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的面孔就跟布鲁斯记忆里一样美艳，肤色散发着跟白人完全不一样的光泽。但上一次布鲁斯见她是塔利亚画着全妆身穿绿色裙子脖子跟手上挂满黄金饰品，以继承人的身份站在拉斯奥古身边。而现在塔利亚的面孔甚至称得上疲惫，全身裹着刺客联盟的黑色作战服，里面藏匿的武器数量绝对不下二位数，像是头有点狼狈却仍然狡猾凶悍的母兽。

布鲁斯的视线从她挪到旁边，母兽这个词形容非常准确，因为塔利亚腰边露出半个小脑袋。

小男孩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岁，同样身穿黑色的作战服只是没有兜帽，脑袋上是刺猬一般竖起的黑发，五官莫名让布鲁斯感到熟悉。他从站姿到身上背负的武器都显然是一个在刺客联盟长大的小孩，肤色也跟塔利亚一致。布鲁斯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没有小孩。他是说没有任何小孩，该在刺客联盟那种环境里长大。

“你来是什么目的，塔利亚。”他道。

而塔利亚接下来的话几乎粉碎的世界观，“我跟父亲宣战，已将他挑下王位。在坐稳位子前需要你替我保护这个孩子。他叫达米安，是你的儿子。”

布鲁斯整个人都冻住。

他隐约能听见背后传来好几道抽气声，但全身却无法动弹，只能眼见着塔利亚侧身让躲在她腿后的男孩全部露出来。这就是布鲁斯感到熟悉的原因，因为达米安的五官几乎跟他小时候一致，他简直是一个换了肤色的翻版布鲁斯。

达米安的嘴唇抿着下巴紧绷，锐利的目光扫过布鲁斯，表情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但几秒过后达米安始终没有对布鲁斯有任何表态，甚至连点头示意都没有。在布鲁斯僵硬到想要张嘴说出什么前达米安甚至直接挪开视线看向布鲁斯身后。

然后张口，“Ahki。”

布鲁斯刷地回身看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联盟方言，Ahki是兄弟的意思，血亲的那种兄弟。达米安在这里有三个兄弟，迪克杰森跟提姆此时都在场。但达米安甚至不肯理会布鲁斯，他强烈怀疑他会直接称呼自己未曾见过一面的父亲收养的小孩为兄弟。

而事实是达米安显然只是在呼唤其中一个人，他的目光只锁定在杰森身上。

又道，“Ahki。”

所有人都看向杰森，后者的眼睛瞪大，下巴张开，像是条搁浅窒息的鱼。嘴巴几度张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震惊到连肩膀上的毛巾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杰森显然不认识达米安，显然。红头罩以保护小孩跟妇女闻名，假如杰森知道布鲁斯还有一个亲生儿子生活在危险的刺客联盟里，他不可能一句话都没有提过。

在等了几秒而杰森始终都没有给出回应后，达米安的表情都像是蒙了灰。“你不记得我了。”

杰森从喉咙里呛出，“我——”

塔利亚开口，“达米安，跟你的兄长去蝙蝠洞里，让他给你做DNA检测证明你的身份。”

达米安猛地炸开，“他才不是我的兄弟！他甚至都不记得我了！”

“他记得，他只是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想起来。”塔利亚推着达米安的肩膀，重复道，“跟你的兄弟去蝙蝠洞。”

“母亲——！”

“达米安。”塔利亚的声音带上警告。Gosh，这语气完全就是一个母亲，布鲁斯不敢想象他竟然会有看见如此场景的一天。

达米安的肩膀丧气垂下，拖拉着脚步走上台阶，终于表现出一点符合他年龄的行为。布鲁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他完全无视自己跟迪克还有提姆走到杰森面前，僵硬道，“韦恩。”不是Ahki了，而是杰森的姓氏。

而布鲁斯的次子缓缓地蹲下到跟达米安一个高度，没有伸手去触碰他，轻声道，“嗨，达米安。欢迎来到这个家。”

布鲁斯一直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消失在老宅的楼梯后面。

然后转身，塔利亚也在看着他。“我需要跟你单独谈话，Beloved。”

布鲁斯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我们是需要谈话，很多。”

**

他们最后来到了布鲁斯的书房。老爷钟后面的门关着，为了不让达米安压力太大只有杰森跟他一起下去，而提姆跟迪克则被赶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布鲁斯不想让他们见到太多自己跟塔利亚之间的事，since things could get ugly very quickly。他甚至已经有预感今晚他们又会天崩地裂地吵起来，尤其是塔利亚看起来毫无悔意。

