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缚灵(中)

6、你的执念是什么?

似乎伤口有点发炎,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沉浮,身体时而像被架在火上烤,时而冷得发抖。

退烧醒来,柒睁开眼,首先涌入眼中的是头顶灿烂的浅金色光芒,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然后是一个站在光中的白色身影,整个身影被光包裹,轮廓边缘镀了一圈金线。

“你醒啦?”

他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刀,却发现一张与他相似的脸怼到他眼前,头顶的也不是阳光,而是日照灯。再低头一看,他的伤口已经被绷带缠好了。

“老实说,靓仔,你是不是从事什么高危行业啊?实在不行就别干了,把一条命搭上去,不值得。”

看着柒警惕的眼神,伍六七也不继续说了。

夜色沉沉,黑暗会剥去伪装,也会撬开心防。

伍六七躺在床上,轻轻叹口气,“其实呢,我三岁死爸,五岁死妈,十五岁死爷爷,还有个弟弟。”他双眼盯着空气中的虚空一点,“但是,有一天,我们家里进了一个逃犯,那个王八蛋把我捅死了。我弟逃出去报警,不过听说因为太慌张出了车祸,被送去医院,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如果能够找到他就好了,找到他,我就能安心去投胎了,但是我没办法离开这个家。”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讲诉一个久远的故事,却令听的人胸腔发闷。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执念,但是……”伍六七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再说下去。

柒望向无垠的黑夜,一言不发,安静地听着伍六七说话。

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敲击着空气,灵魂逐渐飘远,好像要融入这夜色里。

他是一个孤儿,失去了七岁以前的记忆,帮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中了他的资质,收为徒弟,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进入杀手的行业,之后帮会被捣毁,他侥幸成功出逃,就开始单干,一直靠杀人营生……

在这乏善可陈的二十几年里,柒没有什么在意的人,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事物,不理解眼前这只鬼心中所谓的执念。

“睇佢一眼真嘅有咁紧要?(看他一眼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那可是我弟啊!”斩钉截铁的回答,理所当然的语气。

柒莫名有点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人,能够被如此记挂着,哪怕跨越了生死,哪怕已经变成了一只聒噪的鬼。

翌日清晨,柒因伤在家休息,可惜某只鬼坐在他床边喋喋不休,还美其名曰照顾他。

时间在伍六七断断续续的絮叨中缓慢挪动。

也许因为分散了注意力,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阳光穿过玻璃格子窗和深色的窗帘,在木地板留下一块块发光的浅金黄色的方糖。

听着那些没营养的话,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竟然睡着了。

后来柒是被饿醒的,睁开眼之前,哗啦啦的声响先涌入耳朵里。

他扭头一瞅,四只鬼在客厅里搓麻将,为什么是鬼,因为他们脚下都没有影子。

拉上了厚重的窗帘,点着一盏灯,麻将碰撞的声响像起伏的潮水。

四条麻将长城很快被砌起来,两颗骰子滚动,又开始新的一局……

伍六七甩出一张红中,不经意抬起头,与柒的视线相撞,“嗨,靓仔,你醒了?我煮了牛肉粥,记得热一热再吃。”

柒慢慢地踱到卧室门口,望向那四只鬼,一言不发。

伍六七咧了咧嘴,向柒介绍起他的牌友。

这栋楼是什么绝佳聚阴地,居然有这么多鬼。

柒点了一下头,敷衍地应付着,转身进了厨房里,掀开了锅盖。

阳光洒入,照在描金的小碎花墙砖上。牛肉粥的香味裹挟着热气,在一束明亮亮的金光之下缓缓腾升。

手指试了试碗壁,还微微热着,那温度似乎从手指蔓延开来,暖洋洋地熨帖着心口。

柒扭头朝客厅那边望了望,只能瞧见伍六七的半张侧脸,有时耸拉着脸,似乎在苦恼着什么,有时眉飞色舞,那嘚瑟样让人很想狠狠捶一拳。

柒抿了抿薄唇,敛眸低头,看向手里的那碗粥,忽地记起有人给他煮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明明早已习惯了黑暗和孤独,为什么还会被这份温暖蛊惑?

