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忘羡二人见过蓝曦臣后更坚定了联合四家共同壮大仙门的信念。第二日,二人便出发前往清河联络聂怀桑。
魏无羡照例又起晚了,待用完早点已近午时。蓝忘机见骄阳正盛,担心他扛不住,便说要御剑前往。
“蓝湛,我哪有那么娇弱?”魏无羡老大不愿意,皱眉噘嘴抗议道。
蓝忘机知晓他的心思,柔声哄道:“先办正事,明日再一路慢慢逛回来,如何?”
“不好。”
“你待如何?”
“我们可以……一路向北,多走一段,再慢慢逛回来。蓝湛,你说呢?”魏无羡眸光闪亮,满脸期待地盯着蓝忘机。
“好,依你。”
“二哥哥,你真好!”魏无羡眉开眼笑,跳起来挂到了蓝忘机身上。
“此刻,走不走?”蓝忘机忙伸手扶住他的腰。
“走走走,出发咯!”
二人同御避尘,风驰电掣般前行,没多久就到了清河不净世门前。
因事先未及告知,聂怀桑见到二人时分外诧异,尤其是蓝忘机竟亲自前来,令他倍感意外。不过他很快恢复神色,上前热情迎接。
“不知含光君和魏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聂怀桑抱着折扇拱手施礼。
“好说好说,怀桑兄啊,将你家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我们就行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聂怀桑笑容满面,边说边引二人进入会客厅。
宾主坐定,寒暄几句后,聂怀桑便去安排午宴。
趁聂怀桑不在,魏无羡悄悄对蓝忘机道:“这聂怀桑看着跟从前似的满脸带笑,实则对我们生分了不少,总觉得像隔了什么似的。”
“嗯。”蓝忘机点了点头。
“待会看我如何套出他的心里话。”
“魏婴,注意分寸。”蓝忘机轻声提醒。
“放心,我自有数。”魏无羡拍拍胸脯笑道。
蓝忘机便不再言语,顾自品茶。
午宴很是丰盛,三人用膳,面前却足足摆了十二道菜。最令魏无羡感兴趣的则是,聂怀桑特意备了常山红,那可是当年他赞不绝口的美酒啊,在他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天子笑。
“怀桑兄,够意思!”魏无羡捶了聂怀桑胸口一拳,“我先干为敬!”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聂怀桑偷偷瞄了蓝忘机一眼,见他没甚反应,便放下心来,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只知蓝忘机不喜饮酒,不知他酒量甚浅,劝道:“含光君也喝点儿吧,今夜在此留宿,不必御剑。”
还未等蓝忘机回复,魏无羡就端过他的酒杯道:“含光君不善饮酒,我替他喝。”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魏婴,慢点……”蓝忘机阻拦不及,无奈道。
聂怀桑当年就领略过魏无羡替蓝忘机代酒的风采,倒是毫不惊讶,遂抿嘴一笑,不再劝酒,只殷勤推荐菜品。
“我说怀桑兄啊,我们仨好歹也是昔年同窗,你为何如此见外呢?”魏无羡悠悠说道。
聂怀桑夹菜的手顿了一顿,旋即继续,同时淡声道:“魏兄说笑了,怀桑见到二位喜不自胜,哪里见外了?”
“哈哈哈,的确是说笑的。想当年,我们上山抓兔,下水摸鱼,夜晚偷喝天子笑,啥事没一起干过?”魏无羡说着,抬起胳膊搭上聂怀桑的肩头,将半个身子靠了上去。
聂怀桑本能地朝蓝忘机一瞥,顿时浑身猛地一颤,因为他恰好对上蓝忘机那森冷的眸光。他窘迫地轻咳几声,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魏无羡的胳膊。
谁料魏无羡又趴了上去,抓着聂怀桑两侧肩膀,笑道:“还有那次,我们在潭州街头扮鬼面人,看莳花女散花,多么逍遥自在!”
此刻,聂怀桑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蓝忘机投射过来的凌厉眸光,简直是芒刺在背。他很想即刻摆脱魏无羡双手的掌控,奈何人家抓得死死的,又不便硬掰,只得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魏兄啊,我求求你快下去吧,我还想留条命在呢!
“怀桑兄,你怎么了?很热吗?怎的冒汗不止?我感觉你这挺凉快的啊。”魏无羡嘻嘻笑道。
“我……我……”聂怀桑拿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心道:这要怎么说啊?难道直接说你家含光君的眼神快把我“杀”死了吗?
