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联邦第一序，安辰星毫无概念。

哪怕是前生逃亡期间最震荡的日子，这只虫似乎也从未对联邦第二序的行为做出过任何积极的或消极的表示。

或许有，只是安辰星不知道而已。

事到如今，一切已然落入时空尘埃，无迹可寻。

————

新世纪1年。

宏伟大气的宫殿站台上，年老的雌皇一身华服，庄严而神圣地对着下方无数子民郑重宣告，“反噬时期带走了我们太多的生命和技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重振旗鼓，开始新的虫生！吾宣布，新世纪元开启，联邦成立！”

雌皇的话重重落下，引起一阵沸腾。

可以看见，宫外的雌虫们无一不在热泪盈眶，直呼万岁。

而宫内被囚禁的雄虫们却无一不是怒目而视，谩骂不歇。

雌皇退位，上设联邦，下设各部。

皇宫改名为圣彼西科，全体雄虫被勒令迁入，放弃一切职权，接受所有雌虫的集体供养。

在经过近一千年的大叛乱、近三百年的大反噬后，虫族社会重新开始正常运转。

宫殿的议事厅内。

“啊？”刚适龄不久的年轻雌虫疯狂摇头，“我不行！我怎么能当联邦第一序呢？大皇兄清算传说级罪雄的忠雌余孽，二皇兄缉拿顽固雄虫回宫，三皇兄立法，四皇兄建设……而我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当联邦第一序呢？”

“以后莫要再叫皇兄了，如今已经没有皇室，只有联邦。”大皇雌仪态雍容，“你根基稳当，年纪又小，这事交给你做最合适。”

敏锐地感觉出什么，年轻雌虫没再一味的推拒，认真地问道，“皇……雌兄们想让我做什么？”

二皇雌启唇，“我们想让你持续高速航行，长线监管我族发展进程，为联邦挑选最合适的序列，并在雄尊苗头出现时，将其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年轻雌虫变了脸色，“这，我……”

三皇雌补充，“最关键的是，你要歼灭已经逃离的[唯心]余党，他们一定会在[应验之时]出现。”

年轻雌虫更是惶恐，“应验之时……”

[唯心]，大叛乱时期最后一位被捕的传说级雄虫。

他由第七代叛乱雌虫首领，也就是刚退位的老雌皇亲手处刑。

他的死，是雌虫叛乱战争胜利的标志。

然而，唯心在临死之前，竟不惜加速自己的死亡，也要强行发动特能，“你们这帮贱雌，胆敢忤逆我！！我咒你们不会成功！无论你们建立起什么体制，通通不会成功！等着吧，你们很快就会死一大片虫！丢失无数高能技术！！哈哈哈！还有，传说级雄虫不会消失，他们会同冬后的可可果般接连冒出！你们永远杀不完！！还有，还有！几万年后，世间将诞生两位传说级，一位[全知]，一位[时逆]，他们会轻易颠覆你们的制度，让你们的坚持如泥泞一般可笑！哈哈哈！”

传说级唯心狂笑着咒完，便咽了气。

前来营救他的两位忠雌见雄主死亡，悲痛地驾驶星舰掉头逃离，从此遁入星空销声匿迹，成为[唯心]余党。

年轻雌虫逐渐回神，完全失去了新世纪刚建立的喜悦。

“其实也不一定有那么糟糕。”四皇雌拍拍他的肩，鼓励他道，“也许唯心那次特能根本就没有发动成功，我们让你航行也只是加一个额外保险。”

可是鼓励也只能是鼓励了。因为唯心说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应验，胜利后的三百年来，他们确实大批大批地在死虫，也阴差阳错地丧失了许多高能科技。

“[全知]和[时逆]，听起来就极度危险，我们丢失了权级科技原理，难以提防，你万事务必谨慎小心。”大皇雌叮嘱年轻雌虫，“最好是能赶在他们还未成熟前就控制起来，别让唯心余党有机可乘。”

年轻雌虫凝重地点头。

————

在出发的前一夜，退位的老雌皇召见了联邦第一序，“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位令虫尊敬的雌皇曾在叛乱战争处决了合计13位传说级残暴雄虫，是所有虫民崇拜的英雌，也是现今五位皇雌包括联邦第一序在内的威严雌父。

联邦第一序对他无不恭敬，“是的，都准备好了。”

