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既然这样,不如先去我的老窝吧。”
贾母虫朝颜箴伸出手建议道:“路有点远,你自己走跟不上,不如我抱你过去吧。”
一点不见外。
颜箴自然也不见外的爬到了贾母虫的手上,在贾母虫屈肘后牢牢抱住对方的手臂,模样很像要被丢去洗澡所以死死抱着主人手的猫。
站在高处往下看,颜箴也只能见到宛如绿海的韭菜们。旧日虫族母巢所拥有的土地都是嚼碎星球后重新组装的大平原,看久了实在是容易视觉疲劳。颜箴就是这么乖乖的抱着贾母虫的手,在绿色冲击的视疲劳,变成五颜六色的倒了一片的各种虫子的视疲劳后,才远远见到一个红色外墙的砖房,等走得近了,他还见到了砖房墙后的各种烟囱,圆圆的混凝土烟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做饭用的那个。
对旧日虫族很陌生,对自己的老乡也挺陌生的颜箴被贾母虫带进了家里。与贾母虫相比过分娇小的颜箴,在这个一切东西都匹配贾母虫的地方根本无从下脚,贾母虫也意识到了自己用的板凳桌子可能不大适合颜箴的问题,他在家里转了转,最后把自己的针线收纳包拿了出来给颜箴当凳子。一根根有颜箴拇指那么粗的长针,被贾母虫拿着给他扎了个靠背出来。
“所以——你们这一次打算呆多久呢?”
坐在板凳上的贾母虫努力将视线和颜箴对齐,他头上的小型节肢开花一样的舒展,数根节肢朝房间中不同的地方伸去,带来不同的东西递颜箴面前,每次都能打断颜箴的话头。
穿着元帅服的军雌捧着手上疑似茶杯的东西,几根眼熟的“茶梗”沉在杯底,茶汤的颜色也过分的红,颜箴浅浅尝了一口,只感觉“韭香”沁虫心脾,整张脸都僵硬了。
“韭菜红茶,我自己做的。条件有限,凑合喝吧。”
发现老乡被茶干沉默的贾母虫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熟悉的韭菜味冲到鼻腔里,他颇为骄傲地说:“我离开母巢中心后,被分到了这里。老大说这里的泥巴是用十几颗自然行星重造的,是母巢中环境最好的一处,我当即判断出这里适合种地。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种了那么多东西,只有韭菜的长势还行。”
“哦,可能是韭菜比较适应这里吧……”好不容易压下那可怕的味道,颜箴顺口奉承了一句。他思考了一会,对贾母虫讲起此次来旧日虫族的目的。
“我是新选上的社式元帅,这次来旧日也只是惯例的外交联谊,顺便处理一下本族雄虫在你们旧日失踪了的历史遗留问题。具体会待多久,得看这次顺带的劝返雄虫工作得做到多久。”
安静呆在颜箴手上的9527赶忙投出一个光屏,滚动播放着这些年在旧日虫族失踪的雄虫们。为了照顾贾母虫的视力,光屏还被等比放大了。
“啊?这些啊……”
在滚动的寻虫启事中见到了不少面熟的存在,贾母虫头上的节肢指了指那些雄虫的照片有些好笑的说:“他们就在我们进来的那块地方躺着呢。大概是因为我是母虫吧,自我来到这里后,经常有其他种族的虫子过来,要么宣誓效忠想要给我打工,要么对我告白想和我生虫卵。”
大笑的贾母虫眯起了自己那光滑到看不出角膜的眼睛,头上的节肢也叮叮当当的响着,“对于前面那种虫子,我把他们安排去做一些基础工作了。后面那些虫子,我不好处理,动手打他们又感觉在欺负幼崽,就给他们都灌醉了,丢外面请他们醒酒了。你们这次只有你一个虫子来吗?”
