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隐藏的阴谋算计，随着冉冉升起的旭日而消弭，阳光把整片大地照得通亮，仿佛预示着新的世界即将到来。

苏乾立在窗前，望着东方从火红色变得明亮，再从明亮变得耀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想两次重生的日子，他好像没有一天不是紧绷着的，失眠、焦虑……仿佛变成了活着的证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对着一个地方静静发呆了……

“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吓得苏乾一颤，更惹得那人呵呵直笑。

“无聊。”

约翰从后面抱住苏乾，看似温柔，实则强硬，苏乾只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

这样的举动在约翰看来，无异于欲情故纵，欲拒还迎，十分有趣，诱惑十足。于是他的动作更为大胆，唇尖自发丝游移到颈窝，惹得怀中的人扭动躲闪，别有一番情趣。

“别动，如果你不想在这张床上被我吃掉的话。”

苏乾暗骂一声变态，整个后背都被一片灼热包围，颈侧传来微微的刺痛，是那人的胡茬故意在上面轻轻剐蹭。

“我——”

“嘘——”

苏乾刚一张口，就被约翰打断。

“别说话，我喜欢现在的氛围，让我再多抱一会。”

“不是，我在这儿被晒得有点晕。”

“……”

约翰似乎有些无语，片刻愣怔之后才笑了出来，声音伴随着胸腔的振动，让紧贴着他的苏乾感受尤为强烈。

“你这张嘴，只要一开始说话，总会破坏气氛。”

无奈的语气带着对情人的宠溺，这温柔又霸道的偶像剧人设真是绝了，苏乾在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并庆幸自己是个钢铁直男，内心毫无波动。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很着急？”

苏乾白了约翰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边吃着葡萄边道：“随你怎么想，反正这医院我是绝对不会待了。”

约翰看他这任性的模样活像一个耍脾气的小豹子，张牙舞爪倒是怪可爱的。

收了试探的心思，他道：“等你的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情况还不错，我们就回去。”

说完等了半晌，苏乾才慢悠悠回了一句“嗯”，不过约翰也不恼，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走到楼梯口，约翰掏出电话，上面显示着5个未接来电，都是基地那边打来的。

“喂。”

“你怎么才接电话？”

“怎么了？”

“林杰辉松口了。”

约翰神色一变，回头望向V7的房门，说：“你再说一遍。”

“他说他只和诺说，你快带他回来吧！”

“……”

“我知道了。”

“约翰，你最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刚挂断电话，一个手下就走了进来。

“先生，这是检查报告。”

约翰接过报告，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不太好……”

约翰定定望着结果那一栏，眼睛有些失神。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医生说按照诺阁下的检查情况来看，全面器官衰竭已经是不可挽救的了，但是诺阁下看起来却和常人无异，这在临床表现来看是闻所未闻的，所以医院希望他能继续留院观察，或许还有转机。”

约翰此刻冷得像块寒冰，攥紧的手指几乎要把纸张捏碎。

“先生？怎么办？”

等了好一会，约翰才站直身体，神情冷淡，却又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闪着骇人的光芒。

“准备一下，我们回基地。”

“好的！”

走出楼梯口，约翰随手把揉成一团的报告扔进垃圾桶。

这个结果代表不了什么，这个医院也不会让诺有半分转机，他要带他去美国，他一定不会让他死！

不过是错脚的时间，一个护工推着车将垃圾尽数收走，在无人的角落，对着那张揉皱的纸团扬起了手机。

相比外面的艳阳，地下室阴森湿冷的环境叫人心里有些发毛。

“林杰辉，你如今的处境没资格提这样的要求，还是说你想尝尝‘阎王令’的滋味。”

瘫坐在椅子上的人哈哈一笑，语气极其不屑，说：“你们尽管用，老子要是吐出半个字，活该被折磨死。”

“你——！”黑人抡起拳头就要砸过去，被一旁的女人截住，说：“你这一下不怕把他打死吗？等约翰回来再说。”

“约翰！约翰！你就知道约翰！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昏了头了！他现在被那个杂种小子迷得神魂颠倒！你还处处帮着他！你们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

“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组织，你没脑子可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女人明显露出欣喜的神色，转身望向出现在门口的人，“约翰！”

紧接着她脸色一沉，因为随后进来的就是那个妖精一样的诺。

约翰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把监控设备拆了。这让那个黑人小哥极其不满，反对道：“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样？用拳头？阎王令？”说着他走到林杰辉跟前，抓住他的头发使劲一拉，强迫他抬头面向众人，那是一张被揍得面目全非、满是血污的脸。那人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让苏乾的心猛地一紧。