“你什么你?”魏无羡忽地附在他耳侧低声道,“怀桑兄,我们俩互相知根知底的,你就别再端着了。好好说话,大家还像从前似的多好!”说罢坐回位子喝了口酒,含笑望着聂怀桑……
聂怀桑又擦了把汗,悄悄扫了眼蓝忘机,见他面色稍有缓和,才逐渐放松下来,三人的谈话也渐趋自然。准确地说,是二人,蓝忘机一般情况下只负责听。
聂怀桑知道魏无羡绝顶聪明,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况且三人同窗一场,他又曾救回魏无羡,虽有一己私心夹杂其中,也算于他二人有恩,的确不必藏着掖着,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畅快恣意。于是将不夜天事件后自己的心路历程和一系列动作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通。
原来,当年对穷奇道截杀事件存有疑义的并不只蓝忘机一人。作为魏无羡听学时的至交好友,聂怀桑一向对他崇拜有加,因为他活出了自己想要活的样子。聂怀桑与魏无羡一样生性洒脱,渴望自由,只是苦于天资不足,修为不精,难以随心所欲地实现自己的愿望,于是整天围着魏无羡转,几乎是用仰视的目光来看待他,追随他。
他从未想过,也从不相信,他所崇拜的魏兄会成为嗜血如命的大魔头,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到的,那个笑声爽朗、赤诚热烈、心若明镜、正义凛然的魏无羡。
不夜天城,众人混战一团,局势纷乱。聂怀桑远远望着这一切,内心无比焦灼却无能为力。魏无羡坠崖后,所有人都忙乱不堪,有集结人员去搜剿乱葬岗的,有清理打扫不夜天的,更有那偷偷摸摸寻找阴虎符残片的……江澄痛失阿姐,对魏无羡之死亦是情绪复杂,正失魂落魄中;蓝忘机拖着痛苦不堪的身心,正疲惫赶往乱葬岗,想拼命守护魏无羡最后的家园。那个夜晚,没有人去悬崖底下查看,除了聂怀桑。他瞒过所有人,用锁灵囊收集魏无羡的魂魄,并带回他的躯体,偷偷保养在祖坟。他觉得,他崇拜的魏兄精修诡道,神通广大,或有一天设法复活也未可知。
直至后来,聂怀桑依赖的大哥聂明玦莫名发狂,无故惨死,他的天塌了,痛定思痛,一夜成长。联系之前的种种疑点,聂怀桑开始着手调查。他充分利用自己在世人眼中不学无术、庸碌无为的形象,以投靠金光瑶寻求庇护之名义,频繁出入于金麟台,逐步掌握各种资料,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与此同时,他也通过莫玄羽成功得到了金光瑶私藏的魏无羡关于献舍之术的笔记,并说服苦大仇深的莫玄羽献舍给魏无羡,为他复仇。至于魏无羡原先那具躯体,聂怀桑劝他俩还是不看为妙,实在是惨不忍睹……
三人沉默良久,心下戚戚。
半晌过后,魏无羡举起酒杯,朗声道:“蓝湛,怀桑兄,你俩不愧是我的至交。当所有人都诽谤我的时候,你们选择了质疑和调查;当所有人都讨伐我的时候,你们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什么都不说了,干了这杯酒,忘掉纷争与痛苦,我们重新开始!”
穿堂风过,魏无羡袍裾翻飞,长发飘飘,头绳猎猎,深邃的瑞凤眼熠熠生辉,嘴角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为耀目……
夜幕降临,畅谈一下午的三人达成共识,各自歇息。
不净世客房,蓝忘机待魏无羡一进门就反手上了门栓,伸出两条有力的胳膊将他堵在门背后。
“蓝……蓝湛,你你你……你听我说……”魏无羡心虚不已,语无伦次。
“说。”蓝忘机面露寒光,俯近脸庞,冷冷地瞪着他。
“那个……那个……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只是……只是想让他放下戒备。蓝湛,你……你别生气……”魏无羡一边磕磕巴巴说着,一边试探着用手指戳戳蓝忘机的肩膀。
“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蓝忘机恨恨诘问。
“我……我……那不是……那不是最快的办法吗?”魏无羡争辩道,接着又弱弱补了一句,“事实也证明了……”
“魏婴!”蓝忘机咬牙切齿,沉声呼唤。眼前这个人哪,思考方式总是那么独特,总是那么不让人省心……
“蓝湛……二哥哥……我错了,对不起嘛!”魏无羡嗫嚅着认错,一脸无辜地晃着蓝忘机的云袖。
“走,算账!”蓝忘机一把将人扛上肩头,大踏步往房内走去。
“啊,蓝湛,放我下来!”陡然失重的魏无羡惊叫起来。
“不放。”蓝忘机足下一步未停。
“蓝湛哪,你最乖了,放我下来好不好啊?”
“不——好——”
“那你……你轻点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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