7、活着的意义

午后的时光慵懒而漫长,一人一鬼在看电影,电视机的屏幕映出惨绿与幽蓝交织的光。

画面里一个肢体扭曲的魔鬼正追逐着尖叫的人类女人。女人的惊恐过于刻意,有种廉价的滑稽感。

伍六七盘着腿,窝在有些塌陷的沙发里。他怀里抱着一大袋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动啊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佳作。

柒则毫无表情,安静地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望向了旁边的鬼,“你一只鬼,睇鬼片,有乜意义?(看鬼片,有什么意义?)”

“意义?看个电影要什么意义?”伍六七疑惑反问,一时理解不了柒的脑回路,“实在要说,开心就是意义啊!”他凑近一点,脸上又堆起那种吊儿郎当的散漫笑意,“靓仔,老是追求意义是最没有意义的。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开心。”

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但系你系鬼。(但是你是鬼。)”

“是鬼又怎么样,做鬼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打工,还不用怕鬼,做鬼比做人轻松多了。”伍六七满不在乎地说,他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看着片里那些拙劣的表演与浮夸的动作,以及逻辑不通的情节,柒蹙了蹙眉,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无聊,总想做点什么,让自己不至于闲下来……

“靓仔,吃不吃?”伍六七将那包薯片递到柒面前。

薯片油腻的咸香混合着空气里阳光的微尘气息,拼命钻入鼻腔。

“……”目光在那包花花绿绿的袋子上停留了短短一瞬。

没有拒绝,他伸出手,从袋子里取出一片弯弯曲曲的金黄色薄片。

入手干燥粗糙,表面那层油盐粉末有着细细密密的颗粒感,碎屑很容易沾上手指,有点黏糊糊的。

毫无营养可言的膨化食品,为什么这只鬼吃得那么开心?

柒打量了一下,还是将薯片送入口中,牙齿一咬,在清脆的声响中,轻易碎成几瓣。

一股浓郁的烧烤酱料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强烈地冲击着味蕾。

这是他第一次吃薯片,确实很好吃,那缠绕不去的、令人烦躁的无聊,竟然随着咀嚼零食而消散了几分。

就在无聊褪去的缝隙里,另一种同样微小、却截然不同的陌生情绪悄然滋生。

舌尖残留的咸香余味,沙发凹陷的柔软触感,身边阿飘没心没肺的笑声与说话声,屏幕上闪烁交替的光影……

这一切平凡到近乎荒谬的日常碎片,重重藏在心底。

8、附身与外出

柒的伤口痊愈了大半,但药品已经告罄,必须去黑诊所一趟。

准备出门时,伍六七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喂,靓仔,你要去哪里?能不能一起去?”

柒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唔系出唔去?(你出不去。)”

“其实我也是可以出去的。”伍六七飘到他面前,表情神秘兮兮又跃跃欲试,“我附在你身上,就可以出去了。”

附身?柒眉头微蹙,这个词听起来就不太妙。

“是啊是啊,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两个小时之内,一定要回来。”似乎看出柒的疑问,伍六七解释道。

他兴奋地搓搓手,“可不可以啊,靓仔?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附身了。”

柒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期待,就像星辰似地闪着光。那光芒太亮,竟然令人有瞬间的恍惚。

“……随你。”柒最终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算是默许了。

“嘿嘿多谢靓仔了。”伍六七笑得有点得逞,身影立即化作一道极淡的白光,倏地没入了柒的头顶。

街道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柒随着人潮前行,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清朗欢悦的声音,“前面那家的牛杂好香啊,闻到我都要流口水了!”

一路上某只飘都在吐槽和想要各种吃的,柒很少后悔过,唯独这次。

这货实在太吵了,耳朵里嗡嗡的,柒加快步伐,目不斜视地走入巷子深处的隐蔽诊所。

伍六七环顾一圈这可疑的环境,“哇,不愧是黑诊所,连个灯不开,这么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额角青筋跳了跳,“收声。(闭嘴。)”

乖巧地,听话地,从善如流地,“哦。”

就算瞧见交易物品中堂而皇之地出现了麻醉剂,某只吐槽星鬼也一声不吭。

购入一堆药品,柒准备离开时,脑海里这才再度响起伍六七的声音,带了点讨好的意味,“那个,靓仔,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边度?(哪里?)”

