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粘稠的、难闻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脑袋一团浆糊的林斜源猛然睁开了眼睛。

巨大的恐慌充斥了他的内心，他越来越不安，却不敢看旁边人的样子。

“……小却？”

林却躺在他身边，面色苍白甚至发青。

“小却？”

林斜源僵硬的伸手触碰林却的脸，触到了一片冰凉。

“小却？”

少年睡在血泊里，左手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的手腕自然垂下，血将地面染成了黑红，阮咸镜被血液粘在地上，已经看不出本色。

“为……什么？”

林斜源颤抖嗓音问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啊？为什么？”他紧紧的抱住了林却冰凉的身体，眼里被红色血丝充斥，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做了七日的梦终于结束，一如那夜镜中月水中花一般破碎。

他曾经真的幻想能够重新开始，可他完全低估了少年的执拗，甚至是偏执，他早该发现的，他的小却怎么会容忍自己坚信了十年的感情就这么被否定。

“你要干嘛呀？”林斜源声音低低的，在林却耳边问。

林却早没了气息，他又痴痴笑起来。

“是了，我一直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不该让少年意识到他喜欢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自己。

是他的错！他不该强硬的让少年承认自己的感情，若是没有他一遍遍的强调，少年又怎会走上绝路？分明这七日林却的每个眼神都诉说着他的自毁倾向，他为何还要如此强硬？

林却冰冷的尸体被林斜源抱在怀里，他小心翼翼握着林却的手腕，心疼无比。

“你若是想走，想离开我，告诉我一声呀，何必呢？喜欢我，就这么不能接受吗？要是我是他就好了”

林斜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放开少年，去捡在血垢中的阮咸镜。

这面镜子可以照出林却心爱之人，可林斜源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个人的样子！

在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刹那，他猛然顿住，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在海棠花林里，在少年一直跟在他身边。

“那确实该我叫你哥哥，林哥哥，林哥哥。”

“这行铃给你，只要我一靠近你它就会响，这样就不怕迷路了。”

“哥哥，你怎么又叫我小雀儿，我又不是鸟。”

“哥哥，这面镜子真的要给我吗？”

……

……

林斜源呆呆的抚摸镜子，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我……”

他附身将自己的头埋在林却的颈窝。

“原来是我啊小却，是我，我才是你的……你的……哥哥……”

“你为何不等等我呢？为何……”

他猛地突出一口血，彻底昏了过去。

——

【宿主现在情绪不稳，建议使用记忆模糊功能。】

林却现在确实是情绪不稳，情窦初开却又注定割舍。

【记忆模糊功能不会删除宿主记忆，只会尝试淡化宿主对于该段时间的印象。因宿主对于这段感情投入并不深，故该功能可暂时帮助宿主稳定情绪。】

确认使用。

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精神状态应对修真者的变革，才能顺利的完成卢雪深的任务。要知道掬月仙尊卢雪深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可攻略角色。

【正在使用记忆模糊功能——】

【错误……该功能……异常……清理……】

系统？

【确认……苏醒……重塑……保留……情感模块……】

系统？

——

百年前掬月仙尊在还真山脉得到一颗丑石，他将丑石交给还真掌门并告知，若丑石化为人形，便名林却，是他掬月仙尊唯一的徒弟。

之后仙尊便开始闭关，至今未出。

后丑石果真化成人形，形单影只的在掬月峰待了十四年，还真仙门之人皆知林却师叔为掬月仙尊唯一的徒弟，却不知其原型，亦不敢接近。

林却到了十四岁，接到了掬月仙尊闭关前留下的任务，前往四方天地寻找被惊鸿偷走的阮咸镜。掌门担心其安危，特意派了还真仙门大师叔、他的亲生女儿玉露保护。

“小雀儿，跟紧师姐。”玉露又回头看了林却一眼。

林却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人，女人头上的金色步摇惹眼，她腰间佩剑，看起来非常可靠。

“师姐……好久不见……”他喃喃。

“小雀儿这是怎么了？”玉露停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我……不知道。”林却猛然回过神，方才的幻觉仿佛像是晨露消散。

他是林却，还真仙门的小师叔，现在正在跟师姐出任务，要将四方天地的阮咸镜带回去。

对，他现在是林却。

“没事便跟紧我，到四方天地了。”玉露没有听清他的回答，行动风风火火。

二人正处于凡界的北山道，魔宫领域。

“相传四方天地原为魔神的宫殿，数千年前魔神在此迎娶魔后，没成想那受宠的魔后自刎在四方天地，魔神便将这四方天地作为魔神之宠的坟墓，再不许外人踏足。”

玉露带着林却站定在天河水前：“这是天河水，毫毛不浮，若是掉进去便如掉进深渊，轻易不能上来的。”

林却打量着四方天地，这一片地域是全由天河水围起来的，中间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紫色的雾气弥漫。

“为何会有紫色的雾气？”

“那是天河魂灵消散后的怨气，”玉露自袖中拿去一盏灯，“小雀儿要时刻拿着这盏破障灯，不然若是你被雾气侵染，可是会发疯的。”

林却接过灯：“那师姐呢？”

“师姐又不是只有一盏破障灯。”

玉露又拿出一盏。

“欸我还有一盏。”

玉露又拿出一盏。

“我还有……”

