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的楼道很窄，一次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红发走在最前面，后面的老幺絮絮叨叨地说着刚刚在巷子里看见的东西，老黑怀疑那雾里有药，他们看见的怪物都是幻觉。

楼道里本来就昏暗的灯在这时闪了一下，红发一脚没踩稳，还好眼急手快扶了把墙才没有摔了。

红发骂了句“晦气”，贴着墙站好，却突然被一只手摸了一下屁股。

红发手比脑子快，一巴掌就扇了回去，张嘴欲骂，却想起老黑两人说话的声音离他并不近。

他回头朝下看去，站在七八层阶梯下的老黑两人也抬头看他：“咋？”

红发一看他们的距离就意识到不对，他马上转身看墙，可墙上除了脏乱的痕迹，并没有什么机关的痕迹。

红发也回忆起刚才那手的触感，那皮肤很糙很干，似乎还有很多皱纹，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

于望看着重新嵌回墙里的诡手，发出质疑：“……它是正经诡异吗？”不是戳人鼻孔就是摸人屁股的，怪猥琐的。

系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改了必死，刚刚诡手行动，连1点惊悚值都没有！]

于望：？

这波也能怪他？再说了，那红头发的回过味后不是又补了5点惊悚值吗？虽然少，但也不能忽略别人的劳动成果好吧？

三人组回到304，距离他们进来的时间已有七八个小时了，星警到现在也没有来，他们怀疑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报警。

老幺一直一声不吭，一双眼睛时不时就朝后瞟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那巷子里回来后，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而且很近。

突然“咚”的一声响从头顶传来，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比起看不见的手和人，楼上的动静，三人至少还是听得出，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确定上面是不是还有人，他们又一起往四楼去了。但一来到四楼，三人脸又绿了。

此前他们搜索的范围仅在一二楼，没上来过，还不知道四楼直接是被水泥给封死了的，而且封得还很实，厚度少说也有三十厘米。那响动在这种情形下，也很诡异。

“快走吧！”老幺已经开始怕了。

老黑两人也没有打算砸了墙进去看，但四楼是这个情况，那上面呢？

继续往上，五楼六楼倒是都正常，而等他们都来到了天台，三个人也再次傻眼了。

周围全被迷雾笼罩，无边无迹，远处看不见任何高大建筑的轮廓，天上更没有轨道和飞行器，整个世界仿佛就仅剩下他们所处的这栋居民楼，以及那条巷子。

被世界遗弃的恐慌感连同雾海将天台上的三人包裹，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老幺下意识后退数步：“我……我我想回去，这单我不想参与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行了，冷静点！你看你像什么样？”老黑嘴上教训着，可实际上他和红发心里也在发毛。

而当他们下楼时，变故再次出现。

他们明明走了好几分钟，却迟迟没有到达一楼，又过了一分钟，红发站在楼道里不动了。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他们都看见了四楼那标志性的水泥墙。

楼道里一片死寂。

以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几分钟了才走到四楼。

沉默片刻后，他们又下了一层楼，可明明是往下走的，踩下最后一层阶梯，居然又回到了四楼。而往上走，同样是四楼。

逼仄的楼道昏暗的光，找不到出路，压抑得令人发疯。

老幺冷汗直流，红发焦躁地观察着楼道每一处细节，试图从中发现机关的痕迹，老黑破口大骂，想用嗓门呵退藏在暗处捉弄他们的“人”。

而于望，则是在看逐渐增加的惊悚值。

芜湖！破百了！

星际世界的恐怖元素，于望也上网看过了，不是大逃杀就是巨型怪物，再要么就是一堆虫子和丧尸病毒，满屏都突出一个血腥暴力。像阴魂这种看不着摸不着的但又无处不在的，他们还真没体验过。

不同于简单粗暴的虐身，阴魂往往先是虐心，让人一步步走向崩溃。

而三位检测员也身体力行地告诉于望，他这乐园对星际友友们确实很有新鲜感。

三人满头大汗重新回到304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来了，但在几十次上下后，终于没有看见那堵该死的水泥墙后，他们都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好半晌，房间里就只有粗重且疲惫的喘气声。直到未关好的窗吹进来一股冷风。

汗湿的衣物贴身，老幺冷得打了个哆嗦，爬起来关窗。老黑又开始怒骂，扬言出去后要打断于望的腿。

“……你们说，那循环楼道是机关吗？”

没有人回答。问出问题的红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眼球突起，死死盯着地面，指甲不停刮着椅子的扶手，像是在对另外两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哈哈一定是的！肯定是的！”