塔利亚先走进的书房，布鲁斯在她身后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开口，“你从来没告诉我达米安的存在。”

“我不认为你需要知道。”

“你说我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布鲁斯捏紧拳头，“我明明问了你了，塔利亚。你说你没有怀孕！”

“因为你已经决定离开联盟。我无论如何都留不下你。”塔利亚冷冷道。

“我是不会留下来，所以你就认为达米安可以留在那里吗？那可是联盟！任何孩子都不该留在那种环境里，更不要说在那长大！”布鲁斯的胸口发紧，“达米安有——”

他没能说下去，但塔利亚却明白那未尽之意。“我的父亲肩负他的训练，所以他有。”

那种心痛就跟很多年前布鲁斯看着杰森抱着受害者的尸体痛哭一样，就跟看着杰森憎恨Garzonas一样，达米安也是一个孩子，但布鲁斯却没能保护好他，甚至没有给予一个机会去保护他。布鲁斯错过了达米安成长的这么多年，in fact，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几岁。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荒谬道，“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不论我留不留在刺客联盟，你了解你的父亲，你知道拉斯是个疯子，你早就该将他送到我这里来！”

然后因为达米安让他想起杰森，布鲁斯也猛地想起当初红头罩初回哥谭时为何如此疯狂。恨意一瞬间暴涨翻倍，他低吼道，“你也没有告诉我杰森的复活。”

“杰森也是我的孩子，布鲁斯。”塔利亚面对指控却显得平静，将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耳垂上完全不似西方设计的挂饰。她不论是肤色还是五官都充满异域的风情，跟杰森的差距大到突兀。可偏偏塔利亚的绿色眼睛让布鲁斯想到了杰森，同样的危险跟桀骜，同样像是头无法被驯服的野兽。

而且塔利亚提起杰森时表情头一次有了一丝变化。布鲁斯不愿相信，里面竟然有一丝的爱意跟骄傲，“是我给了他新生。”

“Fuck you.”他咒骂道，“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他，就跟你偷走了达米安一样。”

“杰森当时的伤势太重了，所有联盟的医生都对此束手无策，我只是做了必做的事。”

“你唯一需要做的事仅仅是将他还给我来治疗，而不是将他推进拉撒路池。”布鲁斯全身因为愤怒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起自己跟杰森错过了多少时间，每一次他都愤怒到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给抠出来，“你从我身边偷走了他，整整三年。”

“你知道你只是在嘴硬，布鲁斯。”塔利亚嗤道，“你所谓的医疗不可能救回那么重的伤。杰森当时已经没有任何神智，他在以本能行动。他的身体已经趋近崩溃，回你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拉撒路能唯一能彻底救回他还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方法。”

“而你知道你只是在狡辩，塔利亚。”布鲁斯反驳，“你非常清楚拉撒路的后遗症。你知道杰森会被扭曲的仇恨控制！假如你的目的如此单纯，为什么要让他以为自己被取代，被抛弃，被遗忘？为什么故意助长他的愤怒，然后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回到哥谭？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带回了他！？”

塔利亚无声地看着他，脊背挺直一动不动。达米安有着布鲁斯的五官跟轮廓，但他的肤色姿态跟气质？全是塔利亚。

布鲁斯忽然就明白了。答案让他的心瞬间冷透，被恐惧慑住。

“你故意的。”他小声道，“你故意让他以为我有了新罗宾后就彻底忘记了他。你的目的就是让他被拉撒路的仇恨给控制，因为你需要他回到哥谭......杀死新罗宾。这样你再送达米安来的时候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代替提姆成为罗宾。”

塔利亚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暴怒几乎淹没了布鲁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杰森每一次被拉撒路给控制的感觉，但布鲁斯眼里全是红色。

“HOW DARE YOU！！”他爆吼，“你想让达米安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穿上披风，你想杰森直接手染上自己兄弟的鲜血，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这是最好的选择。”塔利亚冷酷道。

“这不是。提姆总有一天会自己卸任罗宾，你没有必要为这个杀死他。而我因为红头罩差点杀死罗宾长期警惕地待他，杰森直到今天仍然在痛苦他曾经做过的事！假如你诚实告诉他我一直在想他，他早就可以回家！”

而塔利亚昂起下巴纠正，“假如你早就告诉他你一直在想他，他才早就可以回家。不要将你的过错推到我的头上，beloved。”

“假如杰森真的杀死了提姆呢？他在这之后还怎么回家。”布鲁斯尖锐问道。

塔利亚却不为所动，“就像你已经做的那样，主动找到他将他带回家。因为你总有一天会原谅他。”

“你怎么敢如此肯定。”

