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托维亚王城的雨季裹着炼金粉尘的气息涌入高窗时，威凯正在给叶泽的银鳞甲涂抹蛇油。
黑曜石镜面映出审判官苍白的手腕，垂落的银链正随着骨节轻轻撞击桌面的螺纹。
十五年来缠绕威凯的梦境总在此刻复苏——黑斗乱场的碎骨如暴雨般落下，浑身是伤的少年正匍匐在尸堆里喘息。
当缠着金线的皮靴碾过眼眶时，裹着织金黑袍的审判官正将剑尖刺入施暴者的声带，蒸腾的血雾中，十六岁的叶泽俯身替他挡住飞溅的髓液。
“这双眼睛倒适合当我的影子。”审判官甩去刃上的碎肉，绸缎手套残留着松雪的味道。
威凯的鼻骨随着咳嗽喷出血块，黏在叶泽袖口的血珠恰好混入他外袍的金丝纹绣。
——
1.
第四次挑开钢甲时，叶泽的剑锋擦过威凯喉结上的旧疤。他后撤的姿势与十五年前在黑斗乱场躲避蟒鞭时如出一辙，只是如今这头凶兽的反击已成暴戾的闪电。
“腰背太僵。”
收剑入鞘的金属摩擦声刺破训练场的寂静。威凯的护腕正在淌血，浸透牛皮的铁砂是今早叶泽亲自装填的。
威凯单膝跪地的姿态像是被钉死的蝶，汗珠滑过锁骨渗进绣着夜鸮纹的领巾。
叶泽踩住他掉落的佩剑时忽然想起，这把玄铁重剑是威凯十三岁生日时，他折断了三柄长枪才缴获的战利品。
“传讯符碎了。”抛给威凯沾着紫晶粉的绷带，叶泽神情淡漠，“毒泽的瘴气比预期早爆发两日。”
威凯包扎伤口的动作停顿半秒，染血的指节停在腰间暗袋位置。那里装着能直接联络三军统帅的银哨——从叶泽拒绝王室安插护卫开始，他已经连续三十七夜守在寝殿外。
暴雨冲刷着审判庭的黑曜石穹顶，叶泽看见威凯的影子在闪电中分裂成三道人形。
当威凯无声地为他披上防瘴斗篷时，那道后颈处的烙铁伤疤正透出幽蓝的荧光。
2.
彩鳞魔蛛的节肢穿透左肩时，叶泽意识到这场围剿是精心策划的陷阱。王室发给他的地形图标注着完全错误的情报。
沾着毒沼粘液的蛛丝此刻正牢牢缠绕着审判官的徽章。
“传...送回城...”叶泽的手指刚触到腰间魔晶时，剧毒已让视线模糊成血色漩涡。
恍然想起威凯十六岁时跪在刑场上吞吃腐蜥肝脏的模样——那个为给他试毒而浑身溃烂的少年。
冰冷黏液滴在脸上的感觉惊醒了叶泽，等叶泽抬眸一看，就见威凯正伏在他的胸前，尖锐的犬齿撕扯着颈间的蛛丝。
威凯的黑发垂落在胸前，看不清神色，本应用于传送的秘银符咒正飘在半空，像极了订婚宴上碎裂的珐琅手镯。
“你在汲取瘴气？“叶泽抬肘击向他的下颌，却发现四肢被星纹锁链禁锢。威凯瞳孔里的血丝正组成熟悉的魔纹。
他突然咬破舌尖将毒血渡入叶泽口中，单手掐灭了叶泽正准备捏碎的警报符。牢笼外传来王室执法队皮靴的声响，这是十五年来叶泽第一次没在他眼底找到驯服。
“我需要确保您的安全，其他的..我不在乎。”
3.
艾德蒙的尸体摆在圣水池时，红月正好吞噬第六颗星辰。医疗官在尖叫，因为本该纯净的圣泉正不断涌出带金属光泽的黑絮。
“侯爵中的是双生咒。”叶泽抠出死者指甲缝里的夜鸮羽毛，这原本是威凯特有的传讯方式。
验尸刀划开青灰色皮肤时，熟悉的草药味让他无比确认。
——
威凯站在忏悔堂的阴影里擦拭弯刀，月光将他挺拔的轮廓投射在彩窗上。当守卫队长的剑指向他时，七盏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钢刃破空声响起瞬间，叶泽袖中的金色锁链缠住了他的剑柄。威凯沾血的指尖正抵着叶泽跳动的颈动脉，掌心肌肤下的黑线与他们初见时那些尸体上的毒痕一模一样。
“主人要杀我？”他的笑声震落梁上的积灰，受伤幼狼般的呜咽却从唇齿溢出。
叶泽钳住他手腕的力道足以捏碎骨骼，就像那夜打断他三根肋骨才止住发狂。
4.
刑讯室的门栓断裂时，暴雨正冲刷着威凯划在石壁上的三百二十四道刻痕。他手腕上的抑制环是叶泽亲手打造，此刻却成了困住他的血色镣铐。
“王室找了你十七年。”叶泽抓着他被烙铁烫卷的发梢，“那个偷吃神明心脏的疯子实验体。”
威凯的犬齿忽而刺破叶泽虎口处的旧伤，这个动作让对方后颈处的夜鸮纹章开始腐蚀皮肤。十一年前他企图逃离时，叶泽也是这样在诅咒发作前按住那道烙印。
他突然解开皮革护颈露出咽喉，那道被叶泽刺穿的旧伤正在渗出血珠。
当密集的脚步声包围刑室，威凯跨坐到叶泽腰间的姿态带着濒死兽类的优雅与疯狂。
“现在轮到我囚禁您了。”他握着叶泽的手捅进自己胸膛，掌心碰到的却是两枚跳动的心脏。
血液从他的发梢滴落时，那些被叶泽刻意忽视的欲念正在融解最后的桎梏。
5.
