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元十二年,元军攻下临安,南宋太皇太后携幼帝出降,宋朝皇室统治终结。
这一年,元京城大都大雪。
清晨,雪霁。元大都行宫宫门悠悠开启,阿术着黑衣劲袍,纵马驰出行宫。
宫门外候着的一群蒙古贵女,望着马上的阿术窃窃私语。
“他就是平章政事兀良阿术?看上去好威武啊。”
“那当然,听说,他到现在还没有妻子呢。”
“真的吗?他怎么会不娶妻?”
“听人说,他曾有过一个妻子,只是她和家人参与谋反大汗,被处死了。”
“真是可惜...”众女啧啧惋惜,“这样一个好男子,居然早早就失去了妻子....”
阿术骑马,飞速掠过聚集一起众人,对于她们投过来好奇的目光,宛若无视。
他停在大都城内的一家药铺前,栓好马,径直走进去。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一见知道来了贵客,客气地说,“官爷,是有什么病吗?”
阿术摇摇头,“听说你们这有位女医?”
老大夫说,“女医谈不上,是在下的小女,略懂些医术。”
他朝后堂唤了一声,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应声出来,怯生生地低下头,躲着面前陌生人的目光。
阿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说,“没事了,你下去吧。”
仍不是她。
百禾离去二年,可是当他听说城中出现女子行医的消息,仍忍不住来查探,希望会不会是百禾归来找他。
他本不信鬼神,此刻却无比希冀鬼魂之说是真的。
他习惯了失望,这次也准备上马回平章政事府。
拐角处几个小孩,正在捉弄一个衣衫褴褛的路人。
小孩们把泥块和石头扔向路人,见阿术近前,便都散开一溜烟地跑了。
阿术以为他不过是位城中贫苦的穷人,赶走了孩童,就要拂袖离去。
破旧绒帽下现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颤抖地喊他,“阿术,是你吗?”
阿术这才发现,居然是几年前差点嫁给他的昔剌木之女,被大汗贬去身份的乌图雅。
平章政事府中,乌图雅洗干净脸,更上了洁净的衣物。
她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事的骄蛮公主,她仰视着当朝赫赫有名的权臣阿术,不敢再生出多余的年头。
阿术说,“你先住在这里,我在找合适的地方安置你。”
乌图娅受宠若惊,眼中亮起了光泽。
他居然允许她留在这儿。
她恨不了他,就算和他有可能亲近一点,也让她欣喜若狂。
阿术没有再多留 ,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凤凰山山脚下,王知远曾买下一座庄子。扬州城投降大元后,他便带上重伤不醒的百禾,迁移至此处疗养。
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百禾体力渐渐复原,可以出山了。
王知远一直为逼走女儿悔恨,这次又差点害死孙女,执拗的劲头渐渐消散了。
他远行之前,交给百禾一张帖子。
百禾打开看,是一张赴平章政事府的拜帖。
她愕然,没料到王知远特意给她这件东西。
王知远语中意味深长,“去见他吧,这二年,他也够苦的了。”
百禾犹豫,她有无数个理由该去见他,却总是一拖再拖。
从大理国灭,她被他掳;南宋倾覆,她又为他伤。每一次他们都能成为死敌,但竟成了怨偶。
难道两人,真有上辈子的情债未结?
王知远既然安排好一切,收拾行囊,就准备动身。
他思念女儿已久,早已迫不及待。
“王大人,你真要去大理找娘亲?”百禾担心地问他。
王知远很为不悦,“你还叫我王大人?”
百禾不得不硬着头皮,羞赧喊他,“外公。”
王知远微笑,摸着百禾的头,“好孙女,你见到那个兀良人一定要对他说,如果他不好好对你,我就和你娘亲把你接回去。”
百禾使劲摇头,“那怎么行,他欠我的一刀的债还没还呢,不能便宜了他。”
王知远爽朗地笑了,“你啊,我也就说说而已,如今他贵为平章政事,谁也惹不起他,你也是真不怕他。”
阿术虽然骁武,可他心底是有柔软的地方。
马上可以见到阿术,想到他见到她一定会喜出望外,百禾不禁心情大好,和王知远说笑起来。
平章政事府前,白雪皑皑。
百禾递上拜帖,按帖子上说,自己是为阿术把脉的医师。
府卫狐疑地说,“将军身体好好,为何要看大夫?”
百禾说,“大汗之令,每年御医院都要派人为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诊一次脉。”
府卫明白了,接了帖子说,“你在门口等着,我去禀告一声。”
百禾在门口一直等候,雪积了寸厚,迟迟没有人来为她来门。
早知道如此,她应该把姓名写上,阿术肯定会立马出来接她了。
正想着,门前来了一座软轿,悠然地停在平章政事府外。
乌图娅掀开帘子,红装马靴,容光焕发地下了软轿。
她没看到百禾,昂首敲开了平章政事府的大门。
守门府卫似乎对她很熟悉,二话没说为她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百禾认出她是乌图雅,不由得满心惊疑。
她立在雪中,寒意从脚底一直上升到四肢。
她为何出现在阿术的府中?这两年,他是这么过的?
她竟然忘了去想,阿术认为她死了,怎么还会空等一个死人两年?
胡思乱想中,府门又一次打开,府卫探出脑袋来,说,“你可以进去了。”
这下,她想走也走不了了,跺跺冻得冰冷的脚,入府中去见阿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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