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原本苏凛对自己被抓走这件事没报太大的恐惧，但是随着切萨雷的部队撤军越走越远，她终于发觉到哪里不对了。
按理说，她跟艾吉奥的距离已经这么远，自己应该早就回去了才对，可是——
马车里，苏凛暗暗瞥了一眼对面把玩着一柄闪亮的镀金火铳，相貌英俊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阴冷劲儿的切萨雷，心里在飞快地盘算。
难道是艾吉奥在后面悄悄跟着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不必用剧透一秒回家了，乖乖等着他来救就好。
然而她如坐针毡在马车里等了很久，军队的行进节奏却是始终的不徐不疾，终于她总往窗外张望的动作被切萨雷发现了，他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说道：
“如果在指望艾吉奥·奥迪托雷的话，还是断了这条心的好，他已经死了哦。”
苏凛一惊，脱口而出：“放你妈大洋屁！胡说八道！你死了他都不带死的！”
切萨雷：“……”
他优雅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转变成一个阴森森的表情，用那只冰凉坚硬的火铳硬是勾起苏凛的下巴，他倾身轻轻对她说：“
不愿意相信也没办法，他被好几把这样的武器同时击中，现在你还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脖子上传来火铳枪口冰冷的触感，苏凛的心顿时也跟着凉了半截。
的确，如果在艾吉奥已经死掉的前提下，那个超过距离传送的规则会失效也是极有可能……
正在她出神之际，脸上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先是一阵凉意，然后接着就变成了火辣辣的疼。
苏凛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有点发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切萨雷正轻描淡写地用一只干净的白帕子擦去他镶着红宝石匕首上的血迹，接着把手绢顺手丢出窗外。
他向她绽放出一个看似温柔，实际却叫人直冒鸡皮疙瘩的笑容：“至于这个，是你口无遮拦的惩罚，作为波吉亚贵族的玩具，必要的礼仪还是需要懂的。”
他口中一边说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脸上在短短时间里便止血愈合的伤口，直到那里的皮肤重归光滑细腻，切萨雷目光里再次爆发出诡异的狂热光芒。
……玩具？
尽管脸上已经不疼了，苏凛还是心有余悸瞅了瞅他手上锋利的匕首，很没骨气地放软了态度：“……对不起，先生。”
他妈的，这种时候还是认个怂吧，就算明显切萨雷不拿她当人看只当个玩具，至少还把她放在马车里跟他独处，而不是丢给军队去□□，哪怕这变态脑子里想的可能全是怎么把她大卸八块，但没到那一步之前她还没有被逼到绝路，再怎么也得撑下去，至少要弄清艾吉奥是不是还活着……
苏凛从窗子里瞥到另外一辆马车，决定暂且拍拍这个掌握她生杀大权变态的马屁：“做您的玩具我感到荣幸，同时也十分惶恐，毕竟论起美貌，我甚至不及您妻子的万分之一。”
切萨雷非常受用地扬起了眉毛，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哈，妻子？”
“卢克丽西娅是我的妹妹，我们各自有家庭。”
苏凛垂着头掩饰自己扭曲的表情，窝日，从前老是德国骨科德国骨科的刷弹幕，这下见到真的了。
直到军队进了罗马，艾吉奥都没有出现，苏凛被塞进一间屋子关了起来，待遇上还是不错，有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切萨雷心情不爽就来划她两刀解解闷，当囚犯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难熬。
尤其是不被变态当作人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切萨雷看起来除了捅她刀子之外再没有进一步侵犯她的打算，用他本人的话说，他这样站在权力巅峰的人，要是沦落到需要用一个玩具来纾解□□的话，也太可悲了。
