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珑当然知道这一位不速之客是谁。
方才在华香园隐约听到的那一个‘颖王’足以说明一切。
封号是颖,那该是玄宗皇帝的第十三子,李璬。遥领安东都护,平卢军节度大使。
正如她称呼的那样,这样的人只能是贵主,只不过对方为什么出现在剑南,在华香园见了什么人,这些事情,赵玲珑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眼下守着家中双亲,已经满足,更多的,不敢奢求。
锦绣阁寝居
赵玲珑只穿一身素白内衫子,盘腿坐在火炉床上,拿捏着手中的细碎颗粒细细瞧着。
青竹小几上陈设简单,只一个四方大的木盒子在。
盒子盖子已经被揭开,灯光之下,依稀看得见里面满当当地都是同她手中一样的颗粒物。
这是方才,她在脑海中同那古法川菜系统交流后所得。幸亏屋中没人,不然众人要被这凭空出现的东西吓傻了。
自己能带着那些记忆重活,已经是足够神奇的事情了。
不想,比重生更神奇的事情,就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先前那系统给的两个选择:一是什么神秘力量,二是超时代品种。
她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第二个。
一个厨子,自然是要选品种的。
等她选择完成后,屋中小几上便出现这个盒子。
盒子不过两只手掌大,内里却有好几个槽间,每一个槽间的一侧都刻着古朴的隶字。
脑海中还有随之而来的解释:
——学名:海椒,又叫番椒
——种类:大红袍海椒、朝天子海椒、钮子海椒、灯笼海椒、牛角海椒、鸡心海椒
——习性:……
——养殖技术:……
一大通完全看过以后,赵玲珑只觉得脑袋生疼,手腕发酸。
起初听到系统说起种类有六个时候,她就急忙翻找出纸笔。
果不其然,后面的习性、养殖技术,更是精细复杂,光凭自己的记忆,实在是不够。
看着写的满当当的八页纸张,赵玲珑长吁一口气。
这种名字为海椒的东西,她从未听过。
但是味辛,她还是知道的。
岭南湿寒,有的时候能一连好几月都是大雾天。
久居岭南的人多会有湿气重脾胃虚的毛病。
有医者名家曾言,要想抵抗此病,最好辅以味辛之物。
这也是为什么家家户户吃食都会加上蜀姜的缘故。
而,朝廷有时候都会将胡椒作为俸禄发放。
若是她拥有的海椒能够栽种成功,可想而知,岭南饮食一味自此发扬光大。
心间情绪翻涌,赵玲珑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上一世能做到将家族产业抢回来,不仅是靠着自己一手研发的方子,更是因为自己韬光养晦,知道如何管家立业。
如今身怀异宝,更要走得慢,走得稳当。
第二日,一家人聚在厅堂进朝食。
赵父咳了一声,见母女二人看了过来,宣布道:“昨日我想了许久,玲珑天分不错,的确能在家里生意上帮衬几分,所以,就让她跟着刘管事做事吧。”
刘管事是他心腹,这些年商铺料理,前后打点都离不开他。
安排女儿去刘管事跟前,一是不至于受人非议,二则是学学刘管事做事的路子。
他话一出,看起来威严厉害,发号施令,其实嘴角一点微不可见的勾起露出了自己的高兴,在等着妻子和女儿的夸奖呢。
谁知赵母低声哼了一下,该吃吃该喝喝。
女儿呢,一愣过后,眉头皱了一下。
这是不愿意?
赵父左看一眼妻子,右看一眼女儿,犹豫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触婆娘的霉头,“玲珑,阿耶这话哪里不对吗?”
赵母横插一嘴,“你是昨日吃着女儿做的肉不错,这才叫玲珑跟着刘管事吧?哼,还是做爹的,怎么把生意人那一套用到了女儿身上?”
赵父急忙辩解,蒲扇似的大手摆了好几下,“怎么会?以前是玲珑年纪小,怕她吃苦受累的。这…如今她大了,又想要做事情,我才敢安排的。淑娘,你怎么好坏不分,胡乱冤枉人。”
转过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怕伤了她心,放柔声音解释:“阿耶,是为了你好,你是女郎,不类男儿身,出去免得人家说你不守规矩,到时候红着眼睛哭,阿耶会心疼的。”
瞧他急成这样,赵母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伸手舀了一盅甜汤递过去,“行了行了,逗你呢。”
赵玲珑和母亲会心一笑,又见父亲的窘迫神态,她道:“不是阿耶不好,是玲珑不好,以前就惦记着那些不重要的,如今正是要好好帮父亲的时候呢。”
赵家抬眼看她一下,同身后的胡妈妈对视一眼,心知她口中‘不重要’指的是什么。
赵玲珑停了箸,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父亲让我跟着刘管事,本也是合适的。只是,我另有打算。”
然后将昨日路过家中酒楼的见闻说出来。
“偌大一个酒楼,正是晡食时候,里面零散着二三个客人,生意明显不好。”
说不好已经是给了体面,只怕不仅是不好,而是惨淡。
身为当家人的赵父自然知道隐庐的经营情况。
隐庐是老太爷在世时候开办的第一家酒楼。所有的生意发家都是从此开始的。
奈何荣光无限只是一时,那一批厨子老的老,死的死,如今只剩下一个半瞎的胡师傅在把关。
赵家生意铺地开,渝州城是大城,其下小郡不说十个,七八个总还是有的。
每一个小县郡都有自己家的分店,渐渐地,隐庐也没那么一马当先了。
如今还开着,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念及父亲的辛苦,一直支钱强撑着。
这么个窟窿,族中人早就不满,说过好几次想要拆了此地,或是卖了,要么建成别的商铺。
赵父听女儿话音,“你是想要这家店?”
