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后来听艾吉奥说，那天晚上出了一些意外。
第一件事是他们曾以为西维欧·巴巴里戈的目的是当总督，可没想到那个货竟然抛下一切撒腿就逃，艾吉奥废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截杀掉。
第二件事则是杀掉西维欧之后才发现的，那时候他远远看见一艘船从港口离开了，濒死的西维欧曾看着那艘船露出过绝望的神情，艾吉奥才意识到整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现在躺在他脚边的尸体，也不过是弃卒而已。
在那之后又过去几个月，正当艾吉奥的调查陷入瓶颈时，罗莎给他送来了那艘威尼斯到塞浦路斯货船的消息，并告诉他船即将在第二天返航。
这总算给艾吉奥漫无目的摸瞎式搜索提供了一点方向，而紧接着莱昂纳多也找上了他，还神秘兮兮带他到偏僻的地方才肯开口。
“艾吉奥，关于你交给我的那些手稿，以前都是单张分别研究，直到前些天我无意间将它们放在一起……那里面的标记竟然是文字，而且如果串联在一起看的话……”
他掏出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明显是急匆匆抄下来的，莱昂纳多清了清嗓子读道：“先知……将出现……当第二个伊甸碎片被带往漂浮之都时……”
先知？伊甸碎片？
姑且艾吉奥还不知道第二个东西究竟是什么鬼，但一提到“先知”这个词，他瞬间就想到了某个前几个月还兴致高涨寸步不离，现在终于看腻了威尼斯风景懒得跟他东奔西走，正在最近旅店里死宅着养膘的人。
“艾吉奥，你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艾吉奥沉默了一下，叹道：“莱昂纳多，我们认识这么久，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的话，基本就没有可信的人了。”
“我的叔叔马里奥提到过这件事，这些手稿里隐藏着一个预言……它能带领我们找到古老的宝库，并得到里面隐藏的某件东西……是很强大的东西。”
但是，他的凛怎么会跟这些事扯上关系？
艾吉奥回忆起自己和苏凛的初遇，以及自己跟她之间那些千丝万缕又难以解释的神秘联系：她的每一次到来必定是他左近，与他相离太远又会消失，现在又和那个宝藏弄得不清不楚……猜测到将来发生的事就会被惩罚离开，凭这一点，也就只有她是艾吉奥周围人里最接近“先知”这个设定的了，“只有先知才能打开宝库”，那么难道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引导他找到那个宝藏？
等等，如果圣殿骑士派船前往塞浦路斯就是寻找“碎片”，那么当他们返程的时候无疑就达成了“当第二个伊甸碎片被带往漂浮之都时”的预言，也就是说“先知”和“碎片”马上就要出现在同一座城市里——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的确聪明，随随便便就用破碎的线索拼凑出几乎正确的真相——除了被自己的脑补给误导的先知那部分。
那一刻，他豁然开朗，同时胸中却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了上来：原来他曾以为的一切意外都是被人早算计好的，包括他的家人遇害、针对美第奇的刺杀、乃至威尼斯这些事情，全都是有人为了开启宝库布下的局。
甚至还有……
亏他还以为自己失去了那么多，至少她应该完全是属于他的……却不曾想连凛都是预言的一环。
艾吉奥心事重重来到旅馆，猛然推开门的声音把苏凛吓了一跳，不过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就立刻噔噔跳下床，一个飞扑挂在了他脖子上。
怀里温软的触感化解了奔波的疲劳，艾吉奥顺势搂着她的腰，就听对方贱兮兮地笑：“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下班回家见老婆的既视感？”
艾吉奥至今无法理解那些她嘴里偶尔冒出来为所未闻的词语，但他也习惯了，直接切入主题：“凛，你以前有在哪听过‘伊甸碎片’，或者类似的东西吗？”
苏凛迅速回忆着那些被她玩过又生生硬背下来的剧情对话，然后点点头：“有啊。”
只不过不叫伊甸碎片，而是叫伊甸苹果，而且貌似是现代剧情中出现的……
艾吉奥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在哪，或者是谁说的？”
苏凛：“呃……”
