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讶然地看了沈轻鸿一眼,轻笑了一声,调侃道:“要说喜欢,那也是有的,毕竟四公主身份高贵,人善心美。”
看着沈轻鸿脸色越发难看,气压越发低沉,江辞登时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在沈轻鸿故作凶狠的直视下,补充道,“不过,我也只把她当妹妹看。要论情谊,那肯定是比不过你啊!”
听了这话,沈轻鸿只感觉心间的石头一下子挪开了,好像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毫无情爱经验的他思来想去,也只是觉得四公主配不上江辞罢了,是的,配不上。
毕竟,他可是知道皇家多么龌龊,哪怕是四公主亦是有玩弄权术性命的一面,江辞知道了会伤心的。
“阿辞,等出了城,我带你回我的故乡。那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沈轻鸿眼中带着希冀的光,眉眼间俱是笑意,仿佛笃定了江辞会喜欢他的故乡。
“哦?”江辞心思一转,有些疑惑,“那你表弟怎么办,你不是不让我见,怕他伤害我吗?”
沈轻鸿仿佛一下清醒过来,他眉眼沉郁下来,声音却依然坚定,“我去见他一面,以后就不必和他联系了,阿辞,我不会让他见到你的。”
“若见到了呢?”江辞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会护着你。”比起曾经的迟疑,沈轻鸿这次非常坚定,仿佛杀了沈复卸下了什么枷锁一般,他整个人终于透出了一丝少年气来。
“好啊!”江辞弯起眉眼,唇间勾起一抹笑意,“那便去看看吧。”
他倒要去看看,那个表弟倒是是什么人,对沈轻鸿影响如此深,让沈轻鸿如此卑微。明明沈轻鸿...才是男主不是吗?
雨停了,可在沈轻鸿养伤的这几日,各地接连下起了大雪,凛冬,终是来了。江辞眉头微蹙,裹着白色大氅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用铁锹堆起来的大雪人,有些奇怪,不够圆。
他拎着小铲子又绕着雪人刮了几下,将那胡萝卜插的更正些才算满意地点点头。
“阿辞,”沈轻鸿从外面回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看着这一副景象,他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不等我回来陪你堆。”
江辞轻飘飘地看了沈轻鸿一眼,“我就要自己堆的。”
柳明在一旁无奈地扫了扫周围踩脏了的碎雪,公子就是爱逞强,若是公子让人帮,他早就帮公子堆了,哪轮得到沈轻鸿。
“药铺卖掉了?”江辞淡淡问道。
沈轻鸿走到近前,用手轻轻拂去江辞发上的雪,露出一个浅笑来,“已经卖掉了,由另一家药铺的东家接手,除了掌柜的,其他的人都留下了。”
“掌柜的是你的下属?”江辞淡淡问道。
“是,我已经让人接应他出城了,”沈轻鸿揉去指尖湿润的触感,想到下属传回的消息,笑意浅了些,“只是,由于大雪封路,我们怕是要在这盛京多呆谢日子了。”
“无妨,”江辞又刮了一下,才放下铁铲,满意地点点头,“反正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阿辞...”沈轻鸿看着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的江辞,心间生出一些涩意来,他最是知道江辞幼时如何颠沛流离,仓皇度日。那些曾经看过的,下属呈上的短短十几行调查文字俱都化成了软刃,戳的他心口疼。
江辞不解地看了沈轻鸿一眼,神情严肃起来,将雪人护在自己身后,他冷酷地开口道:“就算你做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我也不会让你动它的,死心吧。”
沈轻鸿听了这话,懵了一瞬,醒悟过来后,哭笑不得地看着江辞,最终只是默默地后退两步,以示意自己不会动那雪人。
江辞略有些骄傲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堆的雪人,不愧是我堆得,怎么看怎么潇洒,就算男主也不能和我抢。
柳明在一旁看着那太过瘦长的一人多高的雪人,又看了看被迫退到一边的沈轻鸿,轻扯嘴角,反正公子觉得好看那一定是最好看的。
在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雪天里,断断续续发生了许多事情。女帝陛下将她母亲从皇陵里移了出来,不知道葬哪去了,知道的为了皇家颜面都缄口不言。
谢家和颜家权势越来越大,为了争权,竟是斗了起来,双方各有胜负,不知道哪家能成为盛京第一世家。
京外,川平县不远的山上,凭着一支私兵和许诺的好处逃窜道山上,聚集了一堆山匪头子的沈琪恶狠狠地推开递过来的汤碗,它抚摸着脸上长长的结疤的伤痕,脸色狰狞,厉声斥责道:“吃什么吃,快去找大师了,多献祭些贱民,让这该死的大雪快些停了。”