老幺瞧红发这样子咽了下口水，刚刚在楼道里的时候红发的状态就格外不对劲，但到底怎么了，他也没看清。还有，他其实并不觉得刚刚的楼道是机关。

这栋楼的建材很低级，用的就是最简单的水泥钢筋，最次的武器都能轻易轰成渣，现在市面上早就不售了，也只有穷得不能再穷的才会用来修建住房。而要在这种楼梯上装循环机关，还让人察觉不到任何机械运转的动静和痕迹，怎么可能呢？

至于外面的迷雾是不是有致幻药，老幺也不知道，毕竟刚刚他们三个可是一起行动的。就算真是的看见幻觉，三个人看见的也应该各不相同才对啊。

窗外黑得透不出一丝光，夜色深了。

出不去，也累极了，想不到别的什么法子，恢复理智后，三人还是决定先休息。

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保存精力总是没错的。

闭上眼后，三人都睡不着，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适。

星际的夜晚，从来都不是安静的，电子设备、全息光影、交通工具，不论是哪颗星球哪座城市，除非是使用了高档的隔音材质或专业设备，普通人都是伴着或多或少的嗓音入睡的。

像这种只能听见呼吸声的环境，三人都没有体验过，更不要说今天遭遇了这一系列的事。

老幺除了睡不着，还有些不安，于是在睡前，打开了手环的照明功能，比起黑暗，有光总会令人安心几分。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灯亮起那一刻，老幺脚下的影子也跟着开始蠕动、扭曲。

看见这一幕，系统又开始抽风：[桀桀桀！黑暗降临！死亡即将拉开序幕……]

一句话听得于望耳朵好痒，好想给它一逼兜，可惜了，现在的手太不利索。

不过现在副本里这情况，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什么。于望咂了咂嘴，嗯，少了薯片爆米花快乐水！

在于望戳着星网上的零食想下单，却想起来存款仅剩33星币忧伤关掉手环的间隙，304里的老幺直挺挺地从床上起来了。

他的脚没有踩实，只有脚尖着地，一团类人阴影托着他的后脚跟，他无知无觉地打开房门，动作无比僵硬地朝楼下走去。

红发与老黑依稀听见了点声音，但也只是皱了个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于望看着“鬼片”的经典一幕，更加遗憾没有零食饮料了，这多配啊？

至于被附身的老幺，他正在做梦，清醒地做梦。

他梦见他生活在这栋旧房子里，家里堆满了垃圾，还充斥着恶心的腐臭味，整栋楼隔音都出奇的差，他能听见各种混乱的声音。

他看见的画面并不清晰，更像是蠕动的扭曲的色块。他疑似有个酗酒家暴的父亲，每天都要打他。

那痛感非常真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醒，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那男人打他，他也就打了回去。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脖子上套了条狗链，被男人拖拽着上了天台。

狗链在地面哗哗作响，老幺疯狂挣扎，他听见自己哭喊在求饶，但那男人非但没有放过他，反而还恶劣地狞笑着，将他拽到了天台边缘。

老幺都快吓尿了，他不停念着“醒过来赶紧醒过来”，一睁眼，还在原地，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悬空的冷风。

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有种直觉，汗毛直立的直觉——要是在这个梦里死掉，他真的会死！

他不想死啊！

忽然，他看见了楼下亮起的灯光，一整楼至少十几户都亮着。他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奋力挣扎想爬回天台里面，他叫着老黑和红发的名字。

然而他喊到声音嘶哑，喊到那恶魔欣赏够了他这垂死挣扎的模样，松开了狗链，也无人出现。

六楼，不够高，但也不低。他被摔得四肢尽断，骨头穿刺内脏，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老幺猛地惊醒，他浑身湿透，大口喘息。

梦里的绝望感久久不散，老幺缩成一团，脑子都是懵的。又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睡之前他是关了窗的，这风，从哪来的？

老幺僵硬地抬起头。

他在巷子深处，就躺在白天“它”以及梦中他摔死的地方。

“啊啊啊啊！！！”尖叫声划破夜空，老幺连滚带爬地跑出小巷，跌进居民楼里，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急切地想回到304，一边和梦里一样大喊着老黑和红发，一边撑着发软的双腿爬楼。

楼道里的灯光开始闪烁，老幺身体也跟着瑟缩，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想快点离开，可腿却更软了。

