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得很隐晦。”安辰星看着苏格兰发出的信息，中肯地评价道。

苏格兰笑答，“璃拉阁下向来聪慧，我无需写得太直白。”

想起那只银发如雪的雄虫，安辰星心里微微一热，不明显地“嗯”了一下。

听苏格兰进一步阐述，“我军完成任务后，惯例是先返回主星述职，除非有重大原因，否则不会中途至星区修整。”

安辰星对此门清，却配合地顺杆问道，“那位首席阁下不会觉得你们只是想扣留任务阁下吗？”

“不会，虽然我讲明本次任务目标是营救阁下，但又重点强调了是IV类任务，说明被困阁下最高是B级或B级以下。通常完成这类任务的奖赏就是直接挑选一位阁下回辖区，我们没必要阳奉阴违。可我们不但决定修整，还邀约作为首席的他前来，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临时出现高等阁下。”

“原来如此，可那并不能说明一定是我。”安辰星故意道，“万一是某只被劫雄虫的等级弄错了呢？”

“所以我在最后一句中说的是‘指挥舰的荣幸’而不是‘全军的荣幸’，就是暗示您的信息并未对全体公开，不可能是任务阁下，而指挥舰作为我们的中枢，同样不会放主星所属的虫包括雄虫阁下进入的，这也应证了您不会是任务阁下。”

“哦，”安辰星淡淡一笑，“你们倒是放心我。”

“当然，”苏格兰再次单膝下跪，神色虔诚，“您已是我们的阁下，今后也不会改变。”

前方操纵区的莱伽斯少将听见这话，似有所感地回头，看见那只漂亮的黑发雄虫微抿着唇，异色眼瞳泛着深重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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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某一天，当安辰星睁开眼，发现自己彻底换了一具身体的时候，他的反应依次是怔愣、犹豫、警惕、怀疑、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

因为那证明，人类的意识实验成功了。

安辰星出生于37世纪末，他生长的时代，恒星环境已经相当恶化，地球资源也严重枯竭，种族人口从最顶峰的280亿锐减至17亿仅历时76年，灭绝危机如同锋利的刀刃悬挂在每个人的头上。

频繁的太阳风暴几乎将地球的天然磁场消耗一空，每每这个时候，所有的通讯技术、磁感技术、近地技术、航天技术都会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失灵。

耀眼的极光不再是吟诵浪漫的诗歌，而是吹响绝望的号角。

然而各国人类仍在相互谩骂、仇视、倾轧和迫害，人口总数进一步缩减至6亿。

直到人们意识到仅靠自方阵营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获救的时候，人类才终于众志成城走到了一起。

此后全球唯一权威政府成立，次年统一投票通过指导性文件——《关于保留人类火种的两个攻坚方向》

一是制造远航舰队。那时人类虽然掌握了一定的太空航行技术，却还不具备逃逸出太阳系的能力。而且即便是侥幸脱离了太阳系，想在茫茫宇宙中找到一颗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也如同大海捞针般根本不可能，但是人类已经没有退路，再困难也要尝试。

二是启动意识实验。当时人类对大脑的研究已经有了显著的成效，可是对意识的成型还没有明确的定论。那个时期最被人广泛接受的一种假说是：意识以量子态分布于人体之中，不具备空间维度属性。所以人们尝试找到一种能够提取并保存意识的方法，从而摆脱三维肉身的限制。

安辰星就是意识实验的参与者，编号ACX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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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德星区，第一娱乐星，军舰岛。

璃拉披着一件雪白等身斗篷，连体兜帽盖在头上隐去自身存在感，秘密地登上总指指挥舰，然后如期见到了苏格兰副官身边的清冷雄虫。

那是不输于A级雄虫的卓越相貌，一对神秘诡谲的异眼，一身沉郁冷淡的气质，但其散发的精神力场却异常地微弱，似乎不达B级。

璃拉能够嗅到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味道，结合眼前雄虫苍白的脸色，可以推断他受了不小的伤。

可同为雄虫，璃拉无法解析这些漂浮信息素，不能和雌虫一样通过感知信息素的安抚能力去判断雄虫等级。

“我是璃拉·亚玛。”璃拉伸手薅下自己的兜帽，显露出的银发如明月般耀眼，“费米德星区欢迎你的到来。”

安辰星视线停留在他脸上片刻，轻声说，“你好，我是安辰星。”

这只雄虫没有姓氏。璃拉心里想着，他看向苏格兰，“苏格兰副官，安辰星阁下如此虚弱，怎么不事先提醒我带几位生物权限者来？”

“璃拉阁下请您不要担心，总指生物最高权限者已经为安辰星阁下治疗过了。”

“有劳。”璃拉当然清楚雄虫的伤是不可能给拖到现在的，只是他需要通过这样询问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和善。

安辰星静静沉默着。

璃拉一边不明显观察他，一边和苏格兰闲谈，“说起来，伊洛权限者好像相当长时间没有来费里德使用接触卡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苏格兰闻言露出一个哀怨的表情，“璃拉阁下，求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吧，伊洛·杰尼森的权限吃香，给阁下治疗伤势的机会多，自然闻到的信息素也多。”

璃拉笑意加深，“说起接触阁下的机会，苏格兰副官也是不遑多让吧，谁不知在进入第一总指前，你已是主星老牌登氏家族的序列虫了。”

“阁下您就别笑话我了，第一序列是序列虫，第一千序列也是序列虫！”苏格兰·登夸张地耸肩摊手，一头红色张扬而热情。

璃拉一直在关注着安辰星，见雄虫神色始终淡淡，心中不由将对方高看几分。他刚才故意表现出对第一总指的熟稔，以彰显自身的权威地位，而安辰星似乎毫不动摇，要么是心理素质过硬，要么就是尚不经事。

璃拉在脑中构建起一个大概的推测框架后，看向操纵区的金发少将，说道，“莱伽斯少将安，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带安辰星阁下离开了。”

莱伽斯开口制止，“等一下。”

他暂停指挥舰的几项指令，才转身走到璃拉面前，“我有几点要强调，璃拉首席官。”

了解少将的虫都知道，他从来不对虫用敬语，无论对方是不是阁下，“不要让他的虫身离开你视线太久，不要给他的智脑办理纠缠网，不要将他加进公示名单上。”

璃拉表情一愣，自打成为费米德首席以来他陆续接收了几百号雄虫，却从没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不进行公示？”

“对，在我点头同意前，他的存在不允许被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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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意识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