她记得是露西说的，可是如果这么说艾吉奥又肯定问她露西是谁，难道要她解释“那是你曾曾曾曾不知道几个曾反正就是你五百多年之后的后代他叫呆子萌，然后露西是把他从黑心企业救出来的妹子，按照一般套路的尿性极有可能是你曾曾曾曾不知道几个曾的曾孙媳妇”……这他妈妥妥算剧透了吧不被送回家就有鬼了！
她脸上浮现出极其为难的神色，看在艾吉奥眼里更是把她是先知的那一套猜测坚信了几分，他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明天陪我出趟门，可以吗？”
“ojbk没问题，正好明晚罗莎约我去酒馆玩。”
苏凛当然不会怀疑他的动机一口答应，至于他反常地问起苹果的事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剧情正常进度就屁颠屁颠地选第二天出门的衣服去了，艾吉奥冲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一伸手，接着很快攥成拳头，闭眼掩去一片纠结之色。
这就是最憋屈的地方，为了彻底研究明白西班牙佬在搞什么鬼，他还不得不遵从指引亲手把他的凛送到碎片跟前去……见鬼，最好是别发生什么让她陷入危险的事，不然他绝对要把那个什么碎片给当场捏爆。
而苏凛第二天就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浓浓的恶意。
艾吉奥提前什么都没跟她说，搞得神神秘秘她还以为有什么惊喜，要不是他现在身上已经穿着阿泰尔套装，苏凛差点都以为他是找到了刺客古墓要带她去冒险。然后到了隔天，她摩拳擦掌地跟着艾吉奥，艾吉奥一脸凝重地跟着一个不知怎么被他盯上的倒霉小兵。
至于跟着艾吉奥和苏凛两人的还有一大堆熟人这种事情暂且不表，那个小兵就在丝毫不知情的时候身后就跟了浩浩荡荡一大串人，随后还被艾吉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杀掉他的同伴以身代之，等艾吉奥穿戴整齐之后转眼看了看不远处还有个背对偷懒的士兵，接着随手就趁人家脱了裤子刚要冲树撒尿时一个肘击，然后扒了铠甲轻描淡写丢给苏凛。
苏凛：“……”
她一脸狐疑嫌弃地抖了抖，确定那套甲没沾上什么排泄物之后才套上，接着忽然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来的路上我好像有一次看见你叔叔在跟着我们……”
马里奥叔叔？
艾吉奥眉毛一跳，他早就猜到现在自己脚边躺着的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伊甸碎片，而先知也在身边，他叔叔无疑也知道预言。
苏凛话都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知道马里奥的，急忙摆手道：“你你你别问我是怎么认识你叔叔的——这事我没法解释，总之你要信我！”
她以为一定会引起艾吉奥的怀疑，没想到对方却只是对她笑了笑，甚至看着她慌乱的模样把手放到她头顶揉揉：“当然，无论凛说什么我都相信。”
先知大佬知道他叔叔有什么奇怪的，已经在瞎猜脑补这条路越走越远的艾吉奥丝毫不怀疑只要她想，怕不是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她都能给抖出来。
苏凛还不明白他那种饱含着无奈压力山大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诡异的，仿佛她能把他就地扒光了视奸一样难为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艾吉奥立即咳嗽一声抱起箱子，毕恭毕敬立正站好：“长官，有什么吩咐？”
军官瞅了他一眼，拿下巴指了指他怀里的箱子：
“这东西很重要，给我看的牢牢的，还有那谁。”他又朝苏凛勾勾手指，等她走近时皱了皱眉头，轻蔑地说，“没搞错吧，哪找来的小矮子……反正你小子也过来，跟我走。”
苏凛在头盔的掩护下连翻好几个白眼，虽然身在敌营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然而她一点也不害怕，反正艾吉奥就在旁边，在之后他叔叔也远远跟着，再不济也有保命外挂，她就不信都这样了还能有谁把她咋地。
而艾吉奥的小算盘打得也直响，他本来可以拿到碎片就立刻让苏凛接触它，但是一听马里奥还跟在他们身后顿时更胆肥了，准备直接借机会探探罗德里戈·波吉亚的老底。
就这样各怀鬼胎俩人悄无声息跟在军官身后来到码头，在军官满心欢喜在罗德里戈面前邀功的时候，艾吉奥毫不犹豫从身后用袖剑结果了他。
罗德里戈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冲苏凛喊了一声守卫，后者面无表情把头盔摘了往地上一摔，站在艾吉奥身侧漠然道：“使唤你妈呢？”
罗德里戈：“……”
