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这样真的有把握吗？”林却坐在蒲团上，一脸怀疑。
袭山脚下自有一处道观，贵妃少女时期常来朝拜。因为祭祀原因，禁军早早就将这处寺庙清空，只留了林斜源、谭云楼和林却三人在大殿里面。
“仙君，信我。”谭云楼信誓旦旦。
他们此番祭祀是为了贵妃玉泄光的前世之事，前世玉泄光的天子命格因自刎而转换，他们得找到一切的源头，才能安抚玉泄光的魂灵。
这本就是十分重要的事，若是一切顺利，林却便能分辨出这个幻境源头到底是玉泄光还是徐衰兰，只是谭云楼看着十分不靠谱，就叫他坐在蒲团上睡觉。
“睡觉！你说我能睡得着吗？”
林却恶狠狠的说，他前面是三清像，整个大殿只有他们仨，谭云楼说要在殿内进行祭祀仪式成功的概率才大。现在又要让他在蒲团上昏睡过去，哪怕坐着的蒲团是丝绸做的，他也不一定能睡着啊。
“确实不妥。”林斜源表达自己的看法，林却现在的身体弱，大早上的若是在这蒲团上睡了过去，免不了一番腰酸背痛，甚至还可能受了风寒。
“可林却你必须得昏睡过去，不然无法介入贵妃前世的记忆，因果也无从得知。那要不让陛下抱着你睡？”谭云楼诚恳的建议，随便话里话外都是在摆烂。
林却：……
林斜源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有拒绝。他环顾四周，在大便后面多拿了几个蒲团铺在地上，坐了上去将大腿摆了出来。
林却：……
林斜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林却：……
在谭云楼戏谑的目光下，林却还是躺在了几个蒲团上，头枕在林斜源腿上。
“需得找几张毯子。”林斜源吩咐谭云楼。
虽是在大殿内，但春日的清晨仍带着几分凉意，林却是平躺更容易受凉。
“这个臣是想好了的。”谭云楼扯下一早摆好的经幡，那经幡是丝帛所制，质感轻柔绵软，明黄色丝帛上面撰写了满满的的经文，就这么盖住了林却的身体，像是一场充满宗教感的献祭仪式。
林斜源并不了解这些禁忌，但他是笃定谭云楼不敢轻举妄动的，故而没有阻止谭云楼的动作，直到谭云楼扯下第七张经幡往林却身上铺。
要知道，那经幡一面都有一人高。
“够了。”
再包下去，他的小却就要变成粽子了。
林却无语至极，已经不想再骂谭云楼了。
谭云楼笑眯眯的端手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仙君，请入睡。”
林却闭眼，几息之后，睁眼冷漠的说，“睡不着。”
“这可得劳烦陛下哄睡了，臣在殿外侯着，一炷香后再进来。”他吊儿郎当的出了大殿，留林却和林斜源面面相觑。
这是要让林斜源哄睡吗？
“我试试？”林斜源半抱着林却，开始模仿着幼时母妃那样对他摸摸，拍拍，揉揉，抱抱。
林却努力闭上眼入睡，在林斜源第二次揉他肩膀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陛下，你像个面点师傅。”
林斜源：？
他不可置信又有些心虚的看林却，林却没睁眼，直愣愣的装死。他的陛下能尝试哄睡已经够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开口说这一句啊！
“小却你，嗯……你做什么能够快速入睡？”林斜源选择回避刚才的尴尬。
林却慢悠悠的说，“我年幼时待在藏经阁内，最不想看的就是佛修的书籍。之后在太后娘娘身边，娘娘时时吃斋念佛总叫我昏睡。”
林斜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自己的伴侣是真不喜欢经文哲学。
“再就是之后成了陛下的暗卫，每回陛下为太后娘娘唱念佛经追悼的日子，我总会跟其他人调换。作为暗卫瞌睡，是对陛下的不忠诚，也是会威胁到陛下性命的。”
林斜源“嗯”了一声，想着自己脑中的佛经，却越听越有不好的预感。
“陛下可知林缺小殿下踏上仙途之后，修的是什么道？”
林缺是他们之间最尴尬的那个人，当初四方天地初遇，然后又记忆全失。二人之依稀记得对方的容貌，林斜源把林缺当做了替身，林却把林斜源当做了替身，之后真相大白，林缺便成了他们默契不提起的人。
再次听到林缺这个名字，心虚的就是林却了。
“他不是被仙山带走修道了吗？他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再关注过了。”
“自然，小殿下走之后我便到了陛下身边，陛下自然不会再找别人。”林却还是闭着眼睛，从经幡里伸出手捧着林斜源的脸。
林斜源：汗流浃背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脑子里千回百转几乎要运作过载，“自然，小却走之后我也没有找过其他人。”
林却：汗流浃背了。
一个在算替身的账，一个在算假死的账，谁也别跑。
