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斯里鹤阁下，系统检测到您已经完成觉醒期转变，目前拥有一个雌奴，按照律法，A级雄虫需尽快在一年内迎娶雌君，或将在一年后按比例扣除补助金。】

系统的提示弹窗不顾阻拦悬浮在空气中。

帝国的雌雄比例达到了可怕的10：1，但远古虫族却不是如此。

这源于几千年前一场意外，无数虫族的基因被改写，尤其是雄虫，雌雄比例逐渐拉大，直到现在这种影响还未消弭。

斯里鹤目光在某个词上停顿了一下，随即将信息扔进垃圾箱。

一辈子靠补助金只会被拿捏，就像刚刚那则消息。

他需要立足，钱财和资源必不可少，最快的手段是婚姻，但虫族社会堪称无耻的财产继承制度连他都觉得反感。

这个时代的雄虫基本不工作，他们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仗着身份地位高尸位素餐，而公司敢怒不敢言。

久而久之，社会默认了雄虫只需待在家中等待雌虫的照顾，工作彻底与他们无缘。

像格兰维尔的情况是特例。

他背靠凯瑟尔家族，本就是四面坦途，除了推翻帝国的统治，想做什么都可以。

“启明”公司说是格兰维尔一手打造出来的，但背后少不了凯瑟尔家族的支持。

直播形式和地球上大同小异，算是虫族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三大星系近半星网已经接通直播，背后收益巨大。

如果真是格兰维尔独自想出来的创意，那他确实是了不起的雄虫。

斯里鹤心想。

但不妨碍他第一眼就觉得讨厌。

——笃笃

有虫族敲响了门。

斯里鹤转头去看，门没有立刻打开。

他摸出光脑：【门外有虫族。】

卡洛斯很快就回复了：【是我的副官洛曼，给您送晚餐。】

轻微的门锁打开声响起，但外面的虫族依旧没有进来。

斯里鹤走过去打开条门缝，透过半掌宽的缝隙看到了托着托盘的军雌。

偏清秀甜美的娃娃脸，穿着军装常服，身量和卡洛斯差不多，但更加年长，蓝绿色的眼睛像是攒了团怒火。

这团怒火很快被低垂的眼帘遮住，但斯里鹤知道它还在。

“这是殿下安排的晚餐。用餐结束后，立刻登机返程。”

他声音硬邦邦的，像吃了几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斯里鹤淡淡地“嗯”了声，侧身让开路，完全无视了他并不友善的态度。

洛曼眼皮跳了跳，无声吸了口气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主动跟殿下的雄主产生冲突，走进去。

雄虫骄奢淫逸，鸡蛋里挑骨头是常有的事。

洛曼将托盘放下，他本以为雄虫会对军部的餐食挑挑拣拣，大闹脾气要厨房重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黑发雄虫扫了一眼，就客气地让他出去了。

这……这就结束了？

“请问还有事吗？”

洛曼愣神的时间有点长，斯里鹤看了他一眼，瞥见他腰后鼓鼓囊囊塞了什么。

看轮廓，很像枪支。

斯里鹤收回视线。

“没有……”洛曼微微蹙眉，这和他预想中的反应不同，有些挫败和不甘。但他收到了含蓄的逐客令，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如丧考妣。

斯里鹤漠然评价。

晚餐后没过多久，卡洛斯终于回来了。他没吃晚饭，简单补了支营养液，很多时候出任务的军雌都是这么解决的。

“我带您去舱室。”

天色暗下来，紫红色的火烧云只剩下一小块被暗红的地平线托起，星舰港口宽阔壮观，指引灯不断闪烁，一个个黑色的身影秩序井然排队进入船舱。军队的星舰停泊在港口的最中央，庞大的体积几乎占据了半个港口面积。

这是地球上看不到的壮观。

登船进行了三个小时，十六道舱门全部打开，金属门的隔音不佳，走廊外脚步声一阵接着一阵。

斯里鹤作为随军家属住在了卡洛斯的舱室里，卧具宽大，塞下他们两个不成问题。

这本是违反规定的，原本后勤给斯里鹤在附近安排了舱室，但不知卡洛斯说了什么，将斯里鹤安排回来。

一些不知内情的同僚更加忧虑。

星舰舱室隔音不好，他们不想听到骇虫的不和谐声音，否则以后上班还怎么面对卡洛斯？

斯里鹤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卡洛斯送他过来后就立刻离开了，作为军官，他要做的工作很多。

他对斯里鹤独自呆在舱室内很不放心，临走时强调：“无论谁想进来，都不要开门。”

斯里鹤适应良好，彼时正在星网各个讨论区浏览翻阅，云淡风轻：“你可以继续锁上。”

他表现得太过平淡，好像被变相控制行动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卡洛斯胸口剧烈的跳动平静下来，他沉默片刻，诚实道：“我没有独立权限。”

