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无羡梦中见到另一个自己,倍感恐慌与无措。他一句“我是谁”,惊了自己,更惊了蓝忘机。
其实蓝忘机也曾预想过魏婴会有如此反应,毕竟他的灵识与莫玄羽的身体正逐渐融合,潜意识中几乎将如今的躯体当做自己本身。蓝忘机也曾犹豫与挣扎,也曾用委婉之语暗示魏婴,通过他的表现断定他也希望修复原身,这才借助曹家的力量予以实施。
愿望归愿望,一旦面对现实,尤其是面对灵识与躯体剥离,存在于两个空间的状况,魏无羡的确有些难以面对。虽然他未对蓝湛吐露一丁点儿忧虑心境,但此噩梦以及梦醒后迷迷糊糊问出的“我是谁”,便是他内心极度慌乱的见证。
蓝忘机心疼了,这次的心疼不同以往。以往每一次对魏婴的心疼,都源自他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可这一次蓝忘机觉得,魏婴此刻的恐慌与无助是他造就的,是他执意要修复原身,要让那孤独无依躺在冰冷墓园的身体回归元神,要找回他记忆中那个最独特最美好的少年。半个月来,他倾尽心力从事着这一艰难的工程,从未有过分毫犹豫与迟疑,但此刻他有些动摇了,因为魏婴慌了,乱了。魏婴紧蹙的眉头,泛红的眼眸,无措的神情,刺痛了他的心。
我错了吗?是我错了吗?是从筹备修复那一刻起就错了吗?蓝忘机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瓣一瓣撕开,甚至感觉鲜血在胸腔翻腾,几欲喷涌而出。但他不能,不能让魏婴发觉自己的异常,不想再令他担忧与为难。
在魏无羡睁开眼的前一瞬,蓝忘机扯过被子迅速将他蒙了进去,同时飞快抬袖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唔,蓝湛,闷!”魏无羡胡乱拽了会被子终于探出头来,长呼一口气道,“蓝湛你干嘛啊?闷死我了。”
“被窝……暖和。”蓝忘机讷讷说道。
“蓝湛,你没事吧?”魏无羡探手试了试蓝忘机的额头,“没发热啊,怎地说起胡话来了?要不,我将你蒙被窝里试试?”说罢扯着被子将二人一同埋了进去。
蓝忘机也不挣扎,顺手揽上魏无羡的腰肢,将他往自己这边挪近几分,直至紧密贴合。借着头顶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光线,二人四目相对,凝神而望。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蒙头而盖的被子犹如一层保护罩,将他俩与全世界隔绝。在这小小的近乎封闭的空间里,唯有彼此。他们交流着彼此的目光,交换着彼此的呼吸,聆听着彼此的心跳,缠绕着彼此的手足,感受着彼此的内心。
魏无羡方才梦靥带来的冲击在这昏暗的小小空间里渐渐淡化,因为目之所及,手之所触,身之所依,全是蓝湛,也唯有蓝湛。他很踏实,很安定,心里腾不出余地来思虑更多。
“湛……”魏无羡叹息一般轻声呼唤,口鼻呼出的气息尽数打在蓝忘机脸上,温热,绵长。他极少唤此单名,但每一次呼唤都能令蓝忘机的心跳乱了节拍,七魂去了六魄,只剩仅存的一点意识堪堪支撑他覆上那发出美妙声音之所在……
经过蒙被子这一闹,二人的午休时间便不可控了,待到起身已是申时。沐浴完毕,魏无羡未像以往般让蓝忘机替他擦干头发,而是将蓝忘机按在木椅上坐定,自己拿过布巾站在他跟前,一绺一绺地擦拭着他的头发。他擦得很细致,很缓慢,仿佛在擦拭极美的艺术品,那么专注,那么心无旁骛。
“魏婴。”蓝忘机望着魏无羡的袍裾随着手部动作微微拂动的样子轻轻唤了一声。
“嗯?”魏无羡应了一声,尾音上扬,短促,轻巧,似乎生怕打扰了此刻的静谧。
“你即是你,至真至纯、至善至美、洒脱无羁、坚守本心的魏婴。”蓝忘机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既是说给魏婴,也是说给自己。
魏无羡的手顿了一顿,随即继续擦拭,嘴里喃喃地重复:“我就是我,至真至纯、至善至美、洒脱无羁、坚守本心的魏婴?”
“是。”蓝忘机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接着道,“无论你的元神寄居何处,你都是独一无二的魏婴。回到原身,是为了让形神更为契合,也为了——我们曾经错过的那些年华。不管成功与否,你,魏婴,魏无羡,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一直都是。”
魏无羡蹲下身子,手肘撑着蓝忘机的膝盖,支着下颌仰起脸道:“蓝湛,你今日——话有些多啊,不过——我喜欢。”说罢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入蓝忘机口中。
蓝忘机二话不说,一口咽了下去。魏无羡笑道:“蓝湛,你怎地不问问是什么药丸?”
“你喂的,无论什么,我都吃。”蓝忘机附在魏无羡耳边低声回答。
“啊,蓝湛,我不行了。跟你说多少遍了,说情话前可否先打个招呼啊?”魏无羡作势要瘫倒在地,蓝忘机两手一提,便将他带上了自己的双腿。魏无羡圈着蓝忘机的脖颈,贴在他耳畔道:“曹家定灵丹。”
“我知。”
“啊,原来你知道啊?不好玩。”
“那我不知。”蓝忘机勾起唇角。
魏无羡将脸埋进蓝忘机的颈窝,吃吃地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尽数扑在他面颊上、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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