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嚎叫了一声，朝着地上那些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他的身影不稳，眼神飘忽不定，思维悬于一线，他若在压抑下去，只怕要被憋死，郁结之气让他几乎快要爆炸，无法与任何人言明的心声，此刻全然都发泄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难道我也要去死吗！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随便骂随便打还不够，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我活不下去，我就该永远做泥塘里的淤泥吗！”
他四下去查看，最后锁定这群人的头目，他一步步走过去，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就一下子扑倒在那领头的人身上，跨身骑在腰腹之上，便低下头，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因为太过于激动用力，而十分的颤抖，双眼赤目的看着下面的人，狰狞面容，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口中不断的重复
“我该死吗我该死吗我该死吗！！！！”
“我就不配活着，我就该一直活的下贱吗！那全去死好了！”
那人被他掐的面红耳赤，双目充血，双手无力的挥动，周围的人被他这样可怕的神情举止竟然吓得动也不敢动。
这些人口无遮拦，固然十分可恶，然而，楚灵娇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慕彻当着自己的面真的将人活生生掐死。
那挥舞的手臂渐渐无力，眼看着人就要被慕彻这样活生生的掐死，她连忙跑了过去，伸出手使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慕彻的手扯开，也不知道他看着这样瘦弱，怎么能够爆发这样大的力量。
楚灵娇将他整个人拖了下来，歪倒在一旁，自己跪坐在一旁的地面上，又扶着他的双肩坐起来，对上他赤红一片的神色，楚灵娇看的心惊胆战，晃了晃他的肩膀，又急又气，低声喊道
“刘无疾，你清醒一点！真要掐死他吗！”
慕彻神色恍惚的看着她，忽然浑身震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双眼睁大，嘴唇颤抖着，努力了几次，才不敢置信的悄声试探
“大，大小姐……”
当是神志回笼。
楚灵娇呼出一口气，也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他，轻声说道
“当然是我。”
慕彻却更加惶恐起来，他下意识要后退躲避，又不知道碰到什么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却咬牙忍着，不敢去触碰，只一味地往后缩，又要挣脱楚灵娇的双手，被楚灵娇一把拉住手腕，看着他，说道
“这些人是谁？”
慕彻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不断的摇头，目光含着惊恐与痛苦。
楚灵娇既然知晓他之前活的十分辛苦，大约猜的出来这些地痞流氓是先前结下的梁子，然而，她还是先让慕彻平静下来再说，于是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逃跑，又说道
“你家小姐在这里，怕什么！”
慕彻既知挣脱不得，便跪坐在她的面前，却只喘着粗气，身体抖得厉害，不知是为激动，又或者是愤怒。
他低着头，牙齿格格作响。
“不是了，都不是了……我不该存在……”
“你说什么疯话！”
楚灵娇被他这样消极的话吓了一跳，“你可是要做皇帝的人”，这句话差点说出口，楚灵娇噎了一下，才接着说
“我不想再听这样的言语。”
然而慕彻却只是低头，手指握的紧紧，指甲陷在掌心，是链接心中的疼痛。
他的不堪，他的软弱，他最为黑暗的一面被大小姐看到，更加不会要自己了吧。
慕彻绝望的想着，自己就像是冬日南飞掉队的孤雁，因为他，母亲不得不离群索居，最后死去，而现在，以为终于有一处安心之所，却也即将消失无踪。
他将被抛弃，将是一个人——也许从来，都是一个人。
此间无言相对的时候，而那被慕彻掐的半死的人胡天黑地的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气息，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尤其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孩，披金戴银，绫罗绸缎，又有美貌容颜，他眼中凶光聚了又散，心中便有邪恶大胆的打算浮现出来，与周围那些同伴快速交换了视线，都明了彼此心中所想，于是不用开口说话，便悄悄的围了过去，还在一旁观看的晏山景与莺儿看到他们的动作，立刻眼神一变。
莺儿大喊了一声
“小姐小心！”