“好孩子，”只见老雌皇拿出一个透明瓶罐，面容和蔼，“你过来。”

带着些许困惑，联邦第一序走上前，突然，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从他腹周的雌纹发出，让他几乎当场昏厥过去，他跪倒在地上，浑身发抖面无血色冷汗直流，颤颤巍巍抬头看向老雌皇，却发现雌父的表情变为严厉，声音更甚，“给我站起来，忍着。”

“是……”联邦第一序撑着地板挣扎着站起，终究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四位皇雌兄在床边照顾自己。

联邦第一序恹恹地从床上坐起，习惯性想用雌纹给自己加点温度，却没有成功，甚至连一点力量都凝聚不起来！

他心中一惊，赶忙掀起自己的衣服查看，发现腹中雌纹不见，顿时急了，“这？这？”

床边的大皇雌见状拿出一个罐子，正是昨夜雌皇手中的那个。

联邦第一序瞧见里面装着几条纤细蜿蜒如藤条的纹路，认出那是自己的雌纹，欲哭无泪，“为什么呀……”

等等，怎么没了雌纹还能活着？

“为了保护你。”大皇雌解释，“这是遗失纪[刮纹技术]，起初是叛乱战争时期，部分不参战的后援技术虫为降低传说级雄虫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自发采取的一种行为。”

聪明的联邦第一序瞬间反应过来，不免委屈，“皇兄们是担心我对雄虫上瘾，坏了大计？”

“当然不是，好吧，也能说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二皇雌眼神有些神秘，“你好好感受一下，你究竟在哪里？”

联邦第一序将信将疑闭上眼，然后又立马睁开，声音激动，“我！我在罐子里！”

“对！”三皇雌失笑出声，“是的，你的真实意识其实藏在罐内的雌纹里，身体只是受你操控罢了。”

四皇雌也笑着说明，“灵肉分离，可以避免未来出现某些未知技术轻易探出你的秘密。”

联邦第一序恍然大悟，对着四位雌兄珍重承诺，“我一定不辱使命！”

