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弦断

空中炸出了炫目的血花。

陆敬观的右手挡在了沈玉昆面前,一只羽矢箭穿破了陆敬观的右手手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人能阻止。

“敬观——”尽管沈玉昆已经吓傻了,但他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我没事。”

陆敬观的脸色几乎瞬间就褪去了血色变为了苍白。

他不仅仅是因为箭射进了他的掌心里才脸色泛白,更多的是吓的,沈玉昆方才替他挡箭,若是他慢一拍,没能挡住这箭,他就得给沈玉昆收尸了。

陆敬观看着人沈玉昆担忧不已的面容,眼中复杂神色难定。

“燕君……”寻声望去,是刘暂将已经擒下了董东。

董东见一箭不成,本想连弓射出第二箭、第三……更多的箭,却被刘暂将一脚挑起了弓,他跃起抢弓,脚上如影随形地被一只手桎梏住,大力掼在了地上。

如今被擒,董东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之色,眼神甚至比方才平静几分。

“我适才给你说了什么……做人要凭良心,你向我射这箭之前可问过你自己的良心?”陆敬观长吁了一口气,平缓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

董东一声不吭,沉默地盯着陆敬观,突然轻蔑地冷笑一声。

“良心?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便,只要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报——报——”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跑到刘暂将耳边低声禀报,在场的陆敬观、沈玉昆几人谁不是耳目灵敏,也将那通信兵的话听了去。

“有人……闯军营……”

有人闯军营?

谁?

“哈哈哈哈哈哈。”这话陆敬观听到了,被压倒在地上的董东自然也听到了,他大笑出声笑得疯狂,和他方才沉默稳重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在发疯般的笑声中,一人掀尘土而来,他手上一抬,黑影被抛出从天而降往陆敬观这边而来。

定睛一看,陆敬观脸色一凝,飞身而起接住了飞来之物,怀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兵,口吐鲜血浑身抽搐不止。

但人还活着,陆敬观能感受到人口鼻之间微弱的气息。

“陆小狗,吃我一掌!"

来不及反应,黑影已至跟前,一只如鹰的铁爪张着五爪往肩膀而来,要是被抓住,定会扣进血肉之中。

陆敬观怀里抱着受伤的士兵呼吸急促,忙不迭地闪躲避开,一掌接一掌掌风蹭过他的耳边。陆敬观身手并不弱,少年将军一身武艺十几年无一天偷懒,再加上他本就是练武的天才,就算对上一流高手他也不遑多让。

但他三年前突遭变故让他身子变弱,原本的武功也硬生生跌到了原本的七成。又加上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兵,根本没有招架还手之力,只得一昧躲避。

“喝——”

就在陆敬观体力不支,脚下有些踉跄之际,一道闪电冲进了陆敬观与黑影的纠缠,沈玉昆手持宝剑生生将两人给劈开。

噌噌噌,陆敬观抱着人退后,来不及气缓将手中的士兵递给他人,嘱咐一声赶紧带下去找帐中大夫。

“燕君……”一旁的刘暂将的脸色惨白得快和受伤了的陆敬观一样白了,和陆敬观不一样的是他是吓的。

“先别动。”

高手过招缠斗在一起,外人根本无法介入,这就是刘暂将早就让人将弓箭架起,却迟迟不敢拉弓放箭的原因。

“末将来。”刘暂将一咬牙抢过士兵的长枪。

“你最好还是听陆国君的话别动,你的武功凑上去只需两下你的腿脚就会折了。”已经被捆好还没被带走的董东在一旁突然说道。

刘暂将听了聪耳不闻,还想上前。

“那人是并城活菩萨何善。”

董东这一句算是喝住了刘暂将的脚步,何善之淫威不仅在于他对百姓之残暴、性情之爆戾,更在于他从死人堆里练出的武功。他在并城做郡守,每七日他会在监牢里选一个犯人,不论罪轻罪重,随机选出。让他们竭尽之能的与自己对打,赢,则生;死,则被何善活活打死。

因此就算是这几年没打仗了,何善的拳脚也并未像杨名万那般落下,他浑身肌肉充满了像是豹子一般的爆发力,再加他常年杀人,一招一式里都泡在血腥罐子里喂出来的,这是真正的杀人招式。

