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的中将名为南奇。

南奇是第一军团资历不浅的高级军官，卡洛斯刚入军部时曾跟随他到疆域，当时突逢险境，异兽凶恶，弹药断绝，南奇一脚将他踹远阻止了年轻的他使用精神力和翅翼，自己却被异兽的牙齿从背部到腰腹撕了个口子。

以当时凶险的情况，若不是南奇经验丰富，恐怕他自己也要死在异兽嘴里，而不是流干了半身血把他们几个刚毕业的军雌从死神手里抢回命。

卡洛斯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后看了很久。

南奇认了罪，对其他问话沉默以对，只是朝着黑洞洞的玻璃墙郑重而痛苦地说了对不起。

审讯结束，接下来要论罪获刑。

唐纳德一夜之间就多了几根皱纹，南奇的拒不配合在意料之内，在此之前谁都没料到泄密者会是常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南奇。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南奇之上极有可能存在更高的指令者，十二位中将里仍有一枚定时炸弹。

“多事之秋。”唐纳德感叹一句。

他已经老了，身体机能下滑明显，八大军团八个上将，他已经是坚持最久的一批，好在第一军团内有足够优秀的后继者，他只要把战场几十年的经验通通传授给他们。

剩下的尔虞我诈，皇座更迭，他无心也无力，只能看个热闹。

“第一军团直属王室，南奇的事情不能让普通民众知道，否则王室的信用会遭到怀疑。”唐纳德说。

这个决定不是他一个能做的，即使虫皇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谁要暗害卡洛斯，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卡洛斯，难为你成年礼之前还要受委屈。”

雌虫在18岁达到成熟状态，雄虫特性不同，20岁躯体成熟，之后五年迎来二次觉醒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成熟。

雌虫二十五岁的成年礼更多代表着要离开雌父雄父，独立生活直至组成自己的家庭。

像之前卡洛斯被管教所带走虫皇探视的特权，在成年礼过后就无权享受。

“没有委屈。”卡洛斯道，“这是我该做的。”

唐纳德怔了一瞬，卡洛斯的固执和坚持没有谁能改变他，最稳重冷静的往往是最有主意的，他无奈着摇头换了个话题：“你和那位斯里鹤阁下相处得如何？”

既是上将，也是半个长辈，卡洛斯选择坦然：“很好，已经超出想象。”

“看来他确实是个难得一见品行纯良的雄虫。”

卡洛斯点头，在信任的虫族身边他不吝于袒露真实：“我曾经试探过几次，但他始终如一，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同时是A级雄虫，帝国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唐纳德忍不住操心，关爱让他短暂地变成了普通家庭到了年岁开始叨叨催婚的大家长，“偶尔，你也要顾虑一下自己，允许自己有点私心。就算你胜过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除非你想年纪轻轻因精神海崩溃而死。”

“没有这么严重。”卡洛斯险些以为自己是孤身多年的孤寡老雌虫，而非成年礼都没过的年轻军雌。

“怎么不严重，如果上次没有斯里鹤，你该怎么办？”

“听索恩的主意。”

事后索恩和卡洛斯联系，曾把一闪而过的想法说给他听。

看上去冷静自持的帝国殿下和军痞子索恩的想法不谋而合，差点气的唐纳德把刚开始不久的修身养性丢到脑后，上下打量一圈，根正苗红的大白菜在背地里偷偷摸摸长歪了根，跑到不着调的那去选择同流合污，简直让他痛心疾首。

唐纳德：“我都不想说他！快三十的雌虫了整天和弗兰黏在一起，一直靠雄虫素代用品能在中将这个位置上呆多久？而且代用品能解决精神海暴动的问题吗？不能！”

卡洛斯有些干巴地劝慰：“您别生气。”

唐纳德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我没生气的话，冷静片刻，怒气被长叹出去：“我知道你们都有主意，你看上去服软，但和浑身骨头都要长出倒刺的索恩没什么两样，想做的事情没有谁能拦住。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卡洛斯被他庄重的态度感染到了，低头正色：“您问。”

年过六十的上将期期艾艾：“我听到流言，当天出来时你脖颈后的虫纹是被标记的状态，是真的吗？”

“……”

被长辈当面正经询问一些话题，明明只是应急之策，却莫名被问出了难以启齿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场交易，卡洛斯心知肚明，但耳廓还是烧了起来。

这种奇妙尴尬紧张的敏感一直保持到了晚上去参加莱巴斯坦的某些宴会。

下午洛曼用一种几乎要吃了斯里鹤的气势提着一个黑色箱子突然登门。

他胸口肋骨恢复得很快，斯里鹤很难不怀疑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甜腻腻的语调重出江湖：“斯里鹤阁下，这是您要的东西。不过我好心提醒您一句，里面有些器具过于沉重，您肩伤初愈，动手不利于恢复。”

斯里鹤没有和卡洛斯提过要什么东西，这箱子多半是卡洛斯为了演戏安排洛曼拿来的，他十分冷静从容地接过，这箱子的重量有些超过，他单手接过肌肉绷紧到底还是稳住了。

沉着点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这个黑色箱子在门被关上后就落在地上被挪到墙角，直到卡洛斯下班的时候才被打开，然后斯里鹤的冷静从容被短暂地撕碎了。