赵玲珑点点头,“父亲,与其拖着,还不如让女儿一试。也许还能拯救回来呢。”
赵父和妻子对视一眼,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允了。
“还有,隐庐的管事以后就是我了。那些房契、人契还有账本,您就都交给我吧。”
她要做事,别人休想指手画脚,反正阿耶是赵家的族长,凡事都要他撑腰呢。
赵父自然点头,吩咐长随一声,而后长叹,“你如今已经是崔家妇,若是叫你管事,族中那些人又有得闹了。”
粥多米少,赵家前后那么多人盯着族中产业,一眼都不放,凡是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波三折来。
赵玲珑却没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一是隐庐生意拖后腿,别人不会看好自己,没准背后还会偷笑。
二嘛,她自有法子将那些人引到他处。
“阿耶,女儿记得咱们族中曾经出过一位进士,对吧?”
听她说起这事儿,赵父想了一下,长叹一声,“是旁支的一位郎君,要论关系,他还要称呼我一声表兄的。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返乡路上染上了时疫,三十年华不到,就去了。”
赵母回忆一番,问道:“是那个红娘子的夫君,对吧?”
胡妈妈回了一声‘是’。
“也是命里没缘。考上进士的人,当个一官半吏,不愁在族里站稳脚跟。这当家的一去,红娘子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奶娃娃寄养在叔伯家,实在可怜。”
赵母是个慈悲心肠,见不得人受苦难,一想到那个可怜孩子,连连摇头。
赵父心间一动,问向一旁的长随,“红娘子的小郎君如今多大了?”
长随道:“回老爷话,那小郎君翻了年刚满十二,名唤秋意。”
十二岁,也是知晓道理人情的年纪了。
赵父点点头,“今日下午,你去后边排房那里看看这孩子。瞧着不错,就带过来给…夫人看看。”
结合前几日的事情,赵母也知道丈夫是什么打算,听他话音一顿,便知是在顾忌玲珑的心思。
迎着双亲小心翼翼的目光,赵玲珑浅浅一笑,“阿娘和阿耶作何这样看着我?那秋意郎君若是个好的,女儿自然不会排斥。爹爹膝下无嗣子,如今定要寻一位品性好的来,将来好给我这个做姐姐的撑腰。”
赵父和赵母呵呵一笑,听她还在打趣,顿时消了顾虑,同时感慨,女儿长大了呀。
*
“阿耶,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青年行色匆匆,满脸焦急,刚一进书房,就惊呼出口。
上座的老者正是赵二叔,看儿子这样不沉稳,谴责道:“做什么样子,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你慌什么?”
青年名端方,举止行为却一点都不君子,此时被父亲责骂也不畏惧,失声道:“父亲,大伯那边将秋意郎君接进府中了。”
秋意郎君是哪个角落里的小人物?
赵二叔不解。
“哎呀,就是咱们族中那位早死进士的遗孤呀。”赵端方提醒道。
“好好的,那边怎么会想起这个零碎来?”赵二叔不悦道。
看父亲还算沉稳,赵端方终于镇定一点,“说是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说起那位进士,夫人觉得那孩子早早地没了爹娘,实在是可怜。然后族长就让管家去接人进府了。”
族中大事,岂是他大房的一言堂?
赵二叔道:“去给几个族叔传话,一个没爹娘依仗的屁娃娃,难不成想翻天?”
正说着,就听外边有人求告,进来的是赵二叔身边的小厮
他先是行了个叉手礼请安,而后道:“回郎主的话,大院子那边着人传了一个消息,说是玲珑女郎接手了家中隐庐的生意。”
隐庐?那么个漏钱窟窿,老大每年都在白白往里填钱,还留在手里做什么?
赵二叔沉了脸色,想到自己这位嫡出长兄近来的一系列举动,越发迷茫了。
大房一家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呀?
赵端方道:“城里传地沸沸扬扬,说是崔家二郎要和玲珑和离。玲珑此时接了隐庐的生意,是不是在糊弄外边那些老百姓?”
毕竟,出嫁的女郎长久呆在娘家,总该有个名头吧。
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父子两个想通以后,不再纠结这一件事情,转而说起族长嗣子的计划。
也无怪他们想不到,换是赵家哪一个都觉得隐庐是个漏风窗户,谁去都一样。
没人会想到,赵玲珑是奔着兴复的目的。
比起隐庐的事情,谁家孩子能成为赵家族长嗣子这一件事,是首要解决的。
就在一片忽视中,赵玲珑顺顺利利地将整个隐庐握在手中。
此时,长街之上,马车刚停。
今日难得是个大晴天,赵玲珑踩着矮脚凳下车时候,不由被晃得眯了下眼睛。
等她站稳以后,才察觉一点异样。
扶着自己的手掌宽大有力,浑不似女子的娇软。
她转首看过去,顿时愣住。
一道劲瘦高挑的身影立在自己身前,玄色衫袍,剑眉斜飞入鬓,长而卷翘的睫羽之下,一双黑瞳沉地似井水,紧紧盯着自己。
赵玲珑只觉自己呼吸一窒。
是崔二郎。
她的…夫君,崔昫。
崔昫:娘子,为夫可算是见着你了。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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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次,喜欢的话,能不能给个收藏呢?
爱你们,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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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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