“当然不是,我还带了十几个同事,他们各自带了几百的属下。”
“那你可以让他们去负责这件事。”
“我们也是这样安排的。”
讲完这些,两个人类芯虫族不知为何的,都没再开口,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光脑上的9527不明白颜箴怎么莫名其妙就和贾母虫认了兄弟,怎么这会儿又突然沉默了下来。
感觉自己得说说话的9527,重新投出一个光屏,放出自己偷偷拍下的修德的照片,颜箴的眼睛马上就盯过来了。
贾母虫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虫子,还以为这也是社式的失踪雄虫,语气有些疑惑的说:“不过这个虫子我确实没见过。如果真的是在我们这失踪的,那应该是在其他母虫那里。”
见到修德照片,再看向是自己老乡,能在旧日虫族母巢说上话的贾母虫。
沉默的颜箴睁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吸鼻水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离哭出声不远了。
他这一副样子直接唤醒了贾母虫灵魂的另一种记忆。
努力说普通话的贾母虫,用节肢挑布头给颜箴擦眼泪擤鼻涕,他不自主的提高嗓门带上了口音的问道:“你多大个小伙砸了,咋一声不吭,说哭就哭呢?”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颜箴抿紧的嘴唇都开缝了,整个虫抽的动静大得像个柴油发动机。
贾母虫赶忙又劝,“你有啥你就说,俺们是啥关系啊,你有事哥不得给你出头么!”
听到这熟悉的话,颜箴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这照片是我才处上,准备带回社式领证儿的对象。”
“啊,他咋嘞,当着你的面出轨嘞?还是要纳小嘞?哎,你们社式就是这个么子生态,你不要见怪。要不你换个对象嘛,我的同胞们还生了王虫,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嘛。”
“不是!”
颜箴抽出胸袋里的手帕擤了下鼻涕,压住情绪赶忙解释道:“修德是斯式的雄虫,也是以斯式外交官的身份来的。但是他的亲虫好像和第八母虫有过节,刚才我们才进入母巢没多久,他就被不知哪来的红色触手裹起跑了,都好久了!”
偏心自家对象的颜箴如此拉架道,这一波春秋笔法直接搞得9527都在重新评估自己的二傻亲儿子的情商分数了。
了解情况后的贾母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智商在线的问了句,“你对象的那个亲虫名字是?”
逃不过这茬的颜箴也没扭捏,赶忙报上浮士德的名字,他虽然对浮士德在旧日虫族犯下的事情早有耳闻,但贾母虫那从瓷白直接变化成黑铁的涂装还是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而已黑化的贾母虫,盯着颜箴对象修德的照片,又仔细看了看,试图努力把照片里这个表情稍显淡漠,更像高洁精灵的虫子,和自己的新母虫同胞们说的那个哭包浮士德联系在一起。
他回忆了一番之前和同胞们唠嗑时,讨论出的关于浮士德的种种结论。但鉴于他没见过浮士德,也没见过修德,这个和浮士德有血缘关系的存在。所以那些相关的情报,就…都不是很好说。
对于浮士德究竟是不是个“缺爱绿茶”——那种“在外当疯狗,受欺负就跑第八母虫面前装可怜,提前透支了第八母虫对后代的爱,搞得他们这些真后代都得不到第八母虫的爱。”的存在,他确实是不清楚的。
以及他同胞们最爱抱怨的,“浮士德最后一次来旧日虫族,专门从第八母虫那里骗了属于祂的一部分,从此就再没来过了。是个害得第八母虫担心他下落,搞失踪的诈骗犯!”这种事。
以及他的后代修德有没有可能,也有样学样的风险……
就暂时不给老乡提醒了吧。
贾母虫又变回瓷白的涂装,头上节肢一伸,从家里的某处掏出一个母巢网络同款色的果子。
他安慰了颜箴一句,“放心,浮士德和第八母虫没啥过节,你的对象应该只是被抓过去问话了而已。”
然后就在颜箴可怜巴巴的注视中对着果子说道:“伟大的母虫,您抓到的虫子并不是浮士德。”
良久,一些红黑的母巢网络从红砖的缝隙中伸出来,一并带来一个十分飘渺的声音。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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