他感受到了。那道注视他的视线，就在他的身后，离得非常近，他有强烈的预感，只要回头就会看见他，或者说，它。

“不，不……”他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黑影，是一道趴在地面上的黑影。那黑影浓稠黏腻，散发着腐烂的尸臭味，它在朝他靠近，老幺能清晰地感受到阴寒的冷意贴近，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信号。

“啊啊啊啊！！！救命啊！”求生本能爆发，刺激下腿终于能用了，他完全不敢回头看，煞白着脸叫着冲上楼，他拔腿狂奔，楼道全是奔逃的声音，很吵。他不停喊着红发和老黑，可如同那个绝望的梦境一样，无人回应。

他想跑回3楼回到房间，可他只跑了一层楼，一上来，竟然就是天台。

老幺瞳孔骤缩，立马就想下楼，然而“砰”的一声，通往天台的铁门重重关上。他发了疯一样拉门，手忙脚乱地从空间钮里取出工具破门，好消息是，铁门很旧，门很快被破坏了，也能顺利打开。

他抖着手，拿着工具充当武器，表情凶狠，但眼睛里的惊惶却泄漏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冲下楼。

可一下去，就是那条巷子。再回去，又是天台。来回三次，连楼道都直接没有了。他的世界仿佛就只剩这两个地点。

老幺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甩了自己几个巴掌，不停念叨着“这是梦这是梦”，可脸都肿了，火辣辣地发痛，眼睛闭上再睁开，眼前的景象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跟着老黑他们来的，我是个垃圾是个废物，我就是个小喽啰……我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你了！”

老幺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或者是不是人，但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也得试！

于望看着他涕泗横流苦苦哀求的卑微模样，不忍地闭上双眼：“太可怜了，我看不下去了。”

系统大翻白眼：［……你嘴角没翘那么高我就信了。］

嗐！这没办法啊，接二连三的惊悚值到账，人之常情嘛！

这矮个子胆子最小，心理防线崩得又快又厉害，他一个人这短短一会儿时间就贡献了146点惊悚值，于望真的很难悲伤啊，甚至还想请他一会儿再死一死。

虽说改了必死，但身在副本中的三人组又不知道。

还有这第一人死亡的时候，不仅要死状极其惨烈，还要让另两个亲眼目睹他的死亡过程，这样，既榨取了第一个的临死惊悚值，又能薅到其他人的，达到利益最大化。

系统没说，副本中的诡异会遵循于望的意志，只吐槽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自己不是反派来着哈。]

于望：……

说话间，副本里求放过的老幺不动了。他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他能感受到那道阴冷的影子攀上他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背，随后操控着他，一步步朝着天台靠近。

他双脚在地面摩擦，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边缘越来越近。

他屏息咬紧了牙关，还在试图挣扎，他的眼睛突起得十分厉害，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开。他的手还能动，好不容易转动着手腕将工具朝身后砸去，却没有打到实物，工具反而脱手落到了天台的地面上。

或许是工具砸落的声音很响。楼下的灯亮起，是304房间。

而老幺已经被推到了边缘。

懊悔、绝望、怨恨的情绪尽数堆在老幺的脸上。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红发和老黑。

他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啧，老幺哪去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去厕所了？”

老幺急切地想回答他们，可是，他的脚下已经空了。老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从六楼坠到一楼的速度很快，快得他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话。

“啪”的一声，他狠狠地摔在了地面，四肢尽断，内脏刺穿，鲜血喷涌。在这一刻，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巷子里看见的“少年”长什么样了。

和他一模一样。

红发和老黑听见了老幺的求救声，可和老幺想的不同，他的声音并不是从六楼天台传来的，而是巷子里。两人匆匆下楼，但巷子里什么都没有。

正要回去，毫无防备的，老幺就这么摔在两人眼前，鲜血溅到了两人脚尖。位置，和他白天对着空气说话的地方重叠。

他的眼睛睁着，严重变形的五官直勾勾地看着两人，脸上残留的怨恨没有消散，仿佛在指责两人为什么现在才来。

红发踉跄后退，直至跌坐在地，他张嘴想叫，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想呕也呕不出来。

死了……老幺死了啊！！

老黑一身肌肉完全紧绷，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用力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发颤。

来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难度的单子，会要了他们的命。

与副本中的氛围截然相反，于望这边叫一个喜笑颜开，现实才过了一分钟，收益已经突破三百点了。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剩下两位，脑子里已经在构思如何榨取他们的“价值”。

系统：[常威，你还说你不是反派！]

而副本中，还存活的红发和老黑齐齐打了个冷颤，他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面对什么，但已经后悔了，这会儿他们哪里还管得了雇主，他们只想回家！

三人组：老实了老实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