————

这是一艘很特别的星舰。

它可以突然超高速航行，也可以突然保持静止，并且舰内的一切物品都不受影响。

据说当初的创始科研虫是受到了传说级雄虫[定律]的启发，才蓦然思维畅通取得突破。

它的名字是[无惯性舰]。

联邦第一序设定好一条围绕主星区航行的路线，然后将无惯性舰加速加速再加速。

直到速度趋近最快极限。

他看着大荧幕上的主星计年不断往上跳跃，起初有些兴奋，但很快沉默下来。

新世纪2年。

新世纪3年。

新世纪4年。

再比对一眼舰内时间，仅仅过去两分钟。

航行得太快了。联邦第一序想着。调低了速度。

……

荧幕下方设置有三个纠缠提示按钮，用于和主星联络。

头一个是视频语音专线，第二个是信息接收和指令下达，最后一个是备用，以防出现设备故障导致通讯障碍的情况。

仅仅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第二个信息按钮就陆续闪烁了好几下。

不过没有视频打来，估计也没什么大事。

联邦一边伸懒腰，一边将报告投屏。

【新世纪2年。

……

圣彼西科诸位雄虫烈性难消，恶意虐待权限雌虫，我们不得已又镇压了一批。

新世纪联邦是我族最好的出路，无论如何都要维系下去。

……

弟兄们一切都好，勿念。】

【新世纪3年。

……

雌皇驾崩。】

联邦第一序身躯狠狠一震，面容变色。

接着他大声哭嚎起来，心中难过，更是委屈。

为什么不连线他？为什么不让他见雌父最后一面！

只要连线，无惯性舰会依照既定设置瞬间停下，阻断时间的飞逝！

他就能立刻以空间阶跃的方式跃回主星，给雌父送终！

联邦第一序涕泪横流，颤抖着手打下质问的话，发回主星。

因为二者巨大的流速差，主星的回应几乎是瞬时的。

联邦第一序将内容投屏，只看见两个字。【别闹。】

他当场气得跳脚，报复性地将无惯性舰的速度加大加大，然后调平驾驶位，倒头就睡。

半夜，联邦第一序突感心里一阵发慌，捂着心口坐起。

他的视线扫向显示荧幕，恐惧地看见上面写着新世纪871年。

那是他第一次按下星舰的停航按钮。

周围快速流动的星景刹那间静止，没有引起舰内半点波澜。

联邦第一序在这片寂静中久久无言。

一只虫平均生理寿命约为三百五十年，优质虫大概能到四五百。

如果不存在奇迹的话，他没有亲虫了。

联邦第一序深吸一口气。

早知道有那么一天，可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难以承受。

他反复勒令自己回想肩负的使命，很快振作起来。

联邦第一序将积攒了八百多年的汇报尽数投映在荧幕上，一目十行浏览而过。

如今圣彼西科的雄虫比初期安分许多，在体制的运作下，虫口的稳定得以保证。皇族和权贵如期凋零，成为各大家族，与部门相互掣肘，相伴相生。

不得不说，雌父和皇兄们真的很有远见。

联邦第一序重新将速度调慢一些，继续围绕主星区航行。

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当星舰停止，他与主星同在一片星域，不会出现明显的流速差。

新世纪1473年，无惯性舰突然自主停下，紧接着，视频专线的按钮第一次闪烁起来。

联邦第一序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亢奋地跑去洗手间照镜子。

在确认形象没什么大毛病后，他脱下身上懒散的睡衣，换上一套尊贵的皇雌服饰，回来后又觉得不妥，改换了一身初代联邦序列服饰。

他端正容姿，把驾驶位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丢进回收虫肚子里，才终于接通连线申请，“这里是联邦第一……”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视频对面并不是他预想的其他六位联邦序列，而是一只不省虫事的酒醉雌虫和三只妩媚雄虫厮混在一起！

“你就是联邦第一序？”一只雄虫娇笑着把玩智脑，胸前的领口大开，“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呀，联邦第二序他不行了呢……”

联邦第一序一言不发挂断视频，沉着脸调出近几年年度报告和联邦序列任职记录，又登上星网对联邦风评一番搜索，发现全是不满之音，当场一把火窜上脑。

随即他对照档案记录，一个视频拨给联邦第三序。

“你是？”联邦第三序正在主席室办公，听到内部通讯响起，以为是自己的副手虫就接起来了，结果瞧见一张陌生的面孔，光看衣服也分辨不出部署。

“这几年的年度报告都是你写的？”联邦第一序冷冷开口。

联邦第三序心中一颤，意识到了他的身份，“是。”

“圣彼西科和历史院也都是你在管？”

“是。”

“真是了不起。”联邦第一序唇角溢出一声嗤笑，“那有虫过得跟雌皇一样，你为什么不管？”

联邦第三序汗颜，小心斟酌答话，“他的序列比我高。”

“那他的序列为什么比你高？怎么就能当选第二序？”

“这……”

“你是联邦序列还是他的家臣？星网舆论成什么样了还不好好管管？那么多权限虫拿不到接触卡，而他一次性叫三只雄虫伺候？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做，怎么整顿风气，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联邦第一序冷脸说完掐断电话，然后启动星舰高速航行，并在三个月后的时间点停下。

他雌父的，唯心余党还没现形，自己内部先乱了算什么事？

联邦第一序气鼓鼓把最新的汇报投映在荧幕。

在看完联邦第三序勉强使虫满意的做法后，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他咔咔打下回信。

【1.三序升二序。

2.旧二序的荒唐事迹公布到星网，成立专案调查组和审问团联合审查，一旦罪名成立，当众行刑。

此模式列入我族刑法，具体细节你们自行敲定，用于今后所有高序虫犯。

3.精确界定每只雄虫的义务接触范围，严格执行接触卡发放条例，禁止过度区分对待。

4.务必规范好升序程序和转序程序。

若再发生此类失德者入选联邦序列，或是失能者排入院系高序进而引起公愤的事情，所有涉案评定者一律连坐！

5.除非我族出现重大事件，否则不要与我连线！

别让我觉得你们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联邦第一序痛快按下发送键，然后继续围绕主星区高速航行。

剥离雌纹后，他虽不再具备强健的体格，却也不再有渴望雄虫的困扰。

好事。

新世纪8896年，星舰又一次自主停下，视频专线的按钮闪烁。

联邦第一序此时已经航行将近一年，比最初的时候沉稳不少。

在原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后，他按下接通键。

视频那侧是一个会议室，为首的雌虫作为代表向他寒暄，“第一序列主席，很抱歉在您百忙之中打扰您，我族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得不向您请教。”

