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宿瑜瞥我,伸指往我脑门上戳,“父皇果然豪气,您当运货的脚夫都身负武力呢,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让他们去打匪徒,不是有去无回?”
我揣着手不屑道,“照你意思就自认倒霉呗。”
秦宿瑜眼皮一搭,鸟都不鸟我,兀自提着笔准备往奏折上写。
我按住他的手急道,“寡人虽不懂,但也知道有仇必报,都被人摁头欺了,还默不作声他们要是再来抢一次你难道还能忍吗?”
秦宿瑜甩开我的手,不耐烦道,“剿匪交给地方刺史管,用得着他们狗拿耗子?父皇是见着耗子太多了吧,总想去咬一口,殊不知咬了一嘴毛,还被耗子耍的团团转。”
讥讽我,他就是那耗子!
我一脚踩在案桌上,插着腰道,“寡人是猫,专吃耗子,尤其是黑心眼的秃头耗子!”
秦宿瑜要笑不笑的睨着我,指着我的脚道,“还有仪态吗?站地上去。”
我环住手臂抬着下颚道,“就不。”
秦宿瑜脸一黑。
我脊骨一颤,赶紧缩脚坐回他跟前。
秦宿瑜推来砚,抬笔敲敲我的手道,“给我磨墨。”
我不要,我可是天子,他也敢让我磨墨。
秦宿瑜随手甩来一本三字经,冲我咧白牙道,“不磨就抄书,抄三十遍。”
糟心的玩意儿,变着法子整我。
我只能咬牙去捏磨石,今日我秦韶卧薪尝胆,总有一日会干掉秦贼重振雄风。
如此一想,我就有了盼头,那手里的磨石被我磨得虎虎生风,一个不注意,墨汁飞溅出来,将将好落到他批阅的折子上,那墨迹掉的匀称好看,不愧是我磨出来的。
秦宿瑜置了笔,自一边摸到鸡毛掸子指着我道,“找打?”
我别到后边,憋屈道,“是你叫寡人做的,现在又要打寡人,你怎么这么磨人?”
秦宿瑜对着桌子打两下,鸡毛掉了三两。
我瑟瑟发抖走近前握着破石头再不敢用力。
秦宿瑜才又攥着笔写。
我偷瞄他一眼,神情严峻下颌紧绷,只差没将苦大仇深四个大字写在脸上,我咂一声,趴在桌上边磨边看折子。
哦,挖河道啊,挖个河道也这么愁,真不知道父皇为何这么器重他。
秦宿瑜拿笔沾了点墨,淡淡道,“父皇瞧着似有话说。”
“寡人虽没挖过河道,但寡人幼时也曾在东宫见过人挖排水沟,沿着墙挖就好,一路挖到头,遇着挡的拔除掉,想来河道也是这个道理,”我肃着声道,生怕他又觉得我在糊弄他。
秦宿瑜竟然对着我微笑起来,我登时将身子挺直了,看,我就说河道好挖,他这不是被我点通了。
秦宿瑜笑完后,眼眸阴沉的盯我,“父皇总比一般人机智。”
我顿感不妙,当即窝在原地不作声。
秦宿瑜转到书架边抽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冲我招手。
我慢慢挪过去,探头往那图上看,黑的白的红的绿的,各种标注的话,看一眼就满头懵。
寡人看不懂。
秦宿瑜指着其中一点道,“这是虎凌河。”
当我瞎啊,上面标那么三个那么大的字。
秦宿瑜瞟过我,手在地图上一划,正点到一块绿色,他道,“照你话的意思,为了开河道,这一片地全得清掉。”
我抿了抿唇,吱不出声。
秦宿瑜的视线转到那地方,沉声道,“锦州最繁华的地段就属这一片,开河道是方便水上运载,从而推动锦州与其他州府的贸易往来,父皇一句话就要将它移平,也不问问这些百姓苦不苦,您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谢太傅就是教一根木头它也能生枝桠了,您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您是等着过年时让人宰杀吗?”
他骂我是狗,他还骂我是猪!
我猛拍桌子,“寡人只是不熟,你把寡人说的一无是处,敢情你天生就会,你这么能怎么不见你做出个举世惊叹的大事来。”
秦宿瑜凉丝丝的看我,“儿臣在您这么大时已经和倭寇打了三次仗。”
三次还都胜了,尤其是第三次他率兵长驱直入倭寇腹地,彻底端了倭寇老巢,令举国震惊,可谓一战成名。
我……
我是这方面不如他,但我也不是一事无成,好歹我认了他当儿子,我是他老子,他的功劳不就是我的功劳。
“寡人是你父皇。”
秦宿瑜寒声一笑,“父皇当真不要脸。”
我当他夸我,我退身坐席上,翘着腿道,“不早了,寡人明日还有课,皇儿咱们还是早早歇息吧。”
秦宿瑜不搭理我,又坐回去继续看奏折。
我只得帮他磨墨。
**苦短,我以前还不珍惜,现在只能跟在这个小畜生后面受苦,我抬头靠桌边,边干活边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入梦乡时乍被人推醒。
我懵着眼看他。
秦宿瑜瞅着我,眼底泄出一点笑,“父皇睡觉还吃墨。”
我迟钝的摸一把脸,粘稠一片,再往手上看,果然一手黑,我霎时没了睡意,燥着声道,“你怎么不叫寡人!”