“这些……是什么？”箱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材质各种类型应有尽有，看得出来做工精致，有些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但无法改变它们的本质用途。

卡洛斯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抑制环，和管教所的不大一样，黑色金属，上面的按钮更多。然后它被塞进了斯里鹤的手里。

“莱巴斯坦的聚会需要这些。”卡洛斯低着头因此没有注意到斯里鹤脸上极少见的紧张，将颈环递给斯里鹤后就解开了顶端的扣子，“麻烦完成指纹识别，帮我戴上。”

斯里鹤几乎拿不稳它，颜色厚重的金属颠着很轻，小巧精致的外观叫人看不出它的险恶作用：“这就是你说的，出格的表演？”

“嗯，莱巴斯坦今晚举办宴会的地方是比较私密的场所，属于他自己，平常也会拿它当住处。如果猜的没错，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脖颈扬起，像引颈就戮的白鹤，抬着头将脆弱的地方暴露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卡洛斯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只冰凉的手。

颈环可以调节大小，那只手仔细慎重地丈量了大小，在皮肤上轻轻摩挲过，触摸到后颈已经红肿消退的虫纹时，卡洛斯冷不丁一抖，斯里鹤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弄疼你了？”斯里鹤下意识问道。

“没有。”

这种颤抖是无法控制的，卡洛斯从没想过后颈会那么敏感，他这回做好了心理准备。

抑制环咔哒一声被扣在脖子上，冰冰凉凉，浓烈的黑衬托出极致的白。

卡洛斯几乎没有感觉到被束缚的不适，低头一看忍不住轻叹：“太松了，这样会被莱巴斯坦怀疑。“

斯里鹤只好按照他说的重新调节大小，恰好停留在喉结下方，这不是舒适的位置，就像被掐住了脖子。

卡洛斯捂住脖子轻轻咳了咳，眼尾被逼出了一道红，那只手没有摸到抑制环就被半路拦截，像钳子生生钳住了卡洛斯的手。

斯里鹤心惊肉跳，感觉这一枚小小的颈环简直折磨了两个虫族，无法保持镇定道：“别动，要碰到了！”

雄虫的紧张在瞬间被泄露出来，卡洛斯反握住斯里鹤的手引导：“是高仿品，没有实际用处。”

不知道哪个颜色的按键被触动，斯里鹤飞快地收手像是被歹毒的蛇咬到，他大脑一片空白听不见卡洛斯的话，缩回去后才发现不对，又飞快探出手解开脖颈后的指纹锁。

他心若擂鼓，咚咚咚跳的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血液一瞬间僵住又在心跳的推动下飞快往前奔腾，他听见了隆隆的声音，也听见了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声释然的再见，在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回荡。

“……斯里鹤，斯里鹤？斯里鹤！”

同样清冽好听的声音盖住了那阵回音，斯里鹤在某一瞬间清醒过来，一只手捏着抑制环，另一只手底下是裸露的皮肤，他掌心握着银发雌虫的锁骨几乎攥出了汗，黏腻又冰冷，玫红色的指印留在如玉的肌肤上。

斯里鹤几分钟内出了身冷汗，卡洛斯抵着他没让他整个跌靠在身上，底下脉搏热腾腾地跳动着，让他从森冷的梦魇中慢慢缓过来。

斯里鹤抬手捂了捂额头，也是一层冷汗，整个身体依旧处于恐惧的亢奋中，四肢发冷，心跳极快。

“刚刚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明，这个抑制环是赝品，只有指纹锁是真的。”卡洛斯认真道歉，颇有些哄小孩的语调，“是我错了，下次不骗你了。”

斯里鹤：“骗？骗什么？”他说着，手心从锁骨上擦过。

银发雌虫红了一片耳廓：“你刚刚说——。”

“——‘卡洛斯，你骗我’。难道不是对我说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斯里鹤自己也不清楚，他强压下心里不断冒出的疑问并拒绝去医院。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去医院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除了抑制环和几种类似手铐锁链的道具，斯里鹤还需要再补一个临时标记。

“这是一种保障，表示我已经有雄主，不可交易。”

交易一词冷冰冰的，由此可窥见雌奴的地位和明码标价的商品没什么不同。

第二次驾轻就熟，那块皮肤被再度咬破，玫瑰的香气一点一点飘出，味道很淡，但斯里鹤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

“这是阻隔贴，算是你的保障，表示你今晚不想和雌虫温存。”卡洛斯提醒道，“雄虫靠后颈尚未完全退化的腺体感受信息素，捂鼻子是没有用的。”

斯里鹤默默放下手，他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还差了点。

坐上飞行器时，卡洛斯将这次赴宴的具体行动告诉他：“你负责拖住莱巴斯坦，等他们沉浸在玩乐的氛围中，我会开始行动。十五分钟内我一定会回来，你只需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被疯狂的雄虫波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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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