“算了。”斯里鹤捏了捏眉心，“我自己注意。”

对话很快结束，但若有似无的怪异感始终持续，卡洛斯难得心不在焉。

他一边统筹调节空间跃迁的星舰分裂，一边忍不住询问身旁一个结婚两年的同僚：“你的雄主会生气吗？”

“雄虫脾气都不好，众所周知，只有生气和更生气，所以你指什么情况下？”

“短暂限制自由。”卡洛斯道，“出于安全考虑。”

同僚瞪大眼睛，反问：“不会吗？”

卡洛斯茫然：“不会吗？”

“当然会！”这话题捅了牢骚窝，同僚一股脑倾泻出来，“雄虫麻烦得要命，一会儿要这家的高奢宝石，一会儿要那家的傻瓜飞行器，吃的穿的稍不顺心就把雌侍拖到地下室去鞭笞，别说限制他出行自由，就算他今天想上天都得找最近的航道送他上去。他雄父的，上次因为我阻止他去断层海滩玩潜水对我大骂一顿，后来溺水我把他救上来，又是劈头盖脸大发雷霆，害我浪费了三天年假！三天！最关键的是他光折腾却不交公粮！我的精神海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梳理过了！”

同僚想起卡洛斯现在的身份，吸了口气，眼含同情：“卡洛斯，你最好祈祷你的雄主性格不那么糟糕，否则可能会断送你的军雌生涯。你知道的，雌奴和雌君雌侍不一样。”

卡洛斯没有说话。

斯里鹤正在浏览直播论坛。

这个名为“好无聊，虫在主星，找些雌虫玩玩”的帖子是忽然冒出来的。

标题刺激，内容猎奇。

【如题，｛坐标｝，无聊了找乐子，手里有两个耐玩玩腻的雌奴，有空的朋友可以过来跟我换换，一起玩也行。】

底下很快聚集了一堆群众。

鞭长莫及惋惜者有，无所事事吃瓜者有，义愤填膺怒骂者有。

很快，这条帖子就被删了，从头到尾存活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但两分钟，已经足够让许多虫族看到。

删除前，有闻讯赶来的雌虫极端主义者，叫嚣着雄虫已经烂透了，就应当把他们大部分都抓起来，把不乖乖听从命令的都杀掉。

帖子如雨后春笋源源不断，拔了又长。

看得出来后台在努力，但收效甚微。

放任这么大的公共信息交流平台肆虐，迟早要出事。

就像无知顽童手握核弹，不管控起来后果难以预料，这恐怕也是君主无法拒绝凯瑟尔家族求婚的原因之一。

斯里鹤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心里隐约有了点想法。

几个小时后，飞行舱内机械温柔的提示音响起，提示已经接近空间跃迁点。

卡洛斯依旧没有回来，只是发了条讯息：【空间跃迁状态下星舰状态不稳定，请呆在舱室内不要出来。】

斯里鹤回复：【知道了。】

又一小时后，庞大的星舰化为十几个分裂体，每个分裂体都是小型的飞船，十几个少将及以上军衔的军雌井然有序地进入空间跃迁点。

一艘艘反射着金属银光的机械缓缓进入黝黑的漩涡，仿佛进入无声无息的巨兽之口。

在这里，所有的信号都会被干扰。

时间缓慢流逝，轮到斯里鹤所在的飞船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导而入，不多时，舷窗外的景色就变了样。

斯里鹤有一过性短暂的作呕感，像是坐了趟极速版过山车，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但躯体实打实地滚到了终点站。

渡过跃迁点的飞船行驶了一段距离就停泊在原地，等待后续队伍汇合重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后面几架飞行器却迟迟不现身。

不确定跃迁点另一头发生了什么情况，唐纳德在指挥室眉头紧锁，重新返航的代价太大，如果飞船在三小时内依旧没有出来，那他就要汇报主星，申请支援。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斯里鹤站在窗边。

漆黑的太空中，三架飞船缓缓调转方向，似乎准备重新进入跃迁点。

出事了。

*

两小时三十分钟。

银白的光辉再次从漩涡中出现，炮火的痕迹覆盖了飞船大半面积，最严重的一处，金属复合板被掀开了皮，露出里面挤压变形的线路板块。

那架飞船很快连上了军部的通讯频道，领队的少将飞快从混乱中稳定情绪：“唐纳德上将，我们遇到了黑玫瑰星盗团，对方似乎早有准备，规模庞大，武力装备齐全，好在卡洛斯少将为我们争取了时间，而且刚才……”

“出现了反叛团的星舰。”

“他们这次似乎是来帮我们的。”

