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卫衣黑短裤的青年站在街道中央,黑发在头顶扎成一个朝天的小揪。
充满埃及风情的异域建筑,行人身穿的也是相配的纱丽和披肩。这个不速之客皱着眉,满面不解。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玩cosplay啊,哦对,可能是拍戏。”
给自己找到理由,伍六七冲摆摊的一个大胡子问:“老兄好,这里是哪里?你知不知道怎么去小鸡岛哦?”
“小鸟岛?”大胡子打量他,“怪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奴隶,我就好心的回答你。这里是伟大的埃亚都城,没有你说的小鸟岛。”
伍六七听的云里雾里,再问大胡子不耐烦的摆手将他赶走。
“去去去,耽误我的生意。”
好邪门,明明他们四个约好一起去小鸡岛,才走进烂命华说的捷径,伍六七眼前白光大盛,意识也一阵恍惚,再睁眼就是这个异域国度。
要不去找找其他人吧。
“可是去哪里找呢?”伍六七晃悠在陌生的街道,越看越心头火气。衣物打扮将这里的人明显分成了两类,衣着光鲜的人傲慢,相对的另一种人却衣不蔽体,应该就是刚才大胡子所说的奴隶。
“有没有搞错,世界都解放多少年了,竟然还有奴隶制?”
前方起了一阵骚乱,伍六七挤进人群,当下便忍不了了。一个颇具富态的男人正高举鞭子,他脚下蜷缩着小小一个幼童。男人喝骂着:“你这贱奴,踩脏了我的衣服!等下要是事情黄了,看我不收拾你!”
落下的鞭子生风,眼见要抽到男孩身上,却被一只手接住。男人见冒出来一个怪人,竟然敢徒手接鞭,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伍六七回答:“不管我是谁,虐待儿童是不对的,你脏的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大不了洗干净就是,凭什么打人!”
“打人?”男人哈哈大笑,人群不少人也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一个奴隶而已,我想打便打。”
伍六七也动了气:“要想动手,先问过我的剪刀。”
以气御剪发动,旋转成一个危险的虚影,男人见讨不到好,灰溜溜钻进人群跑了。
围观的人也相继散开,伍六七收起剪刀,低声骂:“欺软怕硬。”
感觉有人在轻扯他的衣服,伍六七望去,是刚才差点挨打的小孩,他蹲下来问:“怎么了?”
男孩脏兮兮的一张小脸,浮现出感激的神情,手指了一个方向,似乎是要让伍六七跟他走。
反正找人也没有头绪,伍六七便跟上。一路的房屋越来越破败,想来方才的地方是个比较繁华的富人区,小孩带他去来的就是贫民窟了。
男孩将他带到一个棚子口,示意他等一下,然后钻进帘子里。伍六七只好等待,不一会儿小孩出来,比了几个手势,伍六七看懂了。
“你带我来见你们首领了?”
伍六七转念一想也是一个方法,首领应该有挺多的人手,说不定能帮他找人。他掀开帘,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我让你找人,不是让你找怪人,这次又是什么奇葩——靓仔,真是你啊。”
“烂命华!”不修边幅的男人也穿着奴隶的衣服,伍六七对着更像流浪汉的烂命华,满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个虎扑,抱住以后晃人:“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去小鸡岛吗?”
“不要摇啦,头都晕掉啦。”烂命华说,“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
“我上次走这条路还只是陷阱而已,没想到现在变成幻境了。”
伍六七闻言,掐胳膊:“还真是做梦,我都不痛唉!”
“你当然不痛,你掐的是我。”烂命华面无表情。
“嘿嘿,莫怪莫怪。”伍六七问,“那怎么办,怎么破这个幻境。”
“很简单,只要幻境里的人都清醒过来,就破了。做梦的人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最快还是我们找到他们,手动让他们清醒过来。我是最近才清醒的,幸好我的意志足够强,你呢?”
“我不清楚,我一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你连衣服都没有变……你该不会从来不做梦吧?”