但也是因为苏凛在他眼中不算人，他会把卢克丽西娅带到她面前，俩人就当着苏凛的面在那里又亲又摸，偶尔甚至有朝着限制级方向发展的趋势——毕竟以正常人来说，哪有这种事情会避讳一个“物件”的，何况变态的心思就更难理解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的耳朵里充斥着男女纠缠的呻吟，苏凛只能紧紧闭住眼睛心中默念大悲咒，阿弥陀佛，妖魔鬼怪快退散。
“啊……切萨雷……”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卢克丽西娅……”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嗯，哦……”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啊啊……”
苏凛：“……”
锄禾日当午，复方草珊瑚。造血干细胞，清明上河图。
三级片演了就演了，可是卢克丽西娅又还没达到跟她哥一样的变态能毫无压力把苏凛当作空气，当着个大活人的面为爱鼓掌对于她来说还是耻了一点，但是她明显不敢跟切萨雷本人抱怨，就只能把一股怨气尽数发泄在了无辜的苏凛身上。
“您好，当午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卢克丽西娅恶狠狠瞪着她：“听得很爽，是不是？”
苏凛真诚说道：“您误会了，珊瑚小姐，您哥哥都说了我只是个玩具而已，您为什么呢要在意一个物件会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呢？”
卢克丽西娅噎了一下，的确，按照切萨雷的意愿对方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她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她看着苏凛近在眼前写满了无辜，跟自己的妖娆妩媚完全相反的，那张灵气十足的脸，又想到当初切萨雷发现她时那种不加掩饰的惊喜，女人的嫉妒之心顿时燃烧到了极致，抬手就用尖利的长指甲在她脸上挠了过去。
“嘶——”
苏凛捂着一侧的脸偏过头去，她闭了闭眼睛忍下一巴掌抽回去的冲动，重新换上微笑把手放下，除了掌心一丁点血迹之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受过伤。
她低眉顺眼说道：“如果这能让您心情变好的话，请继续，细胞小姐。”
她不痛不痒的反应，加上虽然不明白含义，但是完全听得出嘲讽意味的乱七八糟的称谓，终于彻底激怒了卢克丽西娅，她抓起苏凛的手按在墙上，从自己的衣襟上扯下一只精致的胸针，照着她的指甲缝就狠狠刺了进去。
“啊啊啊我**——！”
皮肉伤她还能忍受，但是手指尖这么神经末梢集中的地方遭到折磨还是头一次，苏凛终于绷不住了，她边喊边骂拼命挣扎，但是卢克丽西娅的护卫看见形势，早已经扑上来替主子按住了她，正当卢克丽西娅已经取下另一根针正对准苏凛的第二根手指，当针尖缓缓没入指甲与皮肉之间的缝隙时，那种几乎能令人疯癫的剧痛让苏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挣脱了卫兵的桎梏，然后回身就用还没来得及遭殃的另一只手抽了卢克丽西娅一耳光。
不过也就是下一秒，她就被护主的士兵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跌坐在地。
“该死的臭婊子！你、你怎么敢？！”
卢克丽西娅捂着一侧的脸在士兵搀扶下站起身，来到墙角踏在苏凛刚刚被针扎过的那只手上狠狠碾轧，苏凛疼得牙齿咬得直响，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头上滚下，硬是一声不吭。
施虐听不到对方的惨叫令卢克丽西娅感到不满，恶狠狠扯了一把站在一旁的卫兵，命令道：“你过来，就在这里上了这条母狗！”
本来应该是得了个“美差”，卫兵的眼睛也是瞬间一亮，但是随即想起了什么，他立刻充满恐惧地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我不能……总帅有命令……求求您别这样……！”
“废物！”
卢克丽西娅恨声跺脚，她也想起了切萨雷的确说过不准任何人碰他的玩具这种话，以她自己在切萨雷心里的地位无视掉没关系，这个卫兵要是对苏凛做了什么就肯定必死无疑，在死亡的面前能硬起来就有鬼，她就算再怎么威胁他也没用。
“没关系，既然这个婊子跟我动了手，切萨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走，去见切萨雷！”
她愤怒地哼了一声，带着卫兵转身离去。
34.