这帮人太狠了！饶是做鬼多年的他也自愧不如。

“哈哈哈哈哈……”

整个地下室安静如鸡，唯有林杰辉的笑声格外嚣张和突兀。

约翰嫌恶地甩甩手，道：“就这样的你还觉得他会屈服吗？”

苏乾站在门口如坠冰窟，他很确信林杰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身上，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看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约翰抽空瞥了一眼苏乾，对林杰辉道：“人我已经带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个当口，底下的人已经很有眼色地把那些监听监视的设备都拆了下来，黑人小哥也负气离开，留下的几个也被约翰打发了出去，之前还拥挤不堪的小房间，顿时显得宽敞起来。

约翰旁若无人地替苏乾整了整衣领，说：“呆会出去，记得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交给我。”

他说得无比认真，苏乾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点头道：“明白。”

约翰微微一笑，突然凑上前亲了他一口，说：“真聪明！”然后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林杰辉贱贱地笑了两声，调侃道：“你魅力不小啊，连这种家伙都被你迷住了。”

苏乾拉开椅子坐下，不耐烦道：“少跟我扯这些，你想说什么？”

林杰辉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会才道：“小坤他……好吗？”

真是稀奇，苏乾往后一靠，说：“你怎么回事？之前虐待他的是你，现在关心他的也是你，你有没有把他当一个人来看？”

林杰辉发出一个自嘲的声音，说：“几个月前在警局审讯的时候，他们给我看了亲子鉴定，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就只有他了。”

感情这人一直以为那小鬼是他老婆跟别人生的，但是无论如何那样虐待一个小孩，真是有够渣的。

“他这会估计已经在滇城的学校上课了。”

“滇城……”林杰辉想了一下，终于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二十年前关于我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

林杰辉摇摇头，说：“在那晚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暗杀资料里也只有你的照片、出现的地点、随行的人等等。”

“那阎王殿的主人是谁？”

林杰辉又摇头，“别说我们这些杀手了，就是刚才那个黑人恐怕都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这么神秘……

“在我之前，阎王殿还派人暗杀过苏家人吗？比如——苏哲？”

林杰辉这时才抬起头，说：“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你那个小姨蒋姝，在争吵中提过一次。”

又是蒋姝……看来这一切的发生不管怎样都和她扯不开关系。

因为他现在想起来的事情还少，林杰辉又是一问三不知，关于二十年前的恩怨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关于戒指的事情，你怎么和他们说？”

林杰辉呵呵笑着，说：“当年我从两国边界悄悄越境，自然是把戒指埋在了那边。”

“他们会信？”

“信与不信只有试过才知道，我只需带着他们前往，那里是一片战争遗留下的雷区，也够他们喝一壶得了。”

“你想死？”

林杰辉闻言笑得连泪花都出来了，他说：“我早已是个死人了。”说着他的脸上泛起了柔和的神情，似是在怀念着美好的时光，连常年盘踞在眉间的阴郁都散去了。

苏乾的嗤笑打断了林杰辉的思绪，他说：“你想得倒美，是不是忘了在平城你还有没收拾完的残局？”

林杰辉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苏乾的意思，“雷荣光？”

“有些罪名，少了一个人证总归是差点意思，你若是真为那小鬼好，那至少在死之前，做一件对的事。”

林杰辉摇摇头，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你只需坚持两天就好，至于那个雷区，我去比你去更有价值。”

“你？”林杰辉似乎没料到苏乾这么疯，“那里十死无生，你不想活了？”

“你去顶多炸死几个喽啰，我去说不定还能捎一个约翰，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我这边比较划算。”

“你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乾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说：“呆会记得演像一点，这里的人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别到时候妨碍了老子的计划！”

“你……为什么？”林杰辉怎么想都不明白，苏乾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活着的时候，总要为心中的那点良知做点什么，这样死的时候，才能少一点遗憾，也算是求得一个不错的归宿吧。”

林杰辉低喃：“良知吗……”耳边仿佛又响起少年时，那个天鹅般美丽的少女抓着他的袖子哀求着“救救我”……

进了隔壁的房间，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

苏乾对约翰说：“戒指被埋在中越边境，但是具体位置他要我过去才说。”

“这个混蛋！”约翰怒不可遏，赤红着眼睛夺门而去。

苏乾知道林杰辉免不了又被一顿毒打，但是这个计策若是成了，对正义的那一方将是最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