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渐晴(73)

秦岚说完后,站在他身前的秦维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也不见停,引得周围人疑惑的注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秦维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看向秦岚:“在我面前做什么情深意重,两心相许的样子呢?四弟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秦维微微偏过头,眼中满是嘲讽,道:“据我所知,四弟与他相识不过几月,想来正是情谊上头的阶段,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诺言都敢许。”

听见这话,秦岚终于压不住心中冷嘲之意,“皇兄莫不是吃醉了酒来的吧?说的话大又空,好像他是只被豢养的鸟儿一样。”

“鸟儿生的翅膀不是做装饰的,他想去哪,想留在哪,是由他决定。”秦岚抬起手,用上三分力,不动声色在秦维肩上一推,“而不是你,或是我。”

随着秦岚话音落下,一道难以抵抗的力传至秦维左肩,他无力抗衡,连连往后退,脚下一滑,被颗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子绊了下,幸亏及时被站在两侧的侍从扶住,否则定要摔个正着。

秦维这一摔打乱了原本站得整齐的队形,将那有十来个人围成的一堵人墙冲散开来,不成气候。

将这群人逼退数步后,秦岚转过身,重新回到略高于地面的宫殿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冷冷看着气喘吁吁从地上站起的秦维。

秦维不止一次在秦岚身上吃了瘪,今儿个胸口堵着一团气就是要冲秦岚发出来的,没成想反倒将自己气了个仰倒,脸红脖子粗的,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手足,仗着身边都是自己人,指着秦岚高声骂道:“好!你有本事!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你最好永远别落在我手中……”秦维犹如一头恶狼,想要将面前诱人的美食撕碎成肉块,再拆吃入腹,“否则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秦岚冷笑,“这句话,我原模原样还给二殿下,顺带附赠一句忠告。”

“乐极生悲,过满必失。”

——

宫外。

江渲出了丞相府后和满头大汗,眼下乌青的陈凌云撞了个正着,还挺意外。

“陈公子?”

陈凌云半日前与江渲等人在三皇子王府前分别,熬了个大夜,这会儿理应在补觉的人却出现在了丞相府,着实叫人惊讶。

“你来找丞相大人?”江渲上下打量了眼陈凌云,问。

陈凌云发丝微乱,衣角并不平整,连鞋上都还沾着些灰,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指不定以前一刻还在梦会周公。

“什么丞相……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啊,江兄!”陈凌云神色急切,“二皇子浩浩荡荡带着人进了宫,我得知三皇子得了证据要找众臣商议后便匆忙赶来了。”

“江兄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江渲抬起手,手背朝上,往下一压,示意陈凌云镇静,“我知道。”

言罢,江渲二话不说上了马车,杨舟推了把愣在原地的陈凌云,示意他跟上,不消江渲命令,他便拉起缰绳,往某处赶去。

“我听说五皇子的尸身并未停在宫内?”

陈凌云上了马车,依旧是一副茫然表情,听见江渲问才找回些清醒神志,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将这句话在脑中颠了三四遍才理出个话头,道:“啊……啊!对。”

“从前若有皇子离世,尸身一般会停在原先住的宫殿中。”陈凌云解释道:“先帝子嗣繁盛,宫里那些腌臜事屡见不鲜,先帝看着心烦,便下令让人修建了殡宫。”

“等陛下继位后,钦天监称宫中不宜停灵,陛下便下令,将这殡宫移至宫外了。”

说完后,见江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陈凌云拍了拍生锈的脑袋,迟疑问道:“江兄要去查验……?”

“算是吧。”江渲随意答道,“主要是去见个……来者不善的客人。”

陈凌云:“?”

陈凌云掀开车帘看了眼前进的方向,加之江渲方才提起五皇子尸身停放的地方,陈凌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汗毛都炸起来了,“去……殡宫见个来者不善的客人……吗?”