他们来兴师问罪的时候，苏凛刚躲在墙角龇牙咧嘴地把胸针从自己的手指头里拔出来，在她面前骄横跋扈的卢克丽西娅见了切萨雷就立即换了一副模样，无比委屈地控诉，却关于她自己对苏凛做了什么只字不提。
切萨雷刚进屋就把周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掉在地上那两根带血的胸针自然躲不过他的眼睛，他温柔地摸了摸卢克丽西娅的脸，问了一个令她尴尬的问题：“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随便算了，不过我亲爱的妹妹，可以告诉我，你对我的小玩具都做了些什么呢？”
卢克丽西娅睁大眼睛，她不相信切萨雷居然真的要跟她计较这件事，只见他缓步走到躲在墙角的苏凛身边，后者浑身疼的紧皱眉头一句话也不想说，他把她刚拔了针的那只手牵起，看着还在渗血的食指和中指惋惜地叹了口气：
“唉，卢克丽西娅，你太莽撞了。”
卢克丽西娅刚要说话，切萨雷摆弄着那两根手指头，用一种谆谆教诲的语气说道：“你看你的做法，在里面的肉长好之前指甲都是翘着的，这只手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恢复以往的美丽，太浪费了。”
卢克丽西娅：？？？
她还以为自己要挨骂了，却万万没想到切萨雷居然是嫌她折磨苏凛的手法不对？
——那你给我演示一个？你行你上啊？
她刚在心里冒出这么一句，切萨雷就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招了招手叫来一个人。
“看着，卢克丽西娅，这就是因你的莽撞所需要的补救——医生，把她的指甲全部拔了。”
卢克丽西娅都懵了，苏凛听闻腾地睁开眼睛：卧槽这个死变态！她不玩了！老子要回家！！
两个卫兵左右把她按在了床上，她张口就嚎：“切萨雷你活不了几年了！你他妈就是一堆数据！你等老子回去了绝对要在游戏里虐你一千遍！你他妈等着——救命！！让我回去啊啊啊啊！！！”
一把钳子夹住了她的食指指甲，当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从手指传到大脑的时候，她终于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回不去了啊！！！
第二片连带着一点粉红色嫩肉的指甲被丢在一旁的盘子里，她已经是神志不清地不断喃喃重复几个词语，甚至无法流出眼泪。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连恢复的能力也一起失效，就这么死了算了……
然而这才是个开始，同样的过程，还有八次。
………
想来在这之前，切萨雷从未对她造成过太大的伤害，不知是到手的玩具终于过了新鲜劲，还是卢克丽西娅那次意外给了他灵感，他再也不用匕首对付苏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切萨雷·波吉亚，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代名词，交代在他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另有“毒药公爵”的称号，并以此毒杀无数挡在他路上的障碍。
不过除了少数人之外，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在1500年的某段时间之后，以极快的进度研制出了数种给人极度痛苦、却又一时半会儿不会彻底死亡的毒药，毕竟毒死一个人容易，要精确掌握在此期间给人造成的痛苦却是很难。
最重要的一点，通常作为这些毒药实验品的人，还没到反馈出痛苦程度时就已经死透了，因此有人猜测其中牺牲品的数量时，都不免浑身发寒。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切萨雷的实验品——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
而这个身份隐秘，具有不死之身的实验品，也曾经试图逃跑过。
不过失败了。
切萨雷派人把她抓回来之后，看着被锁住的苏凛，笑得极其温柔。
他从随行的医生手里接过一本报告，读道：“……以恢复速度快到慢排序：指甲、皮肉、骨头？”
他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对医生下了命令。
“既然不乖的话，这两条腿留着也没用………不，直接砍掉是不行的，想办法让我满意。”
这可难倒了医生，不过在切萨雷用他全家以威胁，小命安全为第一生产力的催促下，医生还是在几天后找到了完美解决的方案。
不砍腿，还要让人失去行动力的话，把皮肉划开，只剔去腿骨，因为实验体的骨头恢复速度很慢，皮肉伤又能极快复原，于是至少可以在她新的骨头生长起来之前满足切萨雷的要求。
不过，当切萨雷翻着那本报告，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问题。
“皮肤、肉和骨头，为什么没有关于内脏的记载？”
他想了想，又提出了脑洞大开的要求：“十天时间，弄一颗会跳的心脏给我。”
医生：“……”
很显然，这种超越了当时医学发展进度的任务是完不成的，十天过去之后，这个医生因为连续弄出三个刚离体就死亡的心脏而被杀了全家。
于是切萨雷惆怅了。
导致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人来应聘岗位，甚至某天如今已经神经堪比钢筋、真·掉了脑袋眼睛不眨一下的苏凛对他开起了嘲讽模式：
“不好意思，实话告诉你心脏移植是我家那边常见的手术，感受到技术水平的差距了吗，辣鸡？”