伍六七托腮陷入沉思:“这么一说,我好像很少做梦唉。”
烂命华扫他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不过说回来,你在梦里都能当上首领,真够厉害的哦,方便我们找人。”
“可能是职业病喽。随便干干玩玩。”
二人这边会晤后商量行动,伍六七吓退的那个富态男子则相反,一路从富裕地带驶过,到达王宫的边缘。
宫门口熙熙攘攘,达官显贵坐着华丽的马车进出,男子胖硕的身子由仆人扶下车,他不是权贵不能驾车入宫,他是来向英勇的苏丹王献宝的。他自觉排到等待的队伍后,百无聊赖,看不远处的一处热闹。他与前面的人搭话:“听说苏丹又打了胜仗,那边的是这次的战俘吗?”
被问的人也在关注卖奴处的动静:“是,这次的部落是块硬骨头,是苏丹亲自出征才拿下。王宫正在筹备宴会,过几天会举办盛大的庆祝宴。”
贩奴的人将鞭子甩出响亮的破空声,鞭挞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哀鸣。一众待卖的奴隶中有一个满身鲜血的分外惹眼,富态男子指着问:“这个怎么还戴着金饰,贱奴怎配?”
那个血人的耳上有一副金环,在日光下一照,折射出金属的光。
“是苏丹允许的。他不肯摘,挨打时苏丹认出了他,说他算是个勇士。”
听到这个回答,男子心念一转,倒是个好买卖,若是买下这个奴隶,还能得一副金环回本了。他若不肯摘?由不得他不摘,耳朵割下来便是,苏丹哪能记得一个沦为奴隶的手下败将。
??他心动不已,刚想过去,忽察觉四周一静,然后人流排开,似在给什么人让路。
众目睽睽下驶来一架富丽华美的香车,正往王宫而来,轻纱浮动看不真切,依稀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端坐在其中。
有人认出来:“是莲公主。”众人单手抱胸俯身下拜。
公主车架不必依序等待,原本一路直行的车却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里面有个极清冷的女声响起:“那是什么?”
车上的侍女上前低声禀报。
??等待被买的奴隶中,赤牙手被吊起,似有所觉的仰起脸,望向那个方向。
马车再次行驶,下来一个侍女指着耳戴金环的奴隶。
“这个人,我们公主要了。”
*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正在举办宴会,为庆祝伟大的苏丹得胜归来,一场庆功酒宴。丝绸与宝石交织,平民想象不到的食物和美酒在豪贵的桌上堆积,但没人将这些当成名利场上的重点,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苏丹一顾,得到让人垂涎的权力和声望,财富便唾手可得。
无人问津的美食静静散发诱人香气,一个巨大餐盘上窝着烤得流汁的乳猪,仆从手拿刀叉想要将它分解,一刀插上去,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乳猪睁开带着厚重黑眼圈的眼睛,捂着屁股怒等着他,仆从发出惊叫,吓晕了过去。
伍六七拔出餐刀,疼得抽气:“杀千刀的有钱人,一个party办的这么隆重,外面不知多少人没饭吃。”
他拿出gaiba蛋,一阵烟雾过去他打扮成端酒的侍从,持着姿态穿梭在人流中,眼神却在乱飘。
“在穷人里找了好几天了,也该在这些有钱人里找找。”
一个男人冲他举起酒杯,伍六七一愣,拿过托盘上的一杯酒与男人的一碰。见到这一幕,男人跟同伴面面相觑,这个不知道添酒的酒侍已经走过去了。
酒过三巡,杯壁被敲了三下,众人霎时安静,却有股狂热的气氛无声弥漫。会场中央被空出,高位上最尊贵的位置迎来它的主人。
顶尖匠人打造的,精巧华丽的金饰沦为陪衬,力量与权利的代名词,苏丹,来到了这里。
他那么年轻,姿态慵懒又散漫,但无人质疑其高贵和美丽,国度里听过他名声和事迹的人都向他献上敬畏,富有武力且残暴无双。
男人目空一切,坐姿随意,手中金杯朝众人一举。
??他一言不发,所有人却仿佛接到旨意,他们一致附身行礼,齐声呼唤:“伟大的苏丹,神佑我主!”
苏丹自顾自饮下杯中酒,他语气轻慢:“神?若真有神明,便该显于人前,以战证名。”
众人中有的露出隐秘的惊骇和不满,这位穷兵黩武的苏丹竟然对神明出言不逊,何等的狂妄,他难道觉得自己能比肩神明不成?
??但无人敢发言顶撞,更加大声的呼号响起:“我主威武!”