刘暂将自知自己能力不及远矣。

沈玉昆持青锋迎击,何善也掏出了他来时抢来的大刀,一时刀剑相交铿锵声不绝于耳。

陆敬观脚提起了原本扔在地上的剑,随时准备冲入战局。他心里对沈玉昆的武功水平门清,平时陆敬观与他打都只用七分气力,刀剑功夫不是沈玉昆的强项。

他冲进陆敬观与何善的交手,是为了解陆敬观的危难之局,却把自己赔进去、深陷泥潭难以脱身。

只要能脱身,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士兵就能对着何善数箭齐发,但难解之处便是沈玉昆压根脱不了身,陆敬观知道此点,何善就猜不到吗?

陆敬观凝神注视着打斗,却有一阵目眩令他神思涣散。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这个时候旧疾发作?还是……

沈玉昆痛呼一声,他的肩头被大刀砍中,但幸亏他躲避及时,刀锋只不过擦肩而过,未及骨里。但此击已中,沈玉昆颓势已现,他难以再续,本就是强提一口气逞英雄之能,一旦势退,便是强弩之末。

他之败或许便是在下一招。

沈玉昆咬唇,他不愿输,他不能输,他输了死了事小,但何善一定不会杀自己,一个活着的世子比死了的世子更有价值,他会被用来要挟重情重义的人,他不愿这样。

这也……太丢脸了,沈玉昆心有不甘。

他将周身内力汇聚于这一剑,先扭过身去佯攻一刺,再迅速急挪,剑尖从大刀上刀面上“呲呲呲”一划而过,如鱼跃龙门之势往前而去,终点在人心口。

拼一把,这一剑定胜负。

何善眼里露出捕食者嗜血般的笑意,沈玉昆心中咯噔一声。

明明现下他要赢了,为何……下一刻,刀尖到眼前。

好快的刀。

沈玉昆已经能嗅到了刀尖上的血腥气,他瞳孔微微放大,剑已被他伸出去,此时压根无法收回架招,他被刺中已无法避免。

“铮——”

宛如白练的第三把剑骤然破空而来击中刀身,剑上的剑气炸开来,生生将剑挪开两寸。沈玉昆眸中光芒一闪,这两寸的空隙,给了他喘息之机,他顺着自己伸出长剑之势往侧前方倒下。

各路招式,最难的路数无过于在一个“变”字。比如说何善最擅长的黑虎掏心,左右手姿势都是瞬发而起,一招即发就变不得。而现下何善本该砍掉沈玉昆的手的刀势被打断了,他只得变换新招。

而沈玉昆原本就向前出剑,他利用了本就刺出去的剑的“势”,顺势往地倒下,何善根本拦他不得。

剑尖点地,雪亮的剑身压着整个人的身躯弯曲难堪。“锃——”,剑身回弹沈玉昆借力往旁一蹦,跳往了离何善身远的三丈处。

“放箭——”顿时,刘暂将大喊道。

即刻,百箭齐发。

何善狂笑一声,不避反覆身而上,手上大刀接住来箭雨,如狂风扫落叶般的气势,一扫而空。

箭矢都被砍断落在了他的脚边。

何善的目标从来都有一个,就是新上任的燕国国君,陆敬观。

箭雨过后,便得喘息,何善身躯庞大壮硕如山,此刻竟如泥鳅般滑动至陆敬观跟前。

谁也跟不上此刻何善的速度,而陆敬观,方才已经将手中的三尺青锋给扔了出去解了沈玉昆之危。

现下他手无寸铁,更糟糕的是他身子沉重得很,立在原地压根迈不动一步。

明明此时千钧一刻,陆敬观却脸色平静的往上看去。

抬头,蓝天澄澈,万里无云,今天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天气。

“敬观!”

这是沈玉昆在喊。

“燕君大人!快躲开!”

这是刘暂将和其他士兵在叫。

破空的血腥气传来,这是何善身上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划破了长空。

陆敬观低下头来,他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声影。

“陆敬观,你还好吗?”