那是一家多年前建成的公立医院,外墙斑驳,消毒水味很重,患者多数是老人,整栋建筑物像一张压在扉页中的发黄书签。

几经辗转,询问几个人,他们找到档案室。

光线昏暗,堆积如山的文件弥漫着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

柒递出几张钞票,管理员漫不经心地接过,在积满灰尘的角落深处一阵翻找,拖出一本封皮磨损严重的登记簿。他一边拍打着簿子上的灰,一边随口问道:“当年你弟弟出车祸时,是几岁?”

“七岁。”

听到七的回答,柒的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七岁失忆,还是孤儿,他们相似的长相,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就像被串起来的珍珠,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想、也从未想过的方向。

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野蛮长成一株扭曲狰狞的巨树,盘根错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与那棵名为情愫的脆弱幼苗争抢着生存空间。

……

白昼的喧嚣还未完全退潮,夜晚的繁华早已悄然来临。

回程的路上,暮光将天空染成血红。等回到家时,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失。

伍六七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褪色的晚霞之中,他的身影有些模糊,橘黄的温暖余晖投下朦胧的光晕。

“……你,”柒走到窗边,稍稍侧过身,视线穿过昏暗的空间,直直望向伍六七。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有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有冇谂过我哋系兄弟?(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兄弟?)”

“啊?”伍六七猛地扭头,脸上露出错愕和不解,音量都拔高了些,“靓仔,你想多了,你怎么会是我弟?”

为了证实,伍六七飘到沙发后面,摸索着掏出了一本旧相册。

他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照片,“靓仔,你看,不像吧!”

这是两个人的合照,照片上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笑容灿烂,绑着朝天小辫,正是伍六七。他亲昵地搂着一个小男孩的肩膀,无疑就是他的弟弟。

柒捏着相册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空气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万家灯火的微光,此刻映照出他脸上更深的阴影。

不知道他到底应该失落,还是释然?

那株盘踞在心头的参天巨树轰然倒塌,碎成齑粉,只留下巨大的空洞。

许久,柒才极其缓慢地松开手,“系我搞错喇。 (是我弄错了。)”

伍六七注视着柒低垂的眼眸,飘近了些,声音不再像往常那样跳脱,反而透出一种难得的认真,“靓仔,就算你不是我弟,你也是我朋友啊!”

柒心情复杂地回望向他,却见他咧开嘴,挑起眼角眉梢,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还是说,靓仔你,想当我弟?”

可是,弟弟和朋友,两个身份,他都不喜欢。

柒又做了梦,绮丽幻境中,他乘着小舟,江畔的桃树被风吹落花瓣。

灼灼桃花携着雨露,如雪一般纷扬飘落,沾湿了衣襟,也点缀了江面。

某种难以名状的声响在耳畔萦绕,像花瓣贴着水面滑行,又像远方未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呓语,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人的神经。

水流开始急湍,小舟倾覆,他渐渐沉入水底。

水底是刺骨的寒,深入骨髓。然而他内心深处却囚禁着一座火山,即将爆发。

邪火在四肢百骸疯狂流蹿,越燃越烈。炽热的岩浆在血管里奔腾咆哮,灼烧着理智,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焚成灰烬,贪婪地向外扩张,肆虐地朝四周侵蚀。

水继续环绕过来,冰凉却又不至于过于寒冷,就像柳枝轻触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可是那热度不仅没有平歇,更有升高的趋势。

到达某个临界点时,伴随着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爆鸣,滚烫的岩浆与冰冷的潮水激烈地冲撞、交融,紧接着轰然爆开……

醒来后的柒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伍六七的领口,质问他:“你又想吸咗我嘅阳气?(你又想吸我的阳气?)”

脸色阴郁,语气不善,身后的低气压比鬼还可怕。

伍六七一脸懵逼,赶紧举起双手,“我真的没有啊,你可不能污蔑好人,不,好鬼!十几年了,我都没有成功过一次,窦娥都没有我冤。”

柒半信半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伍六七却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贱兮兮地凑过来,“靓仔,你是不是做春/梦了?”

