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赵家后排房

赵端方脸色十分难看,翻着手中的账本来回看了好几次,终于相信自己并不是眼花,“这个月入账如此少,为什么还大成本去采买原料?”

管事战战兢兢地瞥了他一眼,虚着声音,“大管事,后厨房的采买都是经您吩咐办事的。”

他迟疑一下,硬头皮提醒,“您让赵华家的采买一律依照隐庐的路子。他们买的鱼是小河村的,一路活水运送,加上人力牛驴嚼用,所费不小。”

“就连煨汤的水都是天山水。在加上咱们之前从未购进过大批量的猪彘肉,还有各种…”

“好了!”赵端方烦躁地打断他,“我眼不瞎。”

浮香楼是整个赵家生意圈上盈利最多的地方,被无数人盯着,做账不敢偷懒,一里一分都在清清楚楚。

‘啪’地一声合上本子,赵端方挥手遣退管事,出门左拐,直接到了书房。

屋中人看他脸色知晓管事回报的结果,“隐庐是一时荣光,你不要被一时得失所蒙蔽。”

赵端方却不觉得,从王三事情之后,他隐隐觉得父亲的谋算走偏了,但是身为嗣子,他下意识地不敢反驳,“父亲说地有理,是儿着相了。”

老者未察觉年轻人的心思,示意桌边的东西叫对方看,“这是和大房家产划分后的清产。”

族中第一日就将地皮和田产分个明白。

赵端方看着账本的最前面几页,确定其中几块地产的归属人是谁后,再一次发问,“这几处地真就成了赵玲珑的私产嘛?”

“不过是些不产作物的坡山地和密林,中些果子都没个甜味儿。大房既然想要,给了便是。”赵二叔毫不在意。

毕竟这些地产划出去,大房就没有立场要另一些东西。

想到赵明生臭着一张脸收下地契的样子,赵二叔终于露出点得意神情。

赵端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明白怪异之处.

以大房的性情,竟然能忍着吃这样的大亏嘛?

带着疑虑越往后翻,他只觉如鲠在喉。

隐庐和浮香楼,人家拼着隐庐那个破风篓子,都不愿意提一声浮香楼的事情。

也不知是看不起他这个管事,还是真的自信隐庐能比得上浮香楼。

眼前仿佛又浮现之前管事的话语,赵端方沉默半晌,“父亲,面子已经撕开,如今和隐庐相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咱们要不要和丁家联手。”

“不急。且看赵玲珑那些花点子经得起多久。”

做酒楼生意,不是说做点饭菜,搞些不入流的花架子就行。

蜀菜难为,且师承冗杂,她一个伢女娃,纵使跟在赵明生身边,又有几分真本事。

/

被小瞧的赵玲珑此时正在马车上。

五月时节,剑南的热渐渐稍长,空气中都是湿黏气息,越往呼云山走,道路变得崎岖,路上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杏仁揉了揉酸胀的后腰,扯起一抹苦笑,“女郎,要不要再垫上一层棉被呀?”

路况不好,车里的人为了好过些,身下都会垫上厚厚的褥子减轻震感。

赵玲珑摇头,“就这般吧。”

马车一停一动,又要费一番功夫,她浑身骨头都在抖,只想痛快点到地方。

“女郎,咱们怎么不进华香楼看看?您不是一直担心颂然女郎和李家郎君的事情嘛?”杏仁念着说说话,让主子分点神。

赵玲珑笑道:“那李大郎我已经见过,他知道我银子周转,念着套个大的,所以近日不会轻易逃走。”

“二来,呼云山地远,咱们一行有事情要办,不必分神理会别的。”

“婢子还以为,您是害怕去了哪里,被人笑话呢。”杏仁嘀咕一声,见女郎神情未动,好奇道:“以前您老被她们笑话,气急了能哭好久。怎么这一次…”

上一世的自己就如杏仁想得那样。

成婚后,以崔二夫人的名号,行走在一众大小夫人之间。

那些曾经嘲讽过她的人俱是低着头不说话,或是纸皮人一般对自己笑脸相迎。

实在是解气呢。

如今嘛,赵玲珑看着窗外的灰暗天空,浅浅一笑。

天高地广,崔家二夫人已经困不住她了。

马车晃荡在路上,在赵玲珑觉得自己浑身骨头即将散架的时候,终于停了。

润郎侯在马车一侧,见主仆二人都是僵着腿,“路不好走,您这一趟受苦了。”

赵玲珑笑道:“算不得什么。”

她看不远处站着一个扎着双角辫的女郎,“这是你妹妹?”