联邦第一序高深莫测“嗯”了一声，实则在暗地里打开了星网的检索栏，用于随时搜索听不懂的新兴字眼，“说下去。”

“首序殿有一位阁下，精神力场今早突然达至三S级别，并且激发了特能。”

联邦第一序眉头皱起。

被剿灭的传说级再度回归，唯心的咒言又一次应验。

“他的特能是什么？怎么激发的？”

为首的雌虫恭敬答道，“特能[熵增]，阁下因为容貌的话题与另一位阁下起了争执，盛怒之下激活了特能。”

“结果？”

“被攻击的阁下当场进入了衰老期。”

联邦第一序一声轻嗤，想起雌父曾经描述的传说级雄虫暴虐场面，觉着这种程度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多派些虫看管他，对了，他平时和谁玩的好，你们也一并控制起来，以防他不知轻重发泄滥杀。即日起，取消他一切义务接触规定，目前和他接触过的所有雌虫，尤其是接触过多次的顶级雌虫，一律送去公检，违令者杀，精神域澄清者杀。”

视频对面几位联邦序列神色顿时微妙起来，大概是没想到联邦第一序杀心这么重。

为首的联邦第二序迂回地劝道，“传说级阁下消失多年，如今奇迹再现……”

联邦第一序也感到荒谬，“那你们觉得如何？”

几位联邦序列回归激动和喜悦，还以为有的商量，“何不充分利用阁下的精种，多生一些顶级幼崽……”

心平气和了多个月的联邦第一序终于又一次忍无可忍，“都他雌父的给本皇雌闭嘴！你们信不信他一只虫就可以把你们全都干死？还借种？借你雌父的借！联邦还要不要了？八千多年的努力我看就要断送在你们手里！从今往后的每只联邦序列，都必须给我深度学习传说级雄虫曾对雌虫做出的凌辱罪行！”

联邦第一序一通输出挂断电话，继续航行。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联邦的发展都还不错。

新世纪10534年和11314年，又陆续出现两位传说级，特能为[分解]和[嫁接]。

因为不是唯心提到的特能，所以联邦第一序也没太关注，同样按照严厉看管处理了。

新世纪15078年，联邦第一序偶然中发现，自己以同样的速度围绕主星区航行一周，所耗费的舰内时间大大缩短。

他有点茫然地点开所在星系图，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由于引擎黑洞的作用引力，主星区在绝对位置上离黑洞越来越近，如今已然达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距离。

他马上停下星舰，调出当今在位的联邦序列档案，主动给联邦第二序拨去了视频。

“你是？”这次的联邦第二序是一只亚雌，相貌比较温和。

一般来说，亚雌的战力要弱于雌虫，能登上第二序，想必不易。

“我是联邦第一序。”联邦第一序单刀直入，“问问看历史院天文部都在做什么？我族星域已经进入黑洞的不稳定范围，为什么还不预警搬迁？”

听见对方是第一序，联邦第二序立马坐直了身体，不敢马虎，“第一序列主席，请您不要责怪，事实上，我们已经圈定了新的主星区，只是……”

听到有虫在着手准备，联邦第一序态度也平和了一些，“只是什么？”

“只是主星的选定，我们还在商讨……后天我们将召开百虫投票大会，最终确定主星，详细情况之前也给您发送过报告。”

联邦第一序心道自己哪有时间把每份报告都看一遍。于是边输入关键字检索往期报告边说，“主星的选定有固定的原则，照做不就是了？”

就在这时，检索的相关报告跳出。联邦第一序简略浏览几行，不由隐隐发怒，“自转23.5小时，公转370天？这就是你们想选的主星？”

联邦第二序有些露怯，但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这颗星球的陆地资源和海洋资源都很丰富，矿山和森林也层出不穷，相比之下，完全符合自转公转条件的星球太过贫瘠，所以我们想……”

好，好得很！联邦第一序收敛情绪，命道，“把其他序列叫过来。”

等到所有虫就位，他凉飕飕问，“选这颗资源星为主星，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联邦第三序率先开口打破静默，“第一序，我其实一直是反对的，但是第二序一意孤行。”

没想到第三序会突然拆台，联邦第二序眼神警告，“你什么时候反对过？你只不过是没支持。”

