着他,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们再住一晚?”魏无羡扬起嘴角望着蓝忘机。
“好。”
“可是,就这么住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魏无羡蹙起眉头摸着鼻尖。
“想说便说。”蓝忘机唇角微微一勾。
“蓝湛啊,什么都瞒不过你。”魏无羡嘻嘻笑着靠过来,脑袋歪在蓝忘机肩头蹭了蹭,“不如,我们去湖中泛舟赏雪?”
蓝忘机偏过头来望着他,嘴唇若有似无地擦着他柔软的发丝,一时有些失神。
“蓝湛,好不好嘛?”没有得到回应的魏无羡拖着长腔追问道。
“……好。”蓝忘机抿了抿嘴唇,勉强收住脱缰的心绪。
“蓝湛,这雪还未下呢,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
“还须做何准备?”泛舟赏雪,不是有船就好了吗?顶多再备些茶点罢了。
“蓝湛,你思路再开阔些嘛。你想啊,我们泛舟闲游,船外大雪纷扬,水天一色,如粉妆玉裹,玉洁冰清,是不是特别适合吟诗作赋呢?若要吟诗作赋,是不是多几人更有意思?若要多几人呢,是不是干脆安排煮茶烹茶,围炉诗话,更有一番风味呢?”魏无羡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通,愈说愈兴奋,愈说愈陶醉,仿佛此刻已聚闲人若干,乘画舫于湖心荡漾,暖炉美酒,飞雪佳句,悠然相伴。
“你安排。”蓝忘机爽快地扔下三个字便去看书了,反正自己只须陪伴身侧,一切由着他折腾去罢。
“好嘞!”魏无羡乐颠颠地着手准备。
午后,天色愈加阴暗,狂风愈加狠厉,蓝忘机将大门合上,也将啸叫的朔风关在了门外。
“魏婴,要睡会儿吗?”
“不想睡。”
魏无羡自恢复真身以来,作息逐渐与蓝忘机同步,夜晚睡眠时间短了些,白日里便定要午休一阵。但今日他却毫无睡意,隔三差五地跑到窗前观望天气。
“蓝湛,你说何时才会下雪啊?”
“快了,再等等。”蓝忘机并未看向窗外,眼底的光全都给了魏婴。他轻抚着魏婴的发丝,柔声安慰着这个三岁的“小羡羡”。
“等不了了。”魏无羡嘟着嘴抱怨道。
“那便闭目养会神。”蓝忘机轻笑着将人拉至炉边坐下。
“好吧……”抛出一句婉转的长腔,魏无羡噘着嘴趴上了蓝忘机的膝头。
身旁是温暖的炉火,肩上是轻柔而有节奏的拍击,口鼻间是令人清心凝神的淡淡檀香味,迷迷糊糊的,魏无羡便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悠然醒转,尚未睁眼便懒洋洋地抬手去圈蓝忘机的腰,嘴里含含糊糊叫道:“蓝湛……”
“魏婴,我在。”
“下雪了没?”
“下了。”
“啊?那你怎么……”魏无羡倏然抬首,半句话尚未说完便惊愕地截住了,因为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三个傻小子——金凌、蓝思追、蓝景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不叫我?”挣扎着说完后半句,魏无羡讪讪地将脸颊深埋了回去。
“不忍。”蓝忘机淡淡回答。
好吧,不忍,你赢了!魏无羡慢慢坐直,送给三个小辈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咳咳,你们,你们早来了啊?下雪怎地不告知我呢?白白耽误大好光阴。”
我们敢告知吗?三人面面相觑。思追与景仪接到传讯符立马冒着严寒御剑飞来,一到莲花坞便与金凌一道兴冲冲地找他们的魏前辈,想着赶紧游湖赏雪,煮酒玩乐。他们轻叩门环,大门便应声而开。正纳闷间,就见含光君竖起食指示意他们静坐噤声,而他们心心念念的魏前辈窝在含光君膝头睡得正熟。煎熬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魏前辈苏醒,又被他埋怨不及早唤醒他。
“咳咳,”面对三人无所适从的神情,魏无羡自知理亏,立马换了个话题,“金凌,你小舅不去吗?”
魏无羡问这话本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并不指望江澄会与他们一同顶着风雪跑去游湖,参与这些“毫无意义”的风雅之事。
“他说出发时唤他一声便行。”金凌一句话推翻了魏无羡的预测。
“哦……那我们走吧。”魏无羡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且慢。”蓝忘机一把拉住魏无羡,他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倒进蓝忘机怀里。
“披好斗篷。”蓝忘机托住魏无羡的腰扶他站定。
“舅舅,我先去叫小舅舅。”
“魏前辈,我们……我们也先出去。”
三个小辈赶紧告辞开溜,红着耳根跑了出去。
魏无羡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尖“哦”了一声。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暖意,斗篷已覆上肩头,是一件红底黑边的狐裘斗篷。“蓝湛,你出门时还带了这件啊?”之前扶莫玄羽灵柩去金麟台,他披的是素白的斗篷,没想到蓝湛还在乾坤袋中放了这件。
“嗯,这件更厚实。”
魏无羡微微偏过头,对上某人沉静的眸光。是的,沉静,恍若沉淀了一世的温柔,跋涉了一世的山水,然后,一点点投入对方心底,在寒风萧瑟的隆冬,一缕缕唤醒阳光。
蓝忘机转至魏无羡身前,修长的手指灵动穿梭,细细地系好帽兜的缎带,精巧地打上火红的蝴蝶结,又拢了拢滚毛的衣边,这才用温暖的掌心裹住他微凉的手,一道走向漫天飞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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