“师姐。”林却无奈的叫住她。

“我不过是逗逗你吧了，”玉露凑近他，“小雀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林却疑惑。

“似乎是更有生气了。”玉露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果不其然，少年的面上变得绯红。

“师姐——”林却嗔她。

“我就说吧，你一个人小孩待在掬月峰迟早得闷坏，得亏我提早发现，这段日子三天两头去看你一次，这不，现在就有人气了。”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啊，”玉露的声音绕了个弯，“以前自然是，师姐捏你脸，你脸都不带红的！现在知道害羞啦？”

林却这才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双手捂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玉露。

“师姐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我们该进去了。”

玉露停止调戏，一本正经的说：“小雀儿不是剑修不会御剑，也才金丹尚不会运空，便由师姐带着你过去。”

是的，掬月仙尊是有仙人剑的美名，他唯一一个弟子林却却不是剑修，而是一直用的匕首。

“好，师姐注意安全。”

二人共乘一柄飞剑飞在天河水之上，四下寂静，只有天河水在奔涌。

“好安静啊。”

“自然，这四方天地雾气侵扰，活物若是没有破障灯是在这里待不下去的。”

林却将灯往两人身边靠了靠。

“噗——小雀儿真可爱。”玉露笑起来，但笑着笑着脸就僵硬了。

“那是……惊鸿？？”

远处一只惊鸿在魔宫上盘旋，十分嚣张。

“好你个畜生，偷了我还真的阮咸镜还这般挑衅本宫？看剑——”

她运诀是自己停在半空，又控制着自己的剑飞向惊鸿，却一时忘记自己的剑上还有小师弟这么个大活人。

“师姐？？”

林却：？

他惊慌的想要平衡自己的身体，却因玉露的本命剑速度太快而被甩了下去。

“嘎——嘎！！！”

“小师弟！！”

“师姐！！”

那只惊鸿被剑击中掉入紫雾，林却也直直的掉了进去，玉露急忙去追，却被魔宫突然升起的结界挡了一脸。

“小却儿，注意保护头！”她只能飞在结界外干着急。

这四方天地上空哪来的结界！！！

“肯定是那只畜生干的！好啊，竟敢将本宫关在结界外，待本宫抓住你必将你那杂毛拔光！！”

——

林却掉落下来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树林里。

“不是说这魔宫几乎没有生物存在吗？怎么会有这么一片树林？”林却一边揉着自己仍有些发晕的头，一边四处观察。

这些树都是海棠树，长得还特别好，已经开了大半的花。

还真仙门虽是拥有连绵山脉，但林却几乎没有出过掬月仙峰。掬月仙峰常年下雪，本就难存树木，更何况花草？

以前虽然在玉笺上面见到过图样，但是实实在在的看到海棠花的样子林却还是第一次，他是真心喜欢。

桃红色的花瓣，圆润而饱满，兴许是昨夜刚下了雨，有点点水珠粘在花瓣上。林却呆呆的用手指触碰一片花朵，温凉的触感让他感受到了眼前美丽事物的真实性。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个晃晃悠悠的影子，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就连这段记忆也被抛之脑后。

林却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树下站了多久。他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紫气，还是在四方天地里，他不该这么放松！

他急忙从地上捡起那盏破破障灯，再没有碰那些海棠花，而是往树林深处走去。

他记得自己下落的地方是在四方天地的正中间，而四方天地正中间的是魔宫，那么这片花林的正中，便是魔宫了。

沿着花林往里走，估计师姐应该也会往那里赶。这样做也好过在这外围大范围碰撞。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花越开越浓，颜色也越来越淡。终于，他远远的看见了金色的廊柱和满天飘飞的白绫。

“师姐说这四方天地是魔神之宠的坟墓，居然是真的吗？”

走出桃花林后，入目皆是飘飞的白绫，虽然这魔宫在这里上千年，但仍然可窥见以前如何宏伟阔气。

他记着自己寻找阮咸镜的任务，警惕的慢慢靠近那敞开的金色宫门。

站在宫门前，他发现宫里也有一层白色雾气，透过雾气可以看到庭院内也种满了海棠花树，仿佛这海棠花才是四方天地的主宰。

为了以防万一，林却将破障灯提在手里，一步步走进宫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进入宫内无数雾气都朝他弥漫过来，但是碍于他手上这盏灯只是包围在四周，不敢向前。

“这白雾跟海棠花林外面的紫雾是同样的吗？那为何这里面的海棠花还能生长？”

“不一样。”

远处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林却吓了一跳。

“那那那有什么不一样。”林却小心翼翼的靠近声音来源。

“紫雾会让人发疯，白雾会让人迷路。你既然进来了，大概也出不去了。”

纯白的海棠树下，穿着金色骑装的少年靠在树干上，眼神警惕的看着林却。

他九分俊俏一分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瑕疵，肤色洁白，特别是那双眼睛，一下子就击中了林却的心。

“好……好好看……”林却呆呆的看着少年，他好像要恋爱了，那种酸酸甜甜的情绪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大脑。

少年：？

他喜欢眼前这个人，他想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他，因为他喜欢他，也是他欠他的。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感情一直保留，藏在林却记忆里生根发芽，在他遇到眼前这个人后彻底绽放。

“这位哥哥好生眼熟，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林却笑意盈盈。

少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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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四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