林却捧着林斜源脸的手一僵，一时大殿全然寂静，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鸟声。
终于，林斜源握着林却的手，把他放回柔软的经幡上面，轻声开口，“小却，我念一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里面的经文，你先试试能不能睡着，好吗？”
二人下意识不去想在道观里面念佛经会发生什么，反正凡间对修士的压制都这样严重了，还能被那些佛修追着杀吗？
“好，陛下随意念吧。”反正他也听不懂。
“药师灌顶真言是我母后从小教我念的，时时念着能受药师庇佑。虽是不全信，但有着些许念想也是好的。这大概就是宗教存在的意义。”
林斜源治下的王朝并没有强行统治宗教，天下的道观佛寺都是一样的，各有人供奉。
他的声音柔和，唱念佛经的时候自带一层淡淡的安抚意味。林却天然对于佛经有免疫效果，全然悟不到其间的佛理，只得昏昏欲睡，竟是比安眠药还有效果。
所以当谭云楼小心走进三清殿里，就听到皇帝在三清面前念佛经。
他嘴角抽了抽，示意林斜源停下，开始准备祭祀仪式。此番祭祀是为了能让林却进入贵妃的前世梦境里，寻找前世贵妃天子命格消失迷因。那位道友前世是天子，今生却要在下界经历生死劫，这本身就不同寻常。又因生死劫留了因果在凡俗而不得安宁，下葬之前必须祭祀。
所以只有林却带了信息回来，他才能在天水河对症下药安抚这位素未谋面的道友，并且确定幻境的源头到底是不是玉泄光。
因为是半催眠仪式，往日的宫廷乐师都没有带过来。所有的献酒叫唱焚经都由他一人完成。他声音放的小，只听得清风吹动环佩发出的叮当之声，最近轻声开口。
“请道友入阵。”
一缕金光自大殿宝珠里没入林却眉心，林斜源迟疑但没有开口，半搂着林却温暖他的身体。
“陛下稍安勿躁，只需静心等待便好。这位贵妃娘娘是绝对不会伤害林却的。”
他笑眯眯的揣手，也找了个蒲团坐下，因林却睡着，两人一时没有开**谈。
这边林却迷迷糊糊睡着了去，这种意识沉沦的感觉让他并不喜欢。他在心下呼唤系统，得到回应之后安心了许多。
【宿主对贵妃玉泄光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我还需要再多的信息。】
姓玉，四百年前在天水河恢复神智，死后又葬入天水河，这咋能不让林却怀疑？
当年林却的师姐玉露与林却一同遇险，后来被掌门师叔在天水河所救。其间隔了多久他并没有细问，说不准就是贵妃的年岁呢？
“人间界的事，无需劳烦皇姐，皇姐安心便是。”
林却视线渐渐清晰，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摇头，然后说，“你有事瞒着姐姐。”
女人的声音清冷，有刻在骨子里的矜贵，想必便是那位寿阳公主。林却现在的视角便在女人身上，他略一思索，明白了自己应该是在寿阳公主的记忆里。
面前站着的少年似乎是刚参与了一场大型活动，头戴着二十四旒的平天冠，身穿青色衮龙朝服，身上的环佩皆有规格，将少年气狠狠地压了下去。
是初元帝吗？
“朕没有。”初元帝摇头，将自己庄严且笨重的平天冠撸了下来，直接坐在地上趴在寿阳公主的膝头，“朕只是很久没见过皇姐了，皇姐此次回皇宫，且留得久一些吧。”
“也好，魔界那边无事可做，我晚些回去便是。”寿阳公主将自家弟弟散乱的头发梳顺，松松的拢了个辫子挽起来，一下又一下的动作温柔至极。
长姐如母，这位寿阳公主与初元帝感情十分深厚。可林却知道他们的结局，天子命格在皇姐身上，只要初元帝一日为帝，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顺。到了后期，甚至会引来天灾**。
“皇姐出嫁后，我治理了水患山崩，诛杀了朝廷蛀虫，皇姐可要夸奖？”少年天子对自家姐姐撒着娇，讨要奖赏的样子十分讨喜。他甚至没有自称“朕”，真是像个稚嫩的少年。
“做得好。”寿阳公主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弟弟的头发，衣袖间的馨香萦绕在少年天子鼻尖，渐渐的，他伏在姐姐的膝头睡了过去。
“做得好，这就已经够了，不要再继续了。”
公主喃喃自语，身后的暗卫出现将天子抱到床上。他们姐弟自幼相依为命，便是暗卫的指令权天子也分给了寿阳公主。现在她却要用这份权力亲手促进自己的计划。
林却了然，此时的寿阳公主依然知道了自己天子命格的真相。现在就要看看她到底干了什么，才让自己的命格即使是转世也没有断了因果，还要经历生死劫。
还有，这个生死劫是否造就了这一方幻境？
“即刻启程吧，信送往魔界那边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殿下。”
暗卫跪在寿阳公主的脚边，她退开大殿的门，外面早已等待了一队禁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