赵润春急忙招手,将人招呼过来,“快给玲珑女郎行礼请安。”

六岁的小丫头怕生,但是在家中被母亲和弟弟几次三番地叮嘱,笨拙地屈身一下,奶生生道:“女郎安。”

啊呀,真乖巧。

看她穿地衣衫干净,其中几处已经被洗地发白。

赵玲珑又生出怜惜,“杏仁,将食盒拿来。”

食盒里装得正是自己先前送给颂然的点心,白玉盘子上切得好看的颜色条糕点,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哥哥一眼,得到允许后,伸手轻轻捏了一块。

条糕精致好看,衬地她指头上的脏点更明显。

拿到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虽然很想吃,最后还是咽了咽口水,收进了袖袋中,“回去给阿娘吃吧。”

糕点是用上等的米糊熬制成的。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香味,赵玲珑连着盒子一起递给赵润春,“这东西是随手做的,不值当多少心思,拿回去给小孩子尝新鲜吧。”

这次随行的人已经开始搬东西,她抬头看了眼前这几间破旧的屋子,深吸一口气。

她的蜀州菜大业,就从这几间小屋子开始吧。

/

书房之中焚香悬幔,除了上首人翻书页的声音,在无其他。

韦二进来的时候气地要死,甩着袖子上的水珠抱怨,“崔二,你家后院是时候该有个女主人整顿一下了,怎么一个洒扫的丫头都能随便出来献媚?”

一室安静被这厮破坏,高七郎扫他一眼,“你走路像个螃蟹一般,恨不能九州称霸王,别说是洒扫丫头,就是厨房婆子都未必能躲开你。”

韦二呵呵一笑,左右看看,寻着崔昫斜对面的椅子一坐,捏了一颗葡萄送到嘴边,“崔昫,我方才不是说胡话。你这后院冷清,就是不娶正室,纳上一房小妾也行。”

高七郎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好友作死。

韦二丝毫不觉得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一心要死,“我庶出舅舅最近来渝州探亲,有一表妹年岁正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配的上你。不若我今晚就和我舅舅开口,只要…”

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难张口。

上首崔昫还是往常一般,淡然的神情,眼神也正常,却偏偏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种凝视让韦二背后生寒。

他结结巴巴地转了话音,可惜又把自己送进另一个死胡同,“我的意思是赵玲珑什么时候回来?…哦,不,是赵玲珑到底去哪儿了?”

两句问话像是两把刀子一般,猛地刺到崔昫的心口。

赵玲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他的确不知道,但屋子里有人知道。

高七郎僵着脖子,眼神避开,“崔二,你也知道赵玲珑是和我父亲做了契结书,我…不敢多嘴问。”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温泉别院的事情。”崔昫道。

当初他和玲珑一起去别院核实过后,高家换了另一处温泉别院,改造别院的事情早就开始了。

但他派人去过别院,除了工匠,没有玲珑的半分身影。

他找不到人,探子派出去的同时,只一个可能知道答案的高七郎可问。

“七郎,你要是知道就告诉崔昫吧。”韦二缩头缩脑,恨不能多说几句挽回。

崔昫正襟危坐,听高七郎只说了前两个‘不知’字,再一次沉了脸色。

这一次他看向门边。

外边玄衣侍卫神色严肃,进门半跪,“回二爷,夫人的行踪查到了。”

然后他说了一个地名。

呼云山?

人在哪里不重要,现在行踪已定,他关心的是玲珑的安危,“人怎么样?身边有周全的人在护卫吗?”

之前派去做护卫的人莫名失了音信。

侍卫停了一下,“底下人传话说,崔大最近忙着养猪,找不到机会走出深山。夫人…夫人也在忙着..事情。”

崔家二夫人在深山里忙着种地养猪,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荒唐,他怕二爷接受不了。

可惜屋中三人还是静了一会儿。

最先开口的是高七郎,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说崔大在...养...猪?”

他把那两个字一字一顿地强调。

侍卫点头,同时也很为同僚羞愧。

七尺的好男儿,让他护卫夫人,怎他偏要去养猪呢?

好像自从赵玲珑从崔家离开后,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和事,一个个,一件件都很玄妙。

崔昫道:“备马。”

“对对对,快备马,这种事情,一定要眼见为实才行。”韦二兴高采烈地应道。

半刻,三人带着一众侍卫,积云卷雷般,直奔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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