便跑了过去，拽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然而，她固然只是一个侍女，却也没有碰过什么重活，被那人手肘顶了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那人呲笑一声，看着她抹了抹牙，笑得分外狰狞
“又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想活了吧。”
“我的天，这是真的疯了吧。”
晏山景看着眼前这乱局 再不能够独善其身，只好也出去，他自然学过一些功夫，舞剑照花也颇为风韵，然而那只是作为庆典中的祭礼，宴会的助兴又或者好友之间切磋而已，哪里真的这样赤脚空拳的来和人拼命呢。
而那些地痞流氓反应过来之后，便更加凶狠的报复过来，那是自然难以轻松应对的，眼看几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便听见一阵轻笑
“小猫打架，实在吵闹。”
随后，便闻到一股酒味。
不等楚灵娇看清来者何人，只见月光之下，一道人影如流光，在其中穿梭，身姿翻转腾挪之间，已然将人全都隔开，他剑未出鞘，却已经将一众人等都打的落花流水。
那些混混流氓哀声嚎叫，抬起头看着站在中央的男人，却不敢再动手了，因为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又或者看到对方的气态，就不敢再动。
楚灵娇看着这个相救的人，有些意外
“云相月——”
他不是喝醉了，正在杜大人安排的地方睡觉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相月握着剑，看了看那些人，饮了一口酒，便笑道
“今日月光甚好，吾不想血溅此月，你们走吧。”
那些地痞流氓知晓遇到了高人，顿时不在纠结，一哄而散。
一时间此刻又是一片寂静，云想月低头看着楚灵娇他们，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大约觉得荒唐
“看几位的穿着，该是贵族世家的公子小姐，怎么和这些人混乱达成一团。”
晏山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略略整理仪容，朝着云相月行了一礼，便代替众人回答
“打手未到，只好吾等先行了，多谢云公子出手相救。”
云想月摆了摆手，说道
“没什么，顺手而为罢了。”
又有些意想不到的摇了摇头，略略笑道
“吾只听说承阳风雅端庄之气甚重，刀剑不过配饰，行动以扇为媒，辞藻华美为上，言语玄妙为主，却没有想到还有几位这般不拘一格的小友。”
晏山景便哈哈一笑，抬起头看着他，朝他拜手行礼，才抬起头目如晨星，微微笑道
“旁人是旁人，我们是我们，既然见了不平事，当然没有闭目旁观的道理。”
楚灵娇：……？？？
帅哥，你说的是你吗？
楚灵娇彻底被他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到了，明明一开始只想袖手旁观的人是你才对吧！
不过，此刻不是拆台的时刻，楚灵娇将慕彻拉了起来，借着月光，看着他手脚与脸上青青紫紫，又有瘀血，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为护着楚灵娇，不知挨了多少闷棍拳脚。
这些小流氓，下手真是太黑了，楚灵娇看的心疼又气愤，宛如自家白菜被野猪拱的面目皆非。
许是楚灵娇看的太过于专注，叫慕彻很是有些无所适从，便左右摆头，不想让楚灵娇看自己这么狼狈。
云相月看着他们，便说道
“这位小友伤势看起来颇为严重，先找临近的医馆瞧瞧吧。”
慕彻的衣服已经被扯的七零八碎，裸，露出来的肌肤之上也满是淤青痕迹，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楚灵娇被他晃的眼晕，只好先按云相月的话来做。
便跟着他出了巷子，去临近的医馆。
云相月一边往前走，一边喝酒，摇摇晃晃，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
又或者，本来就不清醒。
前去附近医馆的途中，楚灵娇便开口问了一句
“云公子不是在雀枝台休息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醒了自然就走了，途径此处，听到有人叫嚷，便过来凑个热闹，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汝倒是有趣，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勇。”
云相月简略解释了一番，说道最后，便看着楚灵娇笑了一下，自然是认出来她并非一般人家的姑娘，大约是也没有想到，这一群人打架，竟然还混进来一个贵族小姐。
楚灵娇：……
楚灵娇尬笑了一声，想了一下，才简要说道
“这是我院中的小厮，被旁人打了，我既然看到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
云相月听了她的话，便颇为有些意想不到
“你倒是有趣，我只听说小厮为主子出头，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为下人打架。”
楚灵娇便十分理所应当的说道
“我的人，自然不能让别人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