这是吴语的声音,他声音难得的带了点担忧。

“我很好,只不过你来的有些迟了。”陆敬观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报之以吴语。

说完便合上了双眼,整个人宛若脱力一般往前倾去,吴语伸手轻轻地搂住他。

怀中人额头上沁满了细汗,呼吸紊乱,和顷刻之前还淡然自若赴死的神情判若两然,吴语常年匀速的心陡然一变,奇异陌生的感觉给他带来不同的感觉。

一下接一下,绵连不断,上一次是陆敬观对他说自己快死了的时候。

再上一次,是他知道全家被诛灭的时候。

他的生活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有少许的时候才会有这些新体验。

他并不厌恶这些感受,但他要把这些感受压制在可范围内,全部都要掌控在手里,绝不允许有一点闪失。

源源不断的温热内力从吴语掌心里不要钱地传进怀中的温软身体里,发颤的人似乎得到了宽慰,贴得他更紧了些。

他也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吴大人。”迟一步赶来的陈玉莲从士兵堆里走出,向着吴语毕恭毕敬道,丝毫没看趴在地上翻滚大叫的何善。

“你……你怎么没有拦住他!”何善挣扎着仰起脸来,眼目中流出恶毒的光。

他恍然大悟,他被算计了!他被吴语拍碎了双臂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像虫豸一般死死地盯着陈玉莲。

“你背叛我。”

“何善,你搞清楚了我一开始就没答应和你结盟,没有合作谈何背叛,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陈玉莲侧过身去对着落水狗一般的何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的是一个人吗?是人,只不过是一个死人。

陈玉莲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与何善结盟,不过他也没否决何善的邀约,他这样的人,就是海上巨船,风往哪边吹它的舵就往哪边打,若是何善能杀了吴语,陈玉莲也会选择他,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活下去的法则。

“是否要在下杀了何善。”陈玉莲对着吴语毕恭毕敬道。

杀了何善是一种表忠心的行为,陈玉莲在向吴语献诚。

可吴语压根没理,他大步走向被五花大绑的神箭手,吴语一句话没说,但迎面而来的威压像是一堵墙,压得董东面色铁青,咬牙死撑也难勉强,嘴角硬生生被他咬破,一行血从他嘴角流下。

“解药。”吴语冷森森的声音堪比十殿阎罗的判令。

陆敬观之所以会倒下,正是董东方才射的箭。

“没有。”董东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什么毒?”吴语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得像是询问今天是什么天气一样,但语气和散发出的威压却大相径庭。

董东五脏六腑几乎要被吴语的威压给揉碎了,“鬼、鬼撞钟。”说完,他忍受不住吐出了一口红血来。

“鬼撞钟!”听到此话的沈玉昆惊呼出声。

此毒得此名是因它能使人全身麻痹,先从手脚再到全身,通过血液流动传到脑子使人昏迷,在昏迷中你明明听不到声响,却能听到嗡嗡嗡声,就仿佛是小鬼撞钟催命一般。这种毒药毒发快,但并不难解,只是难查出是什么毒药,来对中毒者对症下药,往往中毒人在等待查清药物的时间里,就一命呜呼了。

董东的话若是真话,陆敬观的性命则无虞矣。

“刘和,这里交给你。还有你,陈郡守,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即便陈玉莲投诚表示自己忠心耿耿,但并没有到吴语信任的地步,不过吴语也不会去在意陈玉莲的诚意。

他出山前他的师父曾对他说,当世比他的强的不超过五人,只要他愿意哪里他都去的。

现下,不过是多带一人。

他足够强,以后他会更加的强。

吴语改为单手抱起陆敬观,手往前一抄提起董东。

“你要是敢说谎,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吴语此言不假,话音刚落,一晃之下人影竟凭空消失了。

“恭送吴大人。”陈玉莲抱手往前一推,朝着吴语消失的地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沈玉昆本想追上去,可他身手不及,只得立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眼神晦暗不明。

他看的是陆敬观手上中箭的伤口处滴下的血泊。

对于吴语来说,只要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陆敬观不可控让他既感到新奇又焦躁,他的性子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的。

至于沈玉昆,他和陆敬观是有很深的纠葛的……后面会揭露

乐鱼需要成长,暂时参与不了大人的事里:D,还请大家不要忘记他!!

最后打滚求收藏评论,感谢每一个人看到这里(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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