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现在

战火中,他们相拥,却以为只是因为彼此的寒冷。

……

“……对我而言,生活是完全是无从捉摸的。“

西尔维亚自出生后便是体弱多病,经常卧病在床,所以,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个房间就禁锢住了西尔维亚模模糊糊的童年。

但是没有关系,那个时候,雄父莱恩,兄长梅菲斯特,会把所有的‘爱’没有保留地给他。每每睡醒开门,两个雄虫就会端着两张傻乎乎的脸和周遭的仆佣七嘴八舌地说道:肚子饿了吧,吃点甜椰奶好不好?要不要草莓蛋糕和奶油面包啊?

其实年幼的西尔维亚完全不懂得肚子饿是一种什么滋味,但是他会顺手叉起几口甜腻的草莓蛋糕。

很甜,西尔维亚其实不喜欢。——过分的甜味更像是一种苦涩。

但,他照样吃。

食物的甜会顺着食道,经过心脏,把一种温暖的甜意留在心里。

他很喜欢那种感觉。

但不绝对。就童年时期的西尔维亚来说,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家中的用餐时间,全员到齐的那一种。

用餐的时候,精致的菜品被仆佣们端上来,饭菜放在长桌上被分成两列,雄父莱恩坐在首位,左手边坐着雌父玛伊亚弥,而右手边是哥哥梅菲斯特,莱恩过分宠爱他,没有给他安置婴儿椅,他是直接被抱在莱恩怀里的。

用餐的房间里灯光昏暗,一家四口全部沉默不语地吃着饭,尽管被抱在怀里,但那光景还是叫西尔维亚感到一股子寒意。

正餐不可能给年幼的孩子端上一盘草莓蛋糕,这时莱恩喂他吃的东西不可能有像草莓蛋糕那样的甜食,所以西尔维亚更加视这种时刻为一种受罚方式。

但这种时候很少,仅限玛伊亚弥回家限定。——所以小朋友觉得这是见到雌父的一种代价。

玛伊亚弥回家吃饭意味着这一周他会在家,他不需要在画像和网络上看雌父,一开房门,雌父就在眼前。也许是远离同族,西尔维亚心底对他们的行为一向觉得难以理解。

童年时期,他们(同龄的孩子),天真地认为他置身于地狱,但西尔维亚却觉得自己的灵魂是被母神眷顾的孩子,是泡在草莓蛋糕里的。反而是那些诋毁他不幸的,他们过着的灾难生活简直是他不可比拟的糟糕。拜托,他们究竟是怎么定义幸福的生活的啊?

啊,当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啊。

难道他们的雄父也会给他们吃草莓蛋糕吗,好吧,不一定是这个,小西尔维亚向来大方,别的也可以。又不是没去过别的虫族家里做过客人,琼斯先生都不会抱着小朋友吃草莓蛋糕。

他赢麻了好嘛。

难道他们的兄长也会天天陪他们玩吗,梅菲斯特可是他的超级许愿机,西尔维亚从来不信什么小雄虫小雌虫会相信的那种,只要乖乖听话就会实现他们心愿的小妖精。

但他有真的好伐。

难道他们的雌父也是年纪轻轻就是将军吗,那个布莱克家的将军已经年纪大大的啦,雌父每次回家都可以看他都穿着超酷的军装的!

……

当他们赞叹西尔维亚幸福的时候,已经是他进入幼虫院,面对一帮贵族雌虫资料必须选一个的时候了。

他也不是没有好感的雌虫少年。

虽然他很心机地挤开了其他幼虫院的雌虫少年,但是他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和雄父的很相似,所以西尔维亚放任了他的接近。

很巧。

那位少年的资料被一位贵族雄虫翻到了。他没有成年,按照道理来讲,幼虫院护理员和院长不会做什么手脚,但是他的资料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那叠资料的最顶上。

第二天,这位贵族雄虫就来了,乍看仪表堂堂,抽着烟,目光如同刀尖般锐利的射向浑身颤抖的雌虫少年身上,确认之后,他满意的笑了。

雄虫眉目间现出竖纹,眉眼挤成一团,脸颊、嘴角歪斜着像笑一样。

本来西尔维亚以为贵族是来收养这个少年的。

但是他带少年去了雄虫区,是的,幼虫院依照性别分区。

地点就在西尔维亚楼上,当时西尔维亚吃完了那个少年给他的最后一口蛋糕,他趁着所有护理员离开后去了他的楼上。

(嗯,简称:听墙角)

那扇不透明玻璃自动门紧紧的关闭着,西尔维亚无端幻想那扇门绘制着魔鬼的狰狞,整整半个小时,门没有开过,西尔维亚幻想少年正在与邪恶的魔鬼对峙着。

稚嫩的少年招架不住了,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少年轻微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断断续续响起的沉闷的鞭子声,花瓶碎裂声、尖叫、不堪入耳的辱骂、鞭子呼啸而过声、血肉和地板碰撞的闷响此起彼伏。

鞭子声继续鸣叫着,中间夹杂着少年低哑的哀求声;不一会鞭子声停了,在一阵莫名的水声中,少年细若游丝的呻吟声持续了很久。

最后,沉默的时刻来了。

……

血色的夕阳随着恶魔的疯狂渐渐燃尽,夜色开始浸染幼虫院的大门,那扇门开了,少年被两个护理员抬出去了。

其他雌虫少年讨好他,谈起少年的时候不免带上了幸灾乐祸,西尔维亚知道不见了的少年和他们有关系,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告诉他真相。

他们不会把魔鬼的那一面展示给西尔维亚看。

所以。

那不是收养,那是什么?