联邦第一序看向第三序，还是凉飕飕，“资源星不也挺好？”

联邦第三序顿住，一时间又有些摸不清第一序的意向，只能硬着头皮答，“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族历来就有一套硬性规定，感觉就这么扰乱了计时不好。”

联邦第一序皮笑肉不笑，“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联邦第三序见状，完全不敢吱声了。

联邦第二序自以为占了上风，言之凿凿，“规矩是虫定的，自然也可以改。我们是联邦序列，难道还能害了联邦不成？主星中要建造主厦，建造圣彼西科，我们委屈点倒也没什么，怎么能让阁下们也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下生活……”

“够了！”联邦第一序呵斥一声，面色冷凝，“你们是好日子过久了，半点苦都受不得？哪个星球不能住虫？住了会死虫吗？[24小时365天]是遗失纪初期难能遗留下来的铁则！延续了多少万年都没有打破，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要开天辟地头一遭？你们算什么东西？对自己的根没有半点敬畏之心！是不是真要等到哪天逆了理了才觉得痛快？！”

联邦第二序被训的面无血色，在听到逆理二字，更是当场跪下了，“我不敢。”

“行了，”联邦第一序当然知道他不敢，“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掐断通话，接着航行。

次年，虫族全族搬迁，主星的选定并未破例。

————

航行停留。航行停留。航行停留。

机械地处理，机械地重复。

新世纪15079~39410年间。

又陆续出现12位传说级雄虫。

发生23次圣彼西科叛乱。

46次大型背叛军团袭击。

19次联邦解体运动。

2次全族搬迁。

然而唯心余党还是没有现身。

有时联邦第一序会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放弃高速航行，老死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新世纪39411年，六位联邦序列致电，询问他对[造雄计划]的看法。

联邦第一序觉得这点小事完全可以不用来烦他，便打发他们去举办百虫投票大会。

新世纪39445年，无惯性舰自主停航，却没有连线提示。

联邦第一序明白，又是到了给星舰充能的时候了。

即便自己每回都把储备舱加满，但到底是高速航行，耗费巨大。

联邦第一序将星舰停在主星访客舰区，低调地委托在场工作虫给自己充能。

他没有惊动任何联邦序列，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在经过一家写着皇族风格的餐厅时，联邦第一序有些触景生情，进去点了几个特色小菜。

这里的布置确实很高雅，但与他记忆中的皇宫大相径庭。

旁边一桌是两只雄虫在开茶会，其中有一只还是S级别，现在流行的说法好像是叫特等？

联邦第一序多瞅了几眼，就被那S级雄虫恶狠狠瞪了一下，“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联邦第一序听了直皱眉，觉得晦气，心下胃口也没了，拿过清单准备结账走虫，又听见那S级雄虫自言自语，语气软了很多，“他到底会不会来啊？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不给我。”

“他精神域有问题呗，”另一只同伴雄虫翻着白眼挤兑，“我打听过了，他是挖空了心思想当联邦序列，根本就不想和雄虫欢好。你还是换一只虫吧，世上什么雌虫没有？”

“可我感觉他对我态度挺好的呀……”S级雄虫苦着脸，“而且雌虫想当联邦序列，不就是为了更好地和雄虫欢好吗？他出身差，竞选没有优势，如果讨好我，我还能让其他忠雌帮衬他一把……”

同伴雄虫琢磨一番，“估计他想要背景干净一点？你想，他在历史院转联邦序没成功，又考了生物权限重头干，结果还是没转序成功，现在又在总指挥部找门路……”

“他怎么那么怪？现在谁不靠背景？”S级雄虫有些狠虫不开窍，“真以为光靠联邦体制能让他转入联邦序列吗？”

同伴雄虫眼睛一亮，“诶诶，小声点，他来了！”

“啊，他还是那么好看。”S级雄虫小脸微红，心花怒放，“他心里有我。”

联邦第一序在一旁听了那么久，也着实对故事的主角产生了好奇。

扭头看去，那是一只英俊的适龄期雌虫，等级居然是三S，还是相当顶尖的那种。

怪不得能让一只S级雄虫惦记。

“阁下。”赴会的雌虫语气疏离而不失礼貌，“您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那天我只是恰好轮班为您疗伤，是尽自己应尽的职责。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位生物权限者，也都会那样做。”