尽管出乎意料，但这死胖子的心理素质还挺过硬，一挥手又不知道从哪招来一大批士兵，一看就是惜命出门不带一个连保镖不放心的那种，正当艾吉奥看着对面人数脸色微变，下意识将苏凛护在身后的时候，一大票人马毫无征兆从周围隐秘处呼啦啦围了上来，原本单挑局面瞬间成了群殴现场。
苏凛都惊呆了，打死都没想到除了马里奥之外还有这么多，而且这群人她还都多多少少或是真的照面或者是屏幕里见过，一眼望过去全是熟人：管她要黄漫的拉·博尔佩，借给她和艾吉奥屋子嘿嘿嘿的修女提奥多拉，黑熊巴托罗密欧，gay里gay气安东尼奥……还有两位只在游戏里见过，艾吉奥的叔叔马里奥以及佛罗伦萨妓院的老板娘葆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瘦削文质彬彬的生面孔。
也就是那位唯一苏凛不认识的人阻拦了艾吉奥去追逃跑的罗德里戈，他深邃的目光在两人左右游移了一阵，然后点头说：“有趣，那么现在谁是先知？”
艾吉奥果断：“她！”
苏凛：“……WTF？”
马里奥惊讶地说：“侄子，你早就知道先知？”
那个不认识的人依然把热切的眼神落在艾吉奥身上，并向他伸出手：“尼可罗·伯纳多·马基雅维利，我是一名刺客——就如同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在苏凛那略过，继续说道：“先知能够带领我们找到古老的宝藏，而预言中今天先知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
所以比起一个看起来就菜的一笔被风一刮就仿佛要倒了似的娘娘腔弱鸡，只要是个人都肯定希望这位传说中能带领他们走向光明未来的先知，是知根知底一手拉扯大如今英姿飒爽往那一站让人看了就倍儿欣慰的艾吉奥啊。
苏凛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还是很郁闷，尤其那个什么马基雅维利的，你能不能把你仿佛写满了“哪来的小娘炮”的眼神稍稍收敛一点，没听艾吉奥称呼都是女字偏旁的她吗！老娘只是穿了男装你这么明晃晃毫不掩饰地鄙视一个妹子合适吗！
她打着哈哈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别闹了，肯定不是我。”
先知是游戏剧情原本就有的，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她这个空降兵。
然而艾吉奥异常笃定：“不，绝对是她。”
苏凛：“滚，你才是先知。”
众人：“……”
马基雅维利用仿佛看到智障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们俩，艾吉奥举起装伊甸碎片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金色的球体：“用这个试试？”
苏凛的额角有一根小青筋在活泼地蹦跶，连马基雅维利都被他的执着打败了正仰天叹气，巴托罗密欧暴躁地跺脚：“所以他妈的赶紧啊磨磨唧唧烦不烦！”
他突然冲出来一把拽住苏凛的手，然后毫不犹豫狠狠按进了盒子里。
刹那间，一切都静止了。
她与金色球体相接触瞬间爆发出灿烂的金光照亮了每个人脸上惊愕的神色，但是那些表情却如同定格一般凝固在了他们各自的脸上，只有苏凛龇牙咧嘴拼命想把手抽回来，她摸到球体的掌心就像被烙铁死死焊住一样，令她痛不欲生却无法抽离。
实在是太他妈疼了，连她的外挂都无法削弱那种痛楚，疼得苏凛仿佛都出现了幻觉，她看见周围包括艾吉奥在内的人一个个接连消失不见，然后在一片混沌虚无中，有一道肃穆的女声平淡无波在脑海中回荡：
【一个警告，入侵者。】
……
再然后，周围的黑暗与手掌中的剧痛同时刹那消失，眼前突然一大片长方形刺眼的光源差点闪瞎苏凛的眼睛，她终于克制不住尖叫起来。
再再然后，斜上方呼啦扑过来一道黑影狠狠打在她脸上，伴随一阵怒吼：
“草泥马啊姓苏的！大半夜不睡觉开个电脑晃瞎人就不说了，鬼叫个几把！
苏凛：“……”
被糊了个正着的脸并不怎么疼，她在昏暗中摸到一个软绵绵的枕头，然后冷静地下床把它还给斜对铺的室友：“不好意思，我马上关电脑。”
屋里被吵醒的其他妹子都没睁眼，各自嘟囔几声又纷纷睡过去了，只有刚拿枕头丢苏凛的室友迷迷糊糊用手机照亮，然后看见她一身着装顿时清醒了，低声道：“卧槽，大半夜你穿这样干啥，演舞台剧呢？”
苏凛扯了扯身上正宗的1488年文艺复兴着装，苦笑摇了摇头：“一言难尽，睡觉吧，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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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