伍六七隐在人群中,腹诽:“哇!这国家的老大好牛掰的样子。”
苏丹握杯的手轻摆,众人放松心神,一队舞姬脚步轻盈,来到空地翩翩起舞。
??伍六七眼神一晃,在苏丹的左手边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但女子轻纱遮面,看不见长相,他从角落悄悄靠近,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忽然众人发出喝彩,伍六七循声望向舞姬。
??身着清凉纱幔的舞姬中,一位轻盈的舞娘在美人们举起的掌上、抬起的足尖、伏低的美背上着力起舞,其余舞姬皆着嫩黄,只她一身蓝绿服饰,分外显眼。
众人都为掌中舞惊叹,伍六七亦挪不开眼,他越看越觉得美如天仙的主舞熟悉。
??好像是……梅小姐?
但他上次见梅小姐时,她戴着面具,他其实也不知道梅小姐长什么样。
??在他欣赏舞蹈的功夫,那位苏丹已经离场,也带走了面纱女子。眼看舞姬们表演完毕,他放下伪装的托盘跟上退场的舞姬。
宫中长廊,摘掉面纱的女子面容清丽端秀,一双凤眸望着廊下的池塘。站在身后的婢女察觉公主心情不佳,开口道:“方才苏丹兴许是玩笑话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公主别放在心上。”
莲道:“苏丹爱武成痴,如果我不是能与他过几招,难得能让他看作对手,他怕是不会让我当这个公主。”
离开会场时,苏丹冷淡的表示,莲要是赢不了他,他不会让她继续呆在王宫。莲倒是对能不能留在王宫无所谓,离开这里或许能更自在,她担忧的是苏丹会不会下令要她的命。
侍女也了解苏丹的残暴,她转移话题:“公主,您前几日买下的那个奴隶伤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他好得这么快,身体很好呢,已经安排他去干体力活了,您想怎么安排他。”
那日在城门口,莲被那人耳上的金环折射的日光晃了一下眼,便注意到了待卖的男奴。
??她不曾亲手买过奴隶,买下后知道了那人的事迹,一个战败在苏丹手下的勇士。
“我要见一见他。”
*
机灵娇俏的小侍女拿着帕子,将人唤到跟前。
??男子穿着粗陋的短打,一身干过体力活的灰尘和脏汗,侍女小脸一皱:“莲公主要见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说着便张罗着打水和找身衣服来,赤牙一声不吭,木着脸一一照做。
思及那日,隔着不近的距离与马车的纱帘,他其实看到了这位莲公主,不过只是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他对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没什么意见,甚至心里生出莫名的期盼,这心情伴随着他度过了养伤的日子。
跟在叽叽喳喳说话的侍女的身后神游,他不知听清了多少。
“没想到收拾以后还蛮周正的,不过你之前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公主买了你,你就是公主的人了,专心伺候公主就行。看你还挺识相的,自己印了我们公主的印记,不错……”
赤牙抚上左胸靠近锁骨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莲花印记。这是他从记事起便有的,但他从没见过这位莲公主。
他神色一动,问道:“公主叫什么?”
侍女被他打断,一瘪嘴:“刚白夸你了,奴隶怎么能直问公主的名讳。”
??念及公主都亲自见这人了,她不情不愿的回答,“公主就是公主,宫里的人都尊称莲公主。”
赤牙:“没有别的,只有一个莲字?”
侍女不耐烦的说:“能有什么别的名字?兴许是有,不过,可能知道的人早被苏丹杀了几轮了。”
男人不再作声,又成了据嘴的葫芦。
绕过人造的池塘,步上木制长廊,拐过一个弯,侧面他的窈窕女子静美得仿佛一副画卷。公主似有所觉望来,赤牙垂下视线。
侍女站远,莲语音温和:“你是叫赤牙吧。”
赤牙的敏锐让他发觉,以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来讲,这位公主实在是没什么架子。这份宽和让他抬起脸,细细描摹莲的面容,赤牙道:“那公主您的名字是?”
与放肆的目光相比,直白的言语都算轻微,莲却没有当作冒犯:“你竟还不知道我叫什么?他们都叫我莲。”
“不。”男人沉默,又明白过来面前人的回避,他鬼使神差的服软,“我不该问的。”
正值日落时分,温度的差值产生了风。气流卷过莲的发丝,划过赤牙鼻端,他忽然觉得饥饿。
莲在思虑这个第一次见的男人,她确信自己不认识赤牙。
??她为他的话浮现出几分笑意:“你想知道我的全名。谁告诉你我有全名?”