威凯胸腔里两颗心脏的跳动频率逐渐重合时，地牢的火把突然全部变成幽蓝色。
叶泽掌下属于他的皮肤正在碳化剥落，就像十二年前那个被他烧成焦炭的拷问官。
“他们给你喂过圣婴的心脏。”叶泽屈指抠进他胸前的旧箭伤，“所以才能承受夜鸮血脉的侵蚀。”
威凯突然抓住叶泽手腕按向自己颈动脉，那里有他们初见时留下的贯穿伤。
执法队的破门声与记忆里的蟒鞭破空声重叠，他看见十一岁的威凯蜷缩在黑斗乱场尸堆里的模样——浑身鞭痕与血污都无法掩盖少年直视施暴者时狠戾决绝的眼神。
“您明明早就知道。”威凯的舌尖正细细舔舐着叶泽虎口处的伤口，之前溢出的鲜血被他抹在锁骨间的星纹烙印上。
地牢的诅咒符文突然开始逆向流转，这是三十年来首次有人能改写审判庭的禁锢咒。
6.
暴雨冲刷着黑斗乱场的铁栅栏，叶泽踩着血泊走到格斗场前时，那个黑发灰眼的少年正用肋骨卡住驯兽师的弯刀。尽管最后被蟒鞭抽飞出去，模样狼狈不堪。
但他撕咬敌人喉咙的姿势让叶泽想起亲友战死的雪夜，那些被狼群分食的亲卫也是这般绝望。
“吃下去。”他把毒囊扔在他脚边。少年沾满血污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吞咽时凸起的喉结带着锁链擦伤的淤痕。
当他挣扎着爬过来舔叶泽靴底的血迹时，叶泽毫不留情地踩碎了他三根手指。审判庭不需要摇尾乞怜的狗，只需要能在尸堆里开出血花的恶兽。
“名字。”叶泽的剑尖挑起少年溃烂的下颌。
少年突然咬住叶泽的剑刃，混合着碎牙的血沫喷在金丝刺绣上：“编号...都死光了...”
叶泽拽起铁链将他拖行过十二具尸体，在斗兽场中央割断他脚踝的镣铐。当幸存的囚徒们举着生锈刀刃围拢时，这个瘦骨嶙峋的怪物用门牙撕开了袭击者的颈动脉。
7.
执法队长的弩箭穿透威凯右肺时，刑室的诅咒法阵正好完成逆转。
叶泽看着他后颈的夜鸮纹章开始吞噬王室特制的灭魂弹，那些本该立即生效的弑神符文像遇见烈焰的霜花般消融。
“为什么打断我的“成年礼”？”威凯小心翼翼观察着叶泽手上的伤口，这做派与他十八岁那夜在月光下如出一辙。当时他刚徒手撕碎了三个刺杀者，脸上还挂着敌人的脑浆就来为他包扎伤口。
叶泽没有说话，暗金的眼眸安静平和。
地牢墙壁渗出猩红的黏液，叶泽认出这是黑斗乱场深处才有的血苔。
威凯的黑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漆黑咒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织出锁链图案——与家族诅咒完全吻合。
“您的心脏跳得更响了。”威凯握着叶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两颗心脏的搏动震得叶泽指骨发麻。
当第二波执法队撞破侧门，威凯撕开上衣露出满背的鞭痕，那些陈年伤疤正渗出荧蓝血液。
8.
圣殿特使的弑神火铳抵住威凯眉心时，叶泽后颈处的夜鸮纹章突然灼烧起来。那些流淌在血脉中的诅咒正在沸腾，就像二十年前那把祭刀曾被插进胸膛时一样。
“您要的真相。”威凯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伤疤，那下面跳动着属于上代家主的紫晶心脏。
地底涌出的血苔缠住执法队的脚踝，将活人融化成当年黑斗乱场的尸堆模样。
弑神弹穿透他左手的瞬间，威凯的黑发彻底化作深渊般的幽黑。审判庭地砖下浮现出初代审判官的忏悔录——我们家族世代镇压的根本不是伪神，而是被囚禁的造物主。
9.
威凯抓着叶泽的手腕按向暴走的能量核心，这个动作与二十年前家主请求他握剑的模样重叠。
圣殿特使在血苔中尖叫着腐烂，他带来的灭世文书正被伪神残魂侵蚀成星尘。
“现在您是锁链了。”威凯的獠牙刺破叶泽颈间动脉，先前吞下的毒血正在重写契约。
当双月完全重合，叶泽看见自己虹膜里浮现出与他相同的星纹。
地面塌陷进黑斗乱场最深处时，他们坠落在初代审判官的骸骨王座前。威凯背后伸展出由咒文凝聚的骨翼，那些禁锢他半生的枷锁正在叶泽掌心下熔化成荆棘冠冕。
10.
边陲小镇的占星师最近总在谈论两颗新生的伴星。酒馆老板发誓见过披着残破审判袍的旅人，他身边沉默的护卫总在月光下擦拭一柄刻着星轨的长剑。
当东境最猖獗的奴隶贩子离奇暴毙时，现场留下的夜鸮羽毛上缠着褪色的绷带。偶尔有垂死的罪人在剧痛中呢喃，说听见锁链相击的声响从地脉深处传来。
极北之地的暴风雪里，两道身影正走向冰封的王座。他们背后延伸的足迹很快被新雪覆盖，就像史书从未记载的那页——关于锁链与囚徒最终同化成世界脊柱的秘辛。
（全文完）
欸嘿欸嘿，我挺喜欢副官的，给他一个独立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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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独立番外，雷，仅满足xp之作，叶泽与威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