切萨雷不搭理她，兀自在到处都是血污的房间里兜着圈子思考，忽然眼睛一亮，来到她身边摸了一下苏凛的脸，无比宠溺地说道：
“乖，小玩具，放心，大概我很快就能把你的心跳握在手里了。”
对于他这种非常容易让人误会的甜腻腻的话语，苏凛：“呵呵。”
她是不相信这个时代有哪个医生能成功，但是转天切萨雷还真的带来一个人，苏凛躺在台面上脸上盖着布，心里正给这位新来却注定要殉职的医生以及自己默哀，却冷不丁听见那个回答道：
“能做到。”
苏凛：“……”
她顿时惊呆了，但不是因为他话里的内容——这种情况就算吹牛逼也得说能要不然当场就被宰了好吧，而是那个人的声音……
莱昂纳多·达·芬奇面无表情对切萨雷说：“能做到，但是我不解剖活人。”
切萨雷对他回应了一个充满威胁的：“哦？”
大概是感觉到了杀气，人畜无害的天才画家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咬牙镇定下来，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对您的交给我的金苹果有兴趣，实际上……就快要有结果了。”
这次换切萨雷犹豫着沉默了很久，但是最后还是变态的猎奇心理占了上风，他露出一个假笑：“我不认为会有冲突。”
莱昂纳多梗着脖子不搭腔，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
切萨雷叹了口气，可惜地说道：“而且遗憾地告诉你，金苹果已经被教皇拿走了。”
莱昂纳多还是不说话，就在这时，手术台上的苏凛突然开口了：
“先生，或许让我来劝劝他吧。”
在她开口的瞬间，莱昂纳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而在苏凛把话说完之后，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的嘴唇颤抖着，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不行……我……绝对不能……”
“哦？小玩具突然这么好心了？”
不知情如切萨雷还以为莱昂纳多是怕的，但同时也对苏凛的反常起了疑心，后者叹了口气：“这位先生还有家人……朋友在等他，反正我是个不死之身，爱咋咋地呗。”
她在“朋友”上隐晦地咬重了音节，又直说了自己不会死，表面在回答切萨雷实际上却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
果然，莱昂纳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就像是被说服了一样停止了抗拒，尽管身体发着颤，脸上的肌肉僵硬到几乎到痉挛的程度，但他的手还是稳的。
“对不起……”
听见身边的声音，苏凛深吸一口气，反而笑出来了：
“没关系，这位先生，请吧。”
……………
……
莱昂纳多跌跌撞撞地行走在罗马的街道上，失魂落魄的状态让他一路摔了好几个跟头，他茫然地四处张望着，企图根据那些偶然间探听到的消息，寻找到一个曾与他交情深厚的人。
来自活生生血肉之躯内部的温热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手上，莱昂纳多情不自禁打了个颤，喉咙里泛起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是，他是精通解剖结构，当初在佛罗伦萨也没少做这些事，可是……
——但那不代表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去划开活人的胸腔，尤其那还是曾经和他谈笑风生的人！
如果不是确认了凛不会因此丧命，否则这份心理阴影加上良心的谴责可能会让他终生无法再从事与解剖相关的事情。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游荡了多久，只凭着记忆里那个刺客的习惯作风，在罗马的每一个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寻找。
不说艾吉奥·奥迪托雷没死并到了罗马这件事暂且还是不知真假的谣言，就算是真的，他这种无异于大海捞针的做法能成功的概率也是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但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神的保佑，后来莱昂纳多竟然真的在罗马的某处找到了艾吉奥。
“哦，莱昂纳多，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刺客走上前想要给自己的老朋友一个拥抱，结果被莱昂纳多瞬间扑上来揪住了领子，艾吉奥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状态可以说差到了极点。
“莱昂纳多，发生什——”
“她在圣天使堡！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莱昂纳多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接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向下滑去，艾吉奥连忙扶住他，接着被对方抓住手臂。
莱昂纳多抬起头直直盯着他，看着看着眼里似乎湿润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凛、凛在切萨雷手里，求你了，赶快去救救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