他“砰”地一声推开大门,望着盛京的方向,眼中满是恨意,颜谢两家害他毁容,这仇他不得不报。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扑了沈琪满头满脸,却比不过他眼中的森寒。
“主子,”一个新面孔战战兢兢地上前去,想到之前喊错称呼惨死的人他打了个寒颤,世子爷已经不是以前的世子了,“崔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今早我们去县里,只在他房间发现一张城防图,不知是真是假,还请主子过目。”
沈琪将那张图纸接过,只看了几眼,已经断定为真,毕竟他们家也是有过复刻的图纸的,只是那一夜都毁了。
将图纸折叠起来,塞进怀里,沈琪阴冷地笑道:“怪不得那夜崔钰能及时赶到为我指路,他怕是早就腻了那权利游戏。我只能祝他早点死,省的无聊。”
“呼呼——”
窗外的落雪猛烈地撞击着窗棂,殷芷容坐在养心殿的桌案前,仿佛在短短几日就苍老了一般,眉目间是压不住的疲惫。
她机械地翻着手边的奏折,看着各地的灾祸民生苦难,第一次有了真切的实感,他们皇家是依靠万民奉养的啊,可他们这个王朝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根本就无法再做什么。
他们家愧对天下百姓。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一月有余,各地冻死无数百姓,颜谢两家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在殷芷容的宽松仁政下,盛京和附近的百姓倒是没有死伤多少,许多百姓感激地朝着皇城方向磕头,他们不关心皇位上是男是女,只求吃饱穿暖,只道女帝陛下圣明。
江辞再次将院中的雪人用铲子修饰了一番,看着那两人高的雪人,心中烦躁,若是殷芷容没出手,他本是也想做些什么的,即使杯水车薪。
可是,这个王朝已经烂了,政令不通,雪化后怕是殷芷容所造的温暖假象也要化了。殷芷容会死吗?可以逃的,会逃的吧,毕竟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阿辞,雪小了。”沈轻鸿走近,将一个鎏金花鸟暖手炉塞到江辞怀里,轻声道,“你风寒才好,莫要在外面呆久了,不然,怕是雪停了,你也出不了这个院子。”
江辞实在是待得烦闷了才又晃了出来,闻言瞪了沈轻鸿一眼,抱着暖手炉乖乖回房间了。这些日子下来,他倒是不担心沈轻鸿对他的雪人下手了,只担心自己气闷了将沈轻鸿做成雪人。
又是半月过去,到了冬末,积雪消融,任是干净污浊都化作雪水流走了。
暮色苍茫,因着江辞再次感染风寒,他们收拾妥当,配了许多治风寒的药,傍晚时分才来得及出城。
“阿辞,还要看吗!”沈轻鸿戴着人皮面具,坐在车厢里的另一侧有些吃味地看着江辞,不知道江辞到底在想哪个故人。或许,是四公主?
江辞眨眨眼,迟缓地放下撩开的车帘,只觉得从来到盛京后的生活恍若幻梦一场,谢庭轩,颜文斌和四公主还在那皇城里,崔钰和沈琪不知所踪,而殷弘烨的尸体正躺在自己的空间里。
哈!他可真是一个恶人,此时也无一丝怜悯。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江辞轻声回道。
厚厚的城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柳明驾着马车闷不做声地朝前驶去,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在他们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城门却在一行人到来后,悄然打开了。
“沈世子,我可是给您开了门的,您看您许诺的二十两金子...”一身形有些佝偻的士兵眼冒金光,掐媚地笑着弯腰示好。
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沈琪扬起唇角,面目看不分明,他带着京腔的口音里满是不屑,“当然,刀疤,给他。”
“好嘞,主子。”那杀了县令的大当家刀疤脸憨厚一笑,扬起长刀就那士兵的头砍了下来。
只有那士兵看着自己喷血的无头身体满眼骇然。
“进了城,随便你们烧杀掳掠,”沈琪冷笑道,“我只有一点要求,在那之前,乖乖配合我灭了谢,颜两家,懂吗?”
他狠辣的目光扫过领头几人,几人俱是鹌鹑似的连连点头,这两月大雪,见识了沈琪的残忍杀人手段,他们只觉得沈琪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是夜,皇城各处火光四起,颜谢两家匆匆护着家主逃出城外,女帝殷芷容于养心殿**而死,滔天的烈焰照亮了整个盛京,乱世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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