秦宿瑜伸了个懒腰,将奏折理进一个木盒里,折身到门口送了出去。
我抓着桌上的纸往脸上擦,越擦越多,气的我照他椅子狠踢了几脚。
秦宿瑜扶起椅子,老神在在道,“去浴室洗澡。”
“寡人就不洗,”我非得让他吃一回憋。
秦宿瑜转开浴室的门,将我拖了进去,一直拖到浴池边,抬下巴道,“洗不洗?”
我原想硬气一回,但看他一副如果我不洗他就要揍我的架势,我只得乖乖道,“以前都是爱妃帮寡人洗澡。”
秦宿瑜的脸又僵了,“自己脱衣服,自己洗。”
龙袍那么繁琐,我穿都不会穿,还要我脱,我从小到大,给我洗澡的都是别人,小的时候是王嬷嬷,她岁数大了,早出宫回家,现在是穆娴,哪用得着我动手,更可况我也没动过手,我都当皇上了,还要自己亲历亲为这些小事,这不折辱我吗?
我哼哼两声道,“你不给寡人洗,寡人不会。”
秦宿瑜一脸黑。
我瞧他似在酝酿着什么,也有点怕,就退而求其次道,“要不周欢也成?”
秦宿瑜的眉心都快蹙成一朵花了,他扯我到跟前,一边帮我解衣服,一边道,“看好了,下次自己来。”
下次也不自己来。
有人伺候我干嘛要累着自己,是他非要跟我住一块,他就得给我操办一切。
秦宿瑜脱完我的衣裳,眼睛又垂的跟个菩萨一样,我也不刺激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蹲身下了水。
我靠到水池边,拽他的衣摆道,“皇儿也下来洗吧,顺便帮寡人搓搓背。”
秦宿瑜脸色忽阴忽晴,他突然拂开我的手往外走。
我匆匆爬上来,拖住他道,“你走哪儿去?寡人澡还没洗完你就想跑!”
秦宿瑜骤然兜住我,将我急切地推进水里,我一时不查给呛到,忙趴到对面石壁上咳嗽。
这逆贼竟无时无刻不再筹划着要将我弄死。
我回身去看他,他的面目在水汽中变得模糊,我只看得出他嘴角平直,并不是高兴的样子。
秦宿瑜踏着步过来,他走的很慢,我从他的走姿中看出了暗藏的杀气,我惊恐的要往地上爬,嘴巴也朝外大喊着,“来人!来人!”
秦宿瑜便快速跨步来,一手扣着我的肩不让我起来,“叫什么!”
我蹙着眼道,“你要杀寡人……”
“我不杀你,老实点,”秦宿瑜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急速撤走,似被烫到一般。
我勉强信他一回,枕着手臂仰着眼劝他道,“皇儿,你整日煞着张脸,别说寡人看着怕,就是那些胆儿小的女人也不敢近你身,你看你都这般大了,到现在一个女人都没有,谁见着你都得躲,你得像寡人这样,见人三分笑,才能得人欢喜。”
秦宿瑜不咸不淡道,“是啊,笑成了傻子,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有的人试着跟他讲理他就是抬杠,有的没的都能杠出个事儿来,非得跟他臭脸他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舔舔自己的虎牙,侧过头把背给他,“皇儿给寡人搓会儿背。”
身后人没答声,我转头去看他,他面上又呆又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他伺候一次真不容易,那我得再让他伺候一回,这才对得起我连日来遭受的羞辱。
我伸长手牵住他的手,往下拉道,“给寡人搓一下背吧,寡人够不着。”
秦宿瑜还是那副痴傻像,不过还是蹲下来了。
我才懒得管他像什么,只要能拿他当奴才用我就舒心。
我闭着眼卧在水边,感受着他的手在我背上揉搓,平心而论,他这搓澡的力道可比穆娴好太多了,穆娴那手劲恨不能将我搓掉一层皮,他倒是软和不少,抚在我背上很轻,轻的我都快要睡着了。
我混着话道,“皇儿,往下一点。”
那手很明显的停住,竟然就不动了。
我又重复一遍道,“往下一点。”
他一直沉默,过半晌手还真慢慢往下动。
孺子可教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叫爸爸10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