他的话让雄虫喜悦的面容变得难堪，“你真是太装了，三番五次拒绝我，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您当然有办法。”

“那你是有恃无恐？”

“我从没这么想。”

雌虫的顶嘴让雄虫更加生气，“你不是想当联邦序列吗？现在跪下给我咬，我说不定可以帮你。”

“我并不想当联邦序列。只是事态让我不得不去争取。”雌虫礼貌的态度并未改变，但是言辞却越来越不逊，“至少如果我是联邦第二序，就绝对不会让您等踏出圣彼西科。事实证明雄虫只要有了一点点自由，就会想方设法折辱雌虫，真是令虫作呕。”

“你说什么？”雄虫震怒，声音尖锐，“你惹到我了！我现在告诉你，就算你想从总指挥部转入联邦序列，也不可能凑齐足够的权票！”

雌虫的神情不动如山，仿佛天生戴了一副面具，“那您就去运作吧，我也想观摩这是否会加快您的死期。”

“你，”联邦第一序突然开口叫唤雌虫，“过来。”

雌虫循声看去，并没有动作。本认为是一只想为雄虫出头的路虫，但对上那双满含欣赏的目光，就有些不确定了，“什么事。”

“我听他们聊天，说你考取三个职能权限，却是为了转入联邦序列？”

“嗯。”雌虫隐约感觉到对方身份不一般，但主星公开的名虫他都见过照片，应该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联邦第一序接着问，“排序怎么样？”

“都在五序以内。”

“很不错，为什么没成功？”

“权票不够。”

“投你的是谁，不投你的是谁？”

“投我的都是平民。”雌虫只回答了前面一个问题。

联邦第一序秒懂，“你平时爱得罪虫？”

“特殊情况下。”

“如果有机会当联邦序列，你想当第几序？”

“第一序。”

联邦第一序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不作为。”

联邦第一序给听笑了，“他怎么就不作为？”

至此，雌虫彻底确定眼前虫应该就是主星某位不知名的大虫物，于是干脆做下一场豪赌，试图引起对方的赏识，顺利取下联邦第十三空序！

他如数家珍般缓缓道来，“联邦第二序怠政圣彼西科，联邦第三序独裁历史院。联邦第四序对科学领域一窍不通，却非要外行指导内行。联邦第五序私自往家族输送利益，联邦第六序沉迷雄虫疑似精神上瘾。只剩一个联邦第七序在贸易所兢兢业业。”

他直指源头，目的在于高拿轻放，“这一切，怎么就不是联邦第一序不作为导致的？”

“你很猖狂，”联邦第一序挑了挑眉，没想到随便逛个街都能听到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当了第一序，就能做得比他好？”

“不可能比现在更糟。”

“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联邦第一序拍桌而起，“第一序是不能给你当了，你便去当第二序！我再额外给你任免权，其它序列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料理了，我只看最终结果！”

雌虫听到这里，恒古不变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崩坏，“你，您是联邦第一序？”

联邦第一序满意地环视全场目瞪口呆，扬长而去。

————

联邦第一序重新开始航行没多久，星舰就自主停下，视频按钮闪烁。

用余光瞥一眼时间，新世纪39452年。

嗯，也有7年了。

他先是简单浏览了一下这近几年的汇报，又上星网检索一番联邦的风评。

还真别说，确实有焕然一新之貌。

再接通视频一瞧，原本落魄的雌虫如今已经满是上位者气息，很能给联邦序列撑场子，“第一序，有件事情我需要亲口跟您汇报。”

“说罢。”联邦第一序拧开一瓶果酒。

“有一位适龄两年的阁下，觉醒了传说级血脉。”

“哦，”联邦第一序压根没往心里去，仰头喝酒，“按照老方法处理就好。”

“是，值得一提的是，阁下本身是家族雄虫，在圣彼西科没有软肋。他出生时仅为高等，后来进阶特等被家族隐瞒下来，直到前几天血脉觉醒特能激发才被察觉。”

“也不是什么事，”联邦第一序还是没往心里去，“家族留恋家养雄虫情有可原，多给点补偿就是了，既然雄虫在圣彼西科没有软肋，那就拿他的家族制衡，总有办法。”

