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南岳视角]

在秋语这个以训练家为核心组建起来的、独特而温暖的大家庭里,南岳,这只体型最终成长得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波士可多拉,却始终保持着与庞大体格截然相反的、腼腆而胆小的性格。他是被家里大部分精灵伙伴们看着、护着长大的。从他还是那只小小的、外壳尚且柔软的可可多拉时起,炽燚会为他驱赶不怀好意的野生精灵,纱叶会用念力为他拾取高处美味的矿物,皇翎会从空中为他预警危险,就连性子阴郁的临渊,也会在他被突然的雷声吓到时,默默地守护雷雨季每一个休憩的夜晚。

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南岳即使最终进化为波士可多拉,拥有了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和坚不可摧的钢甲,也依旧会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巨响、或是面对不熟悉的、气息阴森的幽灵系精灵时,下意识地寻求伙伴们的庇护,熟练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蜷缩起来,躲到某个同伴——通常是秋瑾或者纱叶——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观察情况。

但这绝非懦弱或无能。这是被爱意充分浸润、在绝对安全感中长大的孩子,所特有的、自然而然的撒娇与依赖。他知道,无论他变得多么庞大、多么坚硬,在这个家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保护、被包容的“小家伙”。

这个家,温馨,却也带着一丝纱叶大姐曾私下告诉南岳的、“不太健康”的底色。纱叶曾用她温柔而带着些许忧虑的心念对南岳说:“南岳,我们这个家很好,大家都深爱着彼此。但你要知道,许多伙伴……包括阿语,都有着不愿轻易触及的过去与伤痕。我们是彼此依靠、互相取暖的家人。”那时的南岳,思维还像他啃噬矿石般慢吞吞的,对这些话语的理解并不深刻,只是懵懂地记下了。

波士可多拉一族天性晚成,无论是力量的积累还是心智的成熟,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沉淀。南岳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执行任务,每日按部就班地啃噬着各种矿石,积累着进化与变强的资本,同时也以他缓慢而持久的节奏,观察着、感受着这个家庭的一点一滴。

他原本并不理解,为什么那只毛色奇特、红白相间的六尾会有三个名字——重明,重玖,明玖。思维直线的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那交替出现的、时而冷静沉稳如冰、时而热情活泼似火的性格,是源于一种罕见的双重人格。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无论是安静陪他晒太阳的重玖,还是喜欢拉着他尾巴玩闹的明玖,都是他喜欢的伙伴。

直到那一天到来。

积蓄了足够力量的重明,在进化的光芒中蜕变为一只皮毛华美、浅金与银白交织、九条长尾如梦似幻的九尾。然而,进化带来的力量暴涨,也如同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本就微妙平衡的冰与火之力。两股截然相反、同样强大的属性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撕扯,刚刚完成进化的华丽大狐狸,甚至没能来得及享受新生的喜悦,便在一阵痛苦的痉挛中轰然倒地,陷入了持续的高烧与能量紊乱的折磨。

家庭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的伙伴都行动了起来。秋语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典籍,纱叶试图用超能力疏导紊乱的能量,秋瑾不惜消耗自身本源的电能试图强行稳定……然而,所有的努力在那种根植于生命本源的冲突面前,都显得徒劳。

当那个残酷的、名为“吞噬”的唯一解决方案,如同冰冷的判决书般摆在所有成员面前时——即让人格之一吞噬掉另一个,以绝对的主导来统合力量,结束冲突——几乎所有的精灵和秋语都无法接受。这意味着,他们将永远失去其中一个人格,失去那个要么活泼好动、要么冷静沉着的伙伴。

南岳也在这沉重的氛围中,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那颗看似如同钢铁般坚硬,却分外柔软的心脏,被一种名为“可能失去”的恐惧紧紧攥住。未来,可能再也看不到明玖叼着树果来找他分享,也可能再也感受不到重玖在他身边安静阅读时的那份宁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先接受这个残酷方案的,竟是当事人重明自己。他在一个清晨,用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向大家传达了他的决定。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重明体内的能量冲突奇迹般地平息了,他脱离了生命危险,力量也逐渐稳定并变得更加强大。但那个如同小太阳般活泼热情、会恶作剧、会撒娇的明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重玖依旧是那个沉稳、可靠的重玖,他承担起了更多的责任,战斗中也更加犀利。但所有伙伴,包括思维缓慢的南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深埋在重玖优雅外表下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与寂寥。他常常会独自一狐趴在最高的山崖上,望着远方发呆,九条尾巴无力地垂落,仿佛在等待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谁。