“我当然确认，beloved。”塔利亚仿佛她在说世界上最明显的事实，“杰森是你的儿子。”

布鲁斯荒唐大笑，“提姆同样是我的孩子。”

“因为杰森是最被你偏爱的儿子。”塔利亚重复，语气陈述，“你爱他多过其他任何一个。他是你这一群里唯一被你主动冠上姓氏的孩子。他是因为你的失败才死去。你不会责怪他犯下的任何事，因为说到底，那些都是你的过错。”

布鲁斯止住大笑， “你是错的。”他希望自己掩盖住了声线里的颤抖。

“你知道我是对的，beloved.”塔利亚温柔道，绿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直直刺穿他的心灵，“在所有的情人中只有我最懂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抚育了你的孩子。”

而布鲁斯只感到无尽的疲惫，“你是说你偷走了我的孩子。你偷走了杰森三年，偷走了达米安......what，十三年？”

“他刚刚过完十四岁生日。”

“你偷走了他十四年。”布鲁斯空洞道。

“你在责怪我？”

“显然。不仅如此，我现在有些恨你。”

“而我，爱你，beloved。”塔利亚道。

“你的爱充满扭曲，塔利亚。”布鲁斯掐住自己的鼻梁，“我知道你认为自己没错，我知道你做了你认为对两个孩子最好的事。但你没意识到你的行为同样伤害了他们，剥夺了他们本该有的权力。就算杰森需要拉撒路才能恢复健康，但他本来也该在我的陪伴下进行，本该一睁眼就能看到我的存在，知道自己仍然能回家，知道自己从未被放弃。但因为你，他过去三四年都在悔恨跟痛苦跟自我厌弃中挣扎。达米安更是，他本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本该认识我，在我的身边安全长大，但却被你留在刺客联盟直到现在。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终于决定将他带回来。你对你两个孩子的爱都充满扭曲，这正是我当初选择离开你的原因。”

“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塔利亚平静道，“至于达米安的问题我可以现在回答你。他是我的孩子，是刺客联盟的继承人，所以我需要他一直在联盟的环境下长大好让他知道自己未来该如何领导联盟走向辉煌。但我父亲对达米安的训练手段随着他年龄增长逐渐变得极端，为了达米安我必须提前进行计划。现在我的父亲已经潜逃，但我知道他仍然还在盘算着如何回归，达米安在联盟中已经不安全了，我需要你来保护他。”

“那联盟稳定后呢？你还会将他带走吗？”

“达米安·托马斯·奥古是刺客联盟的未来。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你将我父亲的名字用作他的中间名，布鲁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道，“This isn't gonna happen。他既然来了就会留在这里，我不会放他再回到那个扭曲的地方。”

塔利亚叹息，“你跟我已经为此争执过无数次了，beloved。我已经对这个话题感到厌倦。刺客联盟的手段也许无法被你认可，但它有自己的辉煌荣耀与伟业，世界上并非只有你的方式才是对的。”

“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认为训练一个小孩杀戮称得上什么荣耀与伟业。”

“达米安并不是你唯一一个杀过人的儿子。”塔利亚却指出，“杰森同样杀了人，你仍然爱他。”

“他是我的孩子，我爱他不代表我支持他的手段。”

“据我所知红头罩今晚重新回归哥谭且差点杀死小丑。”

“假如没有你打扰我现在就会在说服杰森。”布鲁斯道。但根据塔利亚的表情与眼神，显然他们两个都知道所谓谈话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布鲁斯恨塔利亚竟然如此了解杰森。

几秒后，塔利亚道，“我将达米安送过来，第一个原因就是他的确始终想要认识自己的父亲。假如我不带他来，总有一天他也会自己来接触你。我不认为认识自己的兄弟跟父亲是什么坏事。达米安从小就知道是刺客联盟的继承人，没有一个仆人胆敢违逆他。我需要他在你这里学会如何跟其他人共处而不是唯我独尊，我需要他在你身上学会克制与忍耐，从他兄长身上学会如何反抗决不妥协。”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跟布鲁斯记忆中一样迷人却也充满计算，“达米安大了，但仍然还在改变。他的年纪仍然适合罗宾却也不会被困在披风里太久直到他变得优柔寡断。他正好能跟杰森互帮互助，红头罩需要一个不受你影响全心全意认可他的助力。”

布鲁斯吞咽，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沙哑道，“我不会同意杰森回归红头罩，尤其在他还有腿伤的时候。我绝不会再一次失去他。”

“而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beloved？”塔利亚朝他挑起嘴角，“达米安思念他的兄弟，我也想我的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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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 10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