很快护理员们就给了他部分“答案”。

于是一向乖巧的西尔维亚不打算装了,他直接爬上了窗台,威胁着一众试图接近他的护理员。

他没有自信,护理员会因为,或者说永远因为他是个贵族雄虫而对他有什么尊敬。

贵族的身份会变,而落单的雄虫会死。

……

梅菲斯特不是个正直的军校生,连带着交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尽管爱着西尔维亚,可是并不教导西尔维亚学“好”。

……

西尔维亚和碧回家了。

到家第一天,西尔维亚捏着铁丝撬开了碧的家里所有的可以看见的锁孔。

到家第二天,西尔维亚开始破译碧家里的家用密码锁密码。

到家第三天,西尔维亚依旧只肯吃下碧吃过的食物。

西尔维亚承认自己的弱小,于是天然忌惮着碧的强大。没有高大的家人站在身后的孩子是没有后路的,但前方又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荆棘。

西尔维亚是个胆小的孩子。

但是他通常不愿将那份软弱公之天下。

所以,就算伤害、偷袭、暗算,手段再不堪,也要立于不败之地。

……

“啊啊啊,停止那无谓的祈祷吧,抛却引人落泪之物。喝一杯吧,遥想美好的事物,忘却那累赘的顾虑。以不安和恐惧威胁他人者,畏惧自己造成的滔天大罪,为了防范死者的复仇,终日脑中不断算计……有股莫名的不安……”*

“西亚,在唱什么?”

“欧玛尔·海亚姆的诗歌哦。”

西尔维亚穿着睡衣。碧有的时候会看见西尔维亚把奶油罐子放在冰柜上面,然后站在那里喝牛奶,啃甜饼干,身上穿着一件睡衣;西尔维亚的脖颈纤细,双耳耳翼微翘,肩膀、双腿发育得很好,身上的皮肤犹如初生的婴儿般的光滑。

碧想着“难怪他们都说我屋子里养了一只精灵。”

碧一边想一边从冰柜旁的地板走过。

这种时候碧总是会忽然闻到一股香气,一股清新稚气、却仿佛会让他睡去的花草香气。

是什么呢。

是偶然下了一场夜雨,满院的被雨水打落玫瑰花盛开在清晨的露水之中,花枝被折断,发散着强烈的清洁香气,倒下的尖刺刺入娇嫩的花骨朵和已经绽放的花瓣,馥郁的玫瑰香压在草木香之下。

碧闻到的气息恰如那种香气。

在那如玉的肌肤弥散着的发自内部的气息之中,有花枝的香气,有花儿的芬芳,在那皮肉之下,有一种碧从未知晓的,神秘的香料在肆意燃烧。

西尔维亚在军区学习生活,结识了许多雌虫士兵朋友,但是西尔维亚特别亲近的,经常跨越半个军区寻找的是碧。

西尔维亚平时亲昵地叫碧为‘哥哥’,嗓音甜腻腻的。但是作为回应,只有在没有太多雌虫同僚的场合之下,碧才会称呼西尔维亚的昵称西亚。

碧知道西尔维亚对自己有些信任,这得感谢他的兄长亲笔签名的收养委托信件。

不过他也没有自大。

西尔维亚并不钟意于他,或者说一点调皮示弱的表现,只是孩子气的讨好。西尔维亚的心意,不可能强烈到冲破那层桎梏。

这一切碧都知道。

他不是个活泼的性子,于是太多话总是在心里和西尔维亚说,现实之中只是在文质彬彬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尽其所能地伴随西尔维亚到任何地方,仅此而已。

反正终有一天,会有别的漂亮的雌虫闯入西尔维亚的心扉,让西尔维亚怦然心动。但是那个雌虫不会是他,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化为实质性的语言,行动更是一片空白。

除了监护者,他什么都不会是。

……

西尔维亚呢?

这个精明、喜欢声色俱厉的胆小鬼呢?

碧曾经在和他一次出游夜归之后兴味阑珊地登上没有灯光的露台,西尔维亚站在他的目光下,他的唇半张半合,那双看不清的亚麻色的眼睛在看他,西尔维亚知道碧在看他。但西尔维亚读不懂碧的眼睛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未知给西尔维亚带来不快和恐惧,胆怯和无知就像是一层透明的硬墙,在那一刻抑制住了两个人。

碧眼里的似是而非的怪东西很快就不见了。

他莫名地远离了西尔维亚,减少陪伴西尔维亚的时间,西尔维亚为此感到内心一阵寂寥,但是就像雌父一样,碧作为第一军团的少将,军团长,他的忙碌有着无可指摘的理由。所以西尔维亚尽管委屈碧的冷待,但也无话可说。

西尔维亚将这份罪责归咎于碧那晚眼神里的似是而非的未知之物。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