江渲沉默一秒,放缓语气,宽慰道:“是活人,有呼吸有心跳,放心吧。”

陈凌云:“……”

一盏茶后,马车稳稳当当停下了。

江渲掀开车帘先下了马车,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身后的陈凌云说:“瞧,我们的客人都快等不及了。”

陈凌云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刚一抬头就和抱着手坐在张红木太师椅上喝茶的秦渊对了个正眼,心脏差点停跳。

“原来是江公子。真巧。”秦渊身后站着几排侍卫,他如往常一般端着副笑脸,颇为和善地和江渲打了个招呼。

“巧吗?”江渲面色不变,淡定回道:“江某还以为三殿下是早知我会来,刻意等在门口的呢。”

“江公子说笑了,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这些。”秦渊站起身往前走来,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侍从,一言不发抬起右手握在腰侧刀柄上,紧随其后。

“只不过是我今日晨起,发现豢养的小宠少了一只。”秦渊停在江渲面前,故作苦恼道:“那小宠凶得很,叫它逃出去伤着人可就不好了,我只好亲自出门一趟,将其捉拿归案。”

“这似乎与某无关吧。”江渲语气淡漠,“某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三殿下了。”

江渲往右错开秦渊一步,想往前走去,就听到一阵破空声,下一秒,一柄银色刀刃便横在了脖前。

“哎,别急。我与江公子有缘,这么久不见,理应叙个旧。”秦渊笑眯眯拦住了江渲。

“三殿下怀疑是我窃了那小宠?”江渲垂眸看去,在那雪亮的银白刀刃上望见了自己略微扭曲的倒影。

“非也。”秦渊回过身,身体微微前倾,凑到江渲耳边轻声道:“恰恰相反。我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得了一夜不同寻常的安眠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秦渊抬起手,两位侍卫从排列整齐的方阵中走出,一人抓住陈凌云一只胳膊,将人强行送回了来时坐的那辆马车中。

他笑道:“五皇子尸身在这殡宫中停灵多日江公子从未来过,偏偏在我那小宠失窃的后一天来了,想来……是发现了些不该知道的事?”

“我虽不知道谁偷走了我这小宠,但我清楚,能有本事将其盗走的人,只要潜下心来研究一二……”秦渊凑近江渲,道:“就能发现蛇毒的秘密。”

说着,秦渊叹了口气,在江渲皱眉瞬间退回安全距离,双手环臂,颇为无奈似的:“想要抓获此人倒也容易,只需放出风声,守在殡宫门口便是。”

“我想过很多人,唯独把你漏了去。”

江渲面色平静,拉长话的尾音疑惑地“哦”了一声,道:“看来今日过后,三殿下就要对我改观了?”

“那是自然,毕竟江公子可称一句奇人也,能在这看见江公子,我很意外的。”秦渊并未掩饰好奇之意,直白道:“而我最好奇的就是江公子你这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客卿。既不会武功,又没有帮手,你究竟是怎么躲开重重侍卫顺利将那蛇窃走的?”

“我在府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秦渊抬头望天,微微皱眉,神情苦恼:“我自以为府上防务已经足够完善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能人,所以除了叙旧之外,还想向江公子讨教一二。”

“算算时间,这会儿二哥应该已经得到了我的消息,守在梧桐阁门口了。”秦渊脸上笑容不变,道:“即便江公子心急如焚想要脱身也来不及赶回去了。不如去我府中喝盏茶?”

“三殿下的好意江某心领了。”江渲冷笑一声,已经猜到秦渊想做些什么,面上却客客气气将他的话驳了回去:“但若江某就这样轻易接了三殿下的茶,想必殿下会在心中嗤之以鼻吧。”

江渲淡道:“如三殿下所言,江某不过意平平无奇的小客卿,不敢称什么能人奇者,四殿下高看江某一眼,不过是因为一个忠字。”

秦渊肯定江渲听懂了他话中意,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摇了摇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江公子。”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初见起就觉得江公子是位聪明人。”他看着江渲,道:“而聪明人和蠢人最大的一点区别就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秦渊收回目光,转过身,背对着江渲看向身后那座殡宫,道:“不久之后,这宫就该失火了。”

“而纵火者……则是一位想帮主子毁尸灭迹的忠心客卿。”

“这场火会将你和五皇子尸身上的秘密一同烧成飞灰,沉入地底。”

秦渊侧过身,眸中不难看出意兴阑珊,“看来这棋局,是我胜了?”

“五皇子的尸身?”令秦渊没想到的是,江渲沉默两秒,突然开口。

“三殿下说笑了——殡宫意外起火,幸亏周围有人发现得早,五皇子的尸身已被顺利转移。”

江渲停顿一秒,久违的狡黠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嘴角,他看着秦渊如意料之中那般脸色骤变,心中畅快,连语气都不自觉变得轻盈起来,彬彬有礼朝秦渊俯身一礼,连衣角发丝都未乱。

“——而我,只是一位路过的好心群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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