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高楼顶上,晚烟里高楼起伏,虽没有山也像是层峦叠嶂,郁郁苍苍。落日就像火球,染得景物一片血色。
快要下山的太阳竟然还有这种温度,快把他晒成咸鱼干了。
旁边站着一个披黑袍的人,抱着胳膊,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你是?”阿七坐起身,歪头瞅着他。
那人也不搭话,这时头顶一艘飞船飞过,投下巨大的影子。
那人拿出一颗绒绒的绿色毛团,往飞船方向丢去。
阿七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飞!”
“叽!”小飞响亮地叫了一声,像炮弹般冲向飞船,像来时一样,伸长两只鸡爪,一只抓住了阿七的裤子,一只抓住了飞船,腾空而起。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小飞居然会听陌生人的话?阿七懵圈地眨了眨眼。
当他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意外发现飞船的窗里坐着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正单手托腮地望着窗外。
……难道那人是要送他回小鸡岛?一个想法从渐渐心底浮起来。
阿七朝那人望去,那人跃到飞船上,血红残阳却染不了这袭黑袍半分,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阿七仰着头,挥了挥手,大喊道:“喂,这位靓仔,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小鸡岛啊?”
不知道是风把阿七的声音吹远了,还是他懒得理,反正一句话都没有说。
被无视有点不爽,但是这个态度……阿七眯着眼多看了几眼,将手卷成喇叭状,拢在嘴边,“喂,你到底是不是柒仔?”
阿七注意到那人的头偏了偏,似乎往他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小鸡岛的傍晚热烈又宁静,晚霞照射在一望无际的湛蓝海面上,海风吹动着岸边的椰子树,树叶在风里哗哗作响。
飞船经过沙滩时,小飞松开了爪子,和阿七落到柔软的沙子里。
“呸呸呸!”阿七吐出几口沙子,就见那个黑袍人已经从飞船跳下来,稳稳地站到他面前,伸手拉他起来。
“谢了,柒仔。”
“我唔系柒仔。(我不是柒仔。)”
真的假的?阿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人,忽然指着他身后,“哇美女!”
原本想趁他不注意,扯下他帽子,不料对方却不为所动。可恶,为什么每个定力都那么强?可打又打不过……
灵光一闪,阿七将手里的东西朝柒扔去,“看剪刀!”
柒没想到阿七会突然出招,忙后退一步,但迎面飞来的不是剪刀,而是一根树枝。
一个白色身影闪到柒的身后,准备来招情比金坚七天锁。
柒早就料到他有这手,一个侧身,就轻易避开。阿七立刻改变策略,瞬间跃起,手朝柒的兜帽探去。
柒有些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又不能下死手,挥开阿七的手,没想到这家伙是没有收住劲的,直往他怀里猛扎。
柒往右一避,阿七整个人栽在沙滩上,脑袋还倒霉地撞到一块石头上。
“哇疼疼疼!”阿七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叫疼,半天都没起来。
本来就够傻了,这下会不会更傻?柒上前俯身查看,“你有嘢冇?(你没事吧?)”
阿七忍着疼,伸着脖子,高高地仰起脸,“真的好像喔!”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眼底似乎倒映着自己的影像,柒明显一愣。
机会!趁现在!阿七一蹦而起,脚下像是装了弹簧一样,双手左右袭向柒的兜帽。
柒反应也很快,两条手臂朝两边一展,隔开阿七的手。
阿七却将脑袋拱上来,一口咬住了兜帽边缘。傻了吧,他还有牙!
这种鬼主意,他倒是多。柒不经意间舒开眉宇,左手扣住阿七右手的手腕,曲起手肘顶住阿七的喉间一推,原本是想推开他。
阿七却死死咬紧了,这么一推,兜帽倒是被嘶下一大块布,一张脸显露在万丈霞光之下……
阿七吐掉嘴里叼着的布,吹了一声口哨,“哇,是个靓仔哦!”
柒脸上笼着寒气,反手揪住他的领子。
阿七很乖巧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嘴角扬起略带狡黠的狗腿笑容。
这倒是令他一点脾气都没了,像是拳头尽数落进棉花里。
“阿七,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做任务去了那么久,刚刚有人找你剪头发。”大保瞧见阿七从外面回来,唠唠叨叨地埋怨着,瞧着阿七身后跟着一个人,拿鸡翅膀揉了揉眼睛,“阿七,这个人是谁?你家亲戚找上门了?”