赤牙俯视脚前的青石板,听到莲几乎隐没在风中的低语。
“我觉得,你似乎也有另一个名字。”
伍六七眼看天黑下去,再找不到机会就该撤退了。他爬上二楼,从一扇没关的窗户溜进去,寻了几间休息室也没见到那位姑娘。
“难道是我认错了,不是梅小姐?”
伍六七自语,话落头上一痛,一颗从上方丢来的石子吧嗒掉在地板。他仰头便看见自己要找的姑娘。
她坐在屋顶,还是一身蓝绿舞服,衣角有一朵五瓣梅花,此时面上有些揶揄:“你在找我?”
伍六七不好意思的挠头,他爬上去坐在姑娘身边,一眼又一眼的偷看。
“没想到梅小姐你长得这么靓。”
当没听到青年的恭维,梅花十三问:“你怎么认识我?”
“其实我们也就才见过一面而已。”伍六七强调,“但是梅小姐你不仅武功和刀法那么强,跳舞还这么好,真厉害!”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情绪,她表情冷下来:“你搞错了,我不会武。也没人教我练刀。”
伍六七一愣:“你是忘记了,其实你会武的,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拿着柳叶长刀,唰唰唰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你的暗器也很牛的,梅花镖根本防不胜防……”
梅花十三扑哧一声笑出来:“讲得挺有意思,我表演完总有人来骚扰我,你似乎跟那些人不一样。”
伍六七见她笑了正心砰砰跳,又听到后面,忙否认道:“我不是私生饭,没想找你麻烦的。”
“我看出来了,又或许,你追女孩子的方式是讲故事?”
伍六七脸爆红,结结巴巴:“我、我说的是实实话……”
二人接着对话,伍六七不知道梅小姐为什么在这里,但走出幻境需要所有人清醒,他绞尽脑汁回想两人上次交际的细节,一股脑讲给梅花十三。后者没有说相不相信,静静听下去,偶尔发问,伍六七大部分答不上来,他们交际不深伍六七也不知道。
梆子声传来,梅花十三五官舒展,是一个放松的姿态,她提醒:“你该走了,宴会散场,宫门要关了。”
“这么晚了。”伍六七跳下去,回身招手,“梅小姐,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梅花十三默默看着有点傻气的背影,冷淡的神情上没有动容。
她幼时想习武而不得,是到如今也不释怀的执念,这个人编织谎言,不知所图为何,要不是手段新鲜,她不会浪费心力应付。
伍六七心情飞扬,一路蹦跳着回到烂命华的据点。
烂命华从草席上扭头看他;“回来了,有收获吗?”
伍六七开心的说:“有!我找到了梅小姐!”
“梅小姐?”烂命华道,“你喜欢她?确定不是你的幻想?”
伍六七被问得一呆,思索以后说:“我觉得是真的梅小姐!”
烂命华叹气:“又多了一个,等找到其他人又要把他们唤醒,要到什么时候去哦。”
“总有办法的。我今天进王宫,王在举办宴会,我给你带了吃的和酒。我把那个小鬼叫来,让他也吃点。”
烂命华扯下一个鸡腿,含糊道:“对他那么好,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小男孩进来,发出欢呼,抱着吃的大快朵颐。伍六七看着,露出舒心的表情,忽然抓住孩子的胳膊,惊声问:“你怎么受伤了?这胳膊上、脸上,我看看,背上也有伤!”
烂命华也停下,看着小孩比划,他说,是又遇见了那次的胖子。脏兮兮的小脸上面是饱腹的喜悦,而且他跑得快,就受了几鞭子,摔了一跤。
难言的愤怒攀上伍六七的头,他骂道:“那个混蛋别让我遇见!否则见他一次打一次!”
烂命华摸着下巴,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搞一出大的。”
附在伍六七耳边吐出两个字,伍六七瞪大眼看他。
烂命华还是平静的口吻:“机会很大哦,不仅是奴隶有这个意向,富人中也有不少对苏丹不满的人,而且他的亲信大臣里有个什么图的可以当内应。怎么样,搞不搞?”
小孩眼眶青黑,吃得颇香。
伍六七一捶拳:“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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