“是。”联邦第二序见第一序如此淡定，便也不再多言。

“哦对，”联邦第一序这才想起来问一嘴，“他的特能是什么来着？”

“[全知]。”

“啪！”

联邦第一序当场打碎酒瓶，内心久久颤动。

出、现、了。

————

联邦第一序亲自去首序殿见那只雄虫。

第二序走在他身旁进行一些说明，“阁下名为佑，今早精神力震荡没有控制好，误杀了五位军雌。”

联邦第一序脚步一顿，看向第二序的目光有如实质，“误杀？”

“不，”第二序改口，“大概率不是。”

联邦第一序一声轻笑，这才继续往前走，推开那扇关有雄虫的房门。

浩瀚的精神力场呼啸而躁动，密密麻麻充斥着整间屋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因为雄虫一个念头展开恐怖攻击。

对于这般情形，联邦第一序显然是不想看到的，“很不安分啊，第二序，这就是你的调教水平？”

床头抱膝的金发雄虫闻言抬起头，眼神冷漠。

他毫不掩饰地发动特能全知，先从联邦第二序的脑中追溯这只口出狂言的陌生虫信息，迅速就知晓了他的身份——联邦第一序。

雄虫继续往深探察，发现除了寥寥的几次有限交谈，能寻到的信息并不多，说明联邦第二序也并不是很了解第一序。

接着雄虫又追溯了到一些内部文献，是联邦第二序浏览过的关于联邦第一序的执政史，时间跨度竟长达两万年。

全是字，雄虫不想看，便停止了本轮的追溯。

然后他改换目标，想直接从联邦第一序的脑中追溯他的往事。

却在发动全知过后，当场惊得面色惨白。

联邦第一序没有意识！

他，是死虫？

可他明明就在说话，还在笑！

看见雄虫震惊的神情，联邦第一序笑容嘲讽，“来，你不是全知吗？不妨读一读，我有什么故事。”

佑被成功激将，迫使自己加大追溯强度，势必要从第一序的脑中挖出情报来。

暴动的精神力场和尚且稚嫩的操纵水平席卷对冲，他清脆的雄核终于不堪重负，生生震出几道裂纹，将他痛晕过去。

在雄虫失去意识后，联邦第一序冷冷开口，“这只虫不一样，把他关在最顶楼，加倍看管，给他戴眼罩和口塞，行动完全束缚，非必要不得解开，在我点头之前不许他自尽。还有，别让他接触任何外虫，包括雄虫。看管虫也要定期一换，以防精神上瘾。对，把其他特等也看紧一点，一旦有新的传说级出现，立刻连线我。”

联邦第二序静静听完指令，心中有些惊讶却并未表现出来，“是。”

上位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查阅了第一序留在内部系统的近两万年执政史，明白第一序对雄虫持有相当严苛的态度，尤其是传说级。而今天他给佑阁下的处置，更是有记载以来最狠厉的一次。

————

联邦第一序沉默地回到无惯性舰，进一步调慢航行速度，将流速差控制在舰内一个小时、主星一整年的水平。

新世纪39453年。

新世纪39454年。

……

新世纪39457年。

新世纪39458年。

……

恍若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全知]已经出现，马上就是[时逆]。

再然后就是[唯心]余党。

你决不能，让联邦毁在这些虫手里。

新世纪39461年。

新世纪39462年。

……

荧幕似乎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周围仿佛暗淡了几分。

联邦第一序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过疲劳。

然后他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联邦第一序迅速按下星舰的停航键。

低头仔细回忆过往，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忘记了什么。

一番精密地复盘，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有的记忆都是衔接的。

联邦第一序放下心来，缓了缓神继续航行。

在[全知]出现后，自己确实是有些神经质，过度紧张了。

得改。

还没走几分钟，星舰便自主停航，视频按钮开始闪烁。

联邦第一序稍微理了理衣领，随即接通连线。

视频背景是生物院独有的白。

联邦第一序见只有五位联邦序列，心里很快就有数了，“是第几序受伤了？”

联邦第二序面不改色，“第七序，他现在完全不成虫样，您就别见了。”

其他序列虫附和着点头，“是的，不成虫样。”

之所以不让阁下入镜，是因为以第一序的做派，一定会叫他们把阁下轰出去。

“哦。”联邦第一序毫不怀疑，“那就让他躺着吧，我们说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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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联邦一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