“额,这个是……”阿七挠了挠头,“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阿七偷偷瞄了一眼柒,将大保拉到墙角里开小会。
“那么说那人就是柒仔?”大保听完阿七的讲述,想起柒仔拿Gaiba蛋变成阿七样子的那次,却见那人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梯,“咦,他上楼干什么?”
“不知道,我去看看。”
阿七跟着柒来到二楼,瞧见他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那身夸张的深紫衣袍,有些纳闷地上前问道:“靓仔,你真的那么喜欢这身衣服?”
柒一言不发,就把身上的黑袍脱了。
阿七被惊得一颤,瞪圆了眼睛,双手在面前防护般地乱舞着,“喂喂喂,这位靓仔,你要干什么!”
“……”柒无语地看了看阿七,抓起那身衣袍换上。
原来只是换衣服。感觉刚才自己有点反应过度,阿七一脸囧囧的表情,嘀嘀咕咕地给自己找补:“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啊?做人不可以这么豪放的。”
余光却言不由衷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阿七低下头,又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
不是说复制人吗?为毛他会有腹肌的?阿七绝对不承认自己在羡慕嫉妒恨。
柒抬手穿过袖子,不徐不慢地系上系扣,正了正衣襟,抬头望向阿七,“令牌跟刀喺边度?(令牌和刀在哪里?)”
“什么?”慢半拍的阿七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干什么要我的令牌?那把破刀在大保那里。”
柒沉默了一下,蹙起眉头,鹦鹉学舌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破刀?”
阿七搭着他的肩膀,“这位靓仔,你叫什么名字啊?”
“柒。”他只吐出一个字,虽然清冷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有种击玉敲金的感觉。
阿七翘起嘴角,翘得高高的,好像抓住了什么小尾巴似的。瞎编个名字都编得那么偷懒,还说你不是柒仔!
似乎猜出阿七的想法,柒抬眸看了一下阿七,“令牌畀我,我要离开呢度。(令牌给我,我要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阿七没想到他要走,惊愕了一会儿,对上柒的眼神,感觉不是他能硬留下来的人,“现在天都黑了,要不要先住一晚上?”
朦胧婆娑的月光顺着门的开合潜入这个黑暗的空间里,阿七躺在床上,听到轻微的声音,瞧见一个身影出了门。
月亮从云里出来,墨灰的天,几点疏星。夜风萧条微凉,仿佛漫了水似的,透明透亮的寒冷。
柒抱着千刃,坐到楼顶边缘,眺望这个已经睡下的小岛,只有几点疏灯。
恍惚间觉得这夜晚与无数个回忆中的瞬间重叠,叫人轻易松了防备。
“靓仔,你是睡不着吗?”身后冒出一只立着三撮毛的脑袋,脸上挂着笑。
柒看也不看,就知道谁来了,冷淡地回道:“我唔叫作靓仔。(我不叫靓仔。)”
“用不用那么谦虚?长得那么靓还怕被叫?”阿七凑到他的脸前,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鼻尖,轻佻地眨了眨眼,“不叫靓仔?那叫柒仔?”
柒挑眉,不动声色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
“哇!”阿七捂住了脑门,“下手那么狠!”
气呼呼的阿七比较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又努力想了想猫形的可爱模样,最终决定原谅他。
阿七坐到他边上,挨得很近,“靓仔,你真的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
“跟你冇关系。(和你没关系。)”
阿七目不转睛地盯着柒,“你都要拿走我的令牌和刀了,怎么说和我没关系?”
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这只傻子倒是聪明起来了?
柒仰头望了望月光,忽然开口说:“你唔系想知你嘅过去?(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阿七眼睛一亮,立即问:“难道你知道?”再怎么吊儿郎当,这件事仍然是他心头最在意的。
“你过去系个刺客,杀咗厚多人。(你过去是个刺客,杀了很多人。)”
“!”阿七一愣,眼里的亮光全黯了,凝视着面前这人的脸,仿佛要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破绽来,“你不会在,骗我吧?”
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说下去,“冇错,就跟你依今一样。(没错,就和你现在一样。)”
“呢个系你嘅命运,冇办法改变。(这是你的命运,无法改变。)”那样客观的叙述,语调分明淡平冷静,不起涟漪,声音飘散在微凉的夜风之中,却带了一丝寂寥。
“我过去真的是个刺客?”阿七皱起眉头,他想起那些模糊的片段……有什么碎片一般的东西从空白的记忆中泛起,“那我杀的都是什么人?”
“乜人都有,执行任务,唔问原因,唔问对错。(什么人都有,执行任务,不问原因,不问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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