最后一飞船缓缓驶出，掉头的三架飞船却不闪不避，与其他装备完好的飞船一同形成了包围之势。

殿后飞船的舱口忽然打开，一个身影闪出，黑色的制服几乎与宇宙的背景融为一体，只有背部反射着绚丽色彩的银白翅翼极其耀眼，轻轻扇动便是流光溢彩。银发四散，几乎将他上半身包裹起来。

他身后又追出一只青蓝色翅翼的军雌，飞船底部枪炮装置缓缓弹出，却因忽然闯入的军雌而只能按兵不动。

唐纳德沉声命令：“洛曼，让开。”

被命令的军雌咬牙：“殿下现在处于虫化边缘，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殿下的雄主就在星舰上，我们可以让他……噗——”

青蓝色翅翼死死挡在卡洛斯身前，然而被保护的对象并不领情，拧腰勾腿冲拳，洛曼对身后的虫族失了防备，几招下来，胸口炸裂般的疼。

“殿下！”

银白翅翼像一颗流星，划破了寂静黑暗的宇宙。军械的移动根本来不及捕捉那道身影，冷硬的钢铁在翅翼面前成了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烂泥。

卡洛斯失控了。

失控的S级军雌，不亚于一场灾难。

唐纳德：“准备镇压！”

洛曼的肺被肋骨扎破了，他一边咳血沫子一边急切道：“用强效镇定剂！否则只会让殿下的状态更糟糕！”

“镇定剂可控制不了多久，如果不废除卡洛斯少将的行动能力，整条星舰都会被他毁掉的。根本问题是精神海，但是——那只雄虫，卡洛斯只是他的雌奴，律法也保护不了卡洛斯少将，洛曼副官你懂吗？！”

**裸的现实被血淋淋地撕开。

一时间频道内有些沉默。

直到索恩低骂一声：“弗兰，我先带几个军雌把卡洛斯拖住，你去找尊贵的雄虫阁下聊聊。”

弗兰：“我知道了。”

手底下都是不安分的刺头，尤其是这两个，唐纳德眼皮子直跳：“你们要干什么！”

斯里鹤在舱室内闭目养神。

他无能为力。

这种弱小的感觉让斯里鹤略有些烦躁。

笃笃——

斯里鹤睁开了眼睛。

礼貌的敲门声过后，来者并不礼貌直接推开了门。

是个蓝发军雌，他容貌干净内敛，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更像是白面书生而非高级军官：“斯里鹤阁下，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您帮忙。”

他军装革履站在门口，堵住了唯一的通道。

斯里鹤：“我不清楚我能做什么。”

“您只需要释放一点雄虫素。”弗兰缓缓补充，“在梳理精神力的时候。”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斯里鹤的方向走了几步。

看来有军雌暴动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斯里鹤眼神微冷，他厌恶威胁，“我对目前的境况一无所知，就要去解决麻烦，是否不太公平？”

“您认识。”

斯里鹤眸光微暗，他蹙眉冷声：“什么意思？”

舷窗外，一架飞行器被暴乱的精神力扇飞，像是失去牵制的风筝越飘越远，驾驶它的军官扭头滚出来，心惊胆战看着它在不远处轰然炸成烟花。

弗兰目光微微凝滞，确认那个倒霉的军官不是索恩后放下了心。

斯里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爆炸的火光。

“敌袭？”

弗兰：“是内乱。”

耳麦里索恩的催促开始急切，弗兰摘下耳麦切换成外放模式。

“……兰兰你那边怎么样了？卡洛斯已经毁了两艘飞船和几十架飞行器，再这样下去他要赔不起了！”

“……操，他差点撕了我的翅翼！”

“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把卡洛斯带到17区，索风在度假，我早就想让他喊我一声哥哥了！”

弗兰面不改色迅速切换回去：“我希望阁下能慎重考虑，三殿下是S级军雌，在精神海暴动的情况下，哪怕同等级的军雌也无法抗衡。”

斯里鹤仿佛没有听到索恩骂骂咧咧的冒犯声，或许听见了但没有放在心上，视线尽头是黑宇中呈半包围的阵仗，包围圈被一次次撕裂，可见快要控制不住了。

精神海暴动，是军雌死亡的主要原因。

除非得到雄虫的及时梳理，否则药石无医。

但同时，负责安抚的雄虫要冒极大的风险，在梳理过程中，因无法克制痛苦而失手杀死雄虫的军雌不在少数。

他的无声凝望让弗兰皱了皱眉：“阁下？”

“军部不会放弃殿下，如果您不愿意，可以将雌奴归属权转移到别的雄虫名下，我们已经有了……”

“不需要。”黑发雄虫忽然开口。

他转过身，弗兰这才发现，斯里鹤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异常的平静。

“带我过去。”

弗兰停顿了几秒，随即按下通讯键，视线深深落在斯里鹤身上：“注射镇静剂吧，阁下同意了。”

2024.10.0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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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暴动（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