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无羡一直竭力控制自己不去询问蓝忘机三日前外出所为何事,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待看到蓝忘机那为难的神色时,他的心慌了。
这种慌乱的滋味他许久未曾品尝了,确切地说,十六年了。十六年之前,他慌过很多次,父母消失,被迫流浪,莲花坞被毁,江澄被化丹,被抛乱葬岗,金子轩被误杀,师姐身殒……每一次都迷茫无助,每一次又都咬牙挺过,直至最后绝望弃世。如今有了蓝湛,仿佛有了港湾,内心前所未有地踏实,稳定。他一度以为,今后一世都会如此度过;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又会陷入这惊慌无措的境地。
卧房的烛台尚未点燃,包裹着他的是无尽的黑暗与空虚。他好似来到了某个熟悉的场景,脚下深不见底,身边空无凭借,脑袋莫名地开始眩晕,茫然无助的失重感随之而来。
“魏婴……”这声呼唤也很熟悉,可是好像很遥远,听得不太真切。他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在身体后仰前还用仅剩的意念嘲笑自己:好傻,声音如何抓……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魏无羡正仰面躺着。他试着伸了伸腿,能活动;动了动胳膊,左手可以,但右手……很沉,无法抬起。摔断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好端端地躺在榻上,右手掌心朝上,枕着蓝湛的脑袋。
愣了好一会,魏无羡终于回忆起自己跨入卧房便感觉天昏地暗,应该是昏迷了。自然是跟在身后的蓝湛接住了他,将他送至榻上。蓝湛这是……睡着了吗?此时,烛台已亮,魏无羡微微欠身,借着摇曳的烛光往右侧看去,蓝湛并未上榻,他席地而坐,胳膊撑在榻沿,脸颊枕着自己的右手掌,只能看清左侧脸庞。饶是如此,那俊雅高贵的仪容依然教人挪不开眼。蓝湛肤色白皙,胜玉若雪,剑眉修长英挺,琉璃色的眼眸此刻被细细密密的睫毛遮盖了,少了一种冷冽,却添几分柔弱,那唇……蓝湛今日唇色好淡,竟可用“苍白”二字形容。他怎么了?若是疲劳所致也不至此啊。
魏无羡只顾忧心蓝忘机,全然忘了自己晕倒的原因。他一点一点抽出右手,轻轻翻下榻来,将双手分别搭在蓝忘机后背和膝弯,试图将人抱起。奈何如今这具身体实在瘦弱,灵力又极其低微,使了老半天劲,人只被托起分毫。
待魏无羡俯下身子再度用劲时,竟对上了蓝忘机忽然睁开的眼眸。原来他这一折腾,反倒将人闹醒了。
“啊蓝湛,我……吵醒你了。”魏无羡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心道:好丢人!平时见蓝湛托着自己走多少路都不带喘的,怎地轮到自己就如此艰难?
“魏婴,你感觉如何?快躺下。”蓝忘机拖过魏无羡的手去搭脉。
“蓝湛,我好得很,有事的是你,你赶紧给我躺下。”魏无羡不由分说推蓝忘机上榻,“你说说,你这嘴唇,还有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清谈大会累的,这理由我不接受。”
蓝忘机见魏无羡面色红润精神不错,也未追问进房前关于清河办事的话题,便十分顺从地躺了下来。
“蓝湛,你怎地不说话?精神状态如此之差,究竟为何?还有……还有……算了,那个先不问你。你先回答方才这问题。”魏无羡一边掖被角一边问,“当然,若你连这个问题也不回答的话,那我……”
“你便如何?”蓝忘机微微蹙眉。
“我便自己去查,两个问题一起查。”魏无羡紧紧盯着蓝忘机的脸,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我说。”
“所以,蓝湛,你是真的很怕提及那件事对吗?是一件不能让我知晓的事对吗?是怕我知晓后伤心难过,还是担心我会阻止于你?我不会的,蓝湛,若真是你的选择,我……我不会当那块绊脚石。”
“魏婴,你在说什么?”蓝忘机望着情绪愈来愈激动的魏无羡瞪大了双眸。
“啊,蓝湛,抱歉,我方才说了不问的。好,我不问。你只说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蓝忘机深深叹了一口气,闭紧双眸,调整了一下气息。那件事若不告知魏婴,便会成为一个过不去的坎,即便魏婴此刻不问,心中依旧会猜疑会难过会痛苦。可若是……如今还未到时机,他不能,绝对不能……
“灵力。”
“啊?”
“我给你输灵力了。”
“我,我方才很严重吗?你给我输了多少灵力啊?怎地就成这样了?以前你也没少输啊,不都无事吗?”
“魏婴,我头晕。”
魏无羡望着蓝忘机那虚弱的样子,登时自责起来:蓝湛为了给我输灵力搞成这样,我还如此逼问于他,太没良心了!
“蓝湛,我不逼你了。你好好休息,好吗?”
“不好。”蓝忘机说这两字时,嗓音沙哑,尾音下压,听起来似有些软萌,与平日里冷峻威严的含光君判若两人。
“啊?你想怎样?”听惯了蓝忘机说“好”字,乍然听他说“不好”,魏无羡很是意外。
蓝忘机定定地望着魏无羡一言不发。
“你,是想让我陪你?”魏无羡双手撑在蓝忘机两侧,脸庞凑近一点,也定定地望向他的眼眸。
蓝忘机点了点头,那委屈的眼神融化了魏无羡的所有心思。此时此刻他的心已被填满,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了。他飞速坐回榻上,揽过蓝忘机的肩膀,柔声道:“好,我陪你。乖,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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