“……”柒微微侧头看了看伍六七,那种眼睛隐隐潜藏着审视和危险。

就在伍六七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时,柒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以一种明晃晃就是泄愤的力道,掐住了伍六七的脸,使劲一拧……

“嗷嗷嗷!”

9、白驹过隙日月如梭

柒的恢复速度堪称恐怖,不到一个月已经没什么大碍。

身体的伤口愈合了,结痂脱落,但是心底那种难言的空洞依旧存在。

它像一个无声的黑洞,悄然吞噬着某些情绪,又释放出另一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的信任是否出现裂痕,朋友是不可控的变量。至于兄弟,只不过能证明他们存在血缘而已,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朋友?弟弟?在杀手的世界里,牵绊是致命的毒药。

可为什么,当伍六七用那样认真的语气说出“你是我朋友”时,心脏深处那个空洞会传来一阵异样的悸动?还有那句轻佻的“想当我弟”,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

可能只是纯粹不满足于这两个身份,想要更近、更近……

这种情绪好像传说中的凶兽饕餮,每分每秒地进食,不知餍足,终有一日,长成丑陋畸形的巨大身躯,也将自己吞噬。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柒抬眼望去,瞧见伍六七在煮牛杂。

锅里浓郁的汤汁翻滚,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伍六七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正要尝尝咸淡,觉察到了柒的视线。

“靓仔,来一碗我的特制牛杂?”两道目光相接,伍六七对他笑了笑。

明亮的笑容,日常的对话,明明是一只鬼,为什么总给他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

心底那片巨大的空洞,似乎被笑容和食物的香气熨帖了一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点了点头,伍六七立即盛了一碗给他。

美食入肚,眉宇不自觉地稍稍舒展,就听到伍六七说:“靓仔,上次在医院,你是不是以为……”

“冇嘢。(没什么。)”柒打断他,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波澜。

伍六七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追问。

平静的日子像溪水一样流淌,却又仿佛蕴藏着看不见的漩涡。

柒恢复了工作,每天接任务、踩点、执行、收钱,偶尔带点伤回来,他的生活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正轨。

但柒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而让柒困扰的是那些梦,自从那次被伍六七调侃做春/梦后,类似的梦境并未停止,反而更加频繁,更加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有了具体的轮廓。

每次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柒总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同时视线搜索整个卧室,寻找伍六七。

那个罪魁祸首不是正睡得四仰八叉,就是飘在窗边发呆,显得异常无辜。

“你真系冇搞嘢?(你真的没搞鬼?)”终于在某天清晨,带着未散的梦境余韵,柒忍不住一把揪住伍六七。

“大佬,天地良心啊!我虽然死了,但鬼品还是有的。我怎么可能吸朋友的阳气?”他的辩解听起来合情合理,眼神也清澈坦荡。

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吗?柒却感觉那股无名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烧得更旺。

那棵被挤压生存空间的幼苗又重新生长起来,三片新长的嫩叶兀自招摇,冲他挥手致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灼热的温度,那冰凉的触感,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以及……

伍六七觉得这几天柒有点奇怪,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疏离了些,柒周身还萦绕着某种肉眼可见的黑气。

就算是粗线条,也能感觉到柒的低情绪,何况他们还朝夕相处了半年。

不过观察了很久,伍六七始终不懂这只冰山靓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闹别扭?但是他们又没有吵架。

唉,真是靓仔心,海底针。

柒又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味回来,直接进了浴室。

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云雾缭绕,温热的水与血混合着,流入了下水道。

一颗顶着三撮毛的脑袋从墙里探了进来,关切地问:“靓仔,你没事……吧……”

话音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水汽朦胧中,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六块腹肌平坦结实,不过分夸张饱满,又具有力量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

整个人就像一把由烈火寒水淬炼的利刃,锋芒毕露。

某只鬼觉得有点呼吸困难,鼻子突然一热,两滴深红的血液落在铺了白瓷砖的地面上,即使很快被流水冲淡,但还是分外显眼。

他全然忘记自己是鬼,下意识去捂住鼻子,两条手臂先一步扶住他,温热的水汽从皮肤上散发出来,稍稍低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沾了水珠的肱二头肌和胸肌。

眼前白光闪过,脑中乱成浆糊,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卧槽,他一只鬼竟然晕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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