南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的语言笨拙,思绪缓慢,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言辞。他只能凭借本能,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峦,默默地守在重玖身边。重玖看书,他就趴在一旁假寐;重玖训练,他就在不远处警戒;重玖望着天空发呆,他就仰头看着同一片云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为重玖隔出一片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空间。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陪伴。

转机出现在一次极其危险的任务中,他们意外地与执掌生命与复活的神明——凤王,产生了交集。

面对这至高无上的存在,重玖鼓起了生命中全部的勇气,他走到凤王面前,深深地低下头,九尾垂地,用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询问这位拥有不可思议伟力的神明,是否有可能复活明玖——哪怕需要以他重玖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的代价。

凤王起初并未应允。生命的消逝与融合是复杂的规则,即便神明也不愿轻易干涉。但或许是因为与秋瑾的母亲曾有过些许渊源,又或许是看到了这个特殊家庭之间坚韧的羁绊,凤王最终决定给予他们一个机会。祂设下了一个考验,并派遣祂的使者,幻之宝可梦玛夏多来执行。

考验的场所阴森而充满压迫感,玛夏多那幽灵系的气息更是让南岳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他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钢甲甚至因为本能的不安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向来最害怕这些神出鬼没、气息冰冷的幽灵系精灵。

然而,当考验开始,玛夏多带着强大的威压攻来时,刚刚完成最终进化、胆子依旧不大的南岳,却第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地,迈动了他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冲到了所有伙伴的最前面!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复杂的战术,他的思维也不够快。他只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防御最强的盾!他要挡住玛夏多的攻击,保护身后的伙伴,为重玖争取到那个渺茫的希望!他要用自己最坚实的铠甲,为秋瑾、临渊他们创造出最好的输出环境!

“咚!咚!轰!”

玛夏多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蕴含着格斗与幽灵的双重力量,沉重地砸在南岳的钢甲上。火花四溅,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令人牙酸。南岳咬紧牙关,将自己如同真正的堡垒般扎根在地,将“守住”的光盾催发到极致,一次又一次地硬扛下那些足以开碑裂石的攻击。他的铠甲上开始出现裂纹,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但他一步未退!他那双平时显得怯懦的大眼睛里,此刻只有坚定的光芒——为了家人,他不能退!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铠甲即将到达极限,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之际,空中传来了凤王恢弘而平和的声音:“考验,完成。”

强大的威压瞬间消散。玛夏多安静地退回到阴影之中。凤王洒下蕴含着生命力的神圣之火,温暖的光芒笼罩了所有参与考验的精灵,迅速治愈着他们的伤势,连南岳铠甲上的裂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直到这时,紧绷的神经猛然松弛,南岳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后怕。他偷偷瞄了一眼安静侍立在旁的玛夏多,那幽灵系的气息依旧让他心里发毛。巨大的身躯不自觉地缩了缩,他下意识地、委委屈屈地挪动脚步,躲到了同样刚刚经历苦战、却依旧站得笔直的秋瑾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玛夏多。

他这前后反差巨大的、带着孩子气的举动,瞬间冲散了考验带来的紧张与凝重。

“噗嗤——”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

紧接着,秋语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纱叶掩嘴轻笑,连一向冷峻的临渊嘴角都微微上扬,亚索更是毫不客气地发出了促狭的笑声。就连刚刚经历了心灵巨大起伏的重玖,看着南岳那委屈又后怕的模样,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顿时,空气中充满了善意的、包容的欢笑。

南岳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把脑袋往秋瑾身后藏了藏,但在那厚重的钢甲之下,他那颗简单而纯粹的心,却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平静。

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我承认,我的胆子不大,反应也总是慢半拍,不太聪明。

——但是,为了我认可、我珍视的家人,我愿意,也能够付出我的一切,包括面对我最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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