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欢呼完便一口喝掉了橙汁。

她继续说：“我刚才说‘活命的机会’是指他们没有派去哈利马戏团的那种人来解决我。我很抱歉，又牵累你了。”

希拉心头一跳。

哈利马戏团的谋杀案与凯瑟琳口中的“他们”有关系！

他们究竟是谁？威廉·坎顿，他的母亲和继父，还有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为什么要派专业人士杀害哈利家族的人？

“牵累，凯西，为什么这么说？”

“哈利家族曾为哥谭的一些大人物服务，手中掌握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杰克·哈利先生决心不再屈服于他们的权威，他加入了我们，最后他们傲慢地宣判他死刑。”凯瑟琳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本来有机会阻止，但我们却没能阻止，因为我们的自大，无辜者丧命了，不止他一个人，很多人。”

埃斯特尔？

“我们都感到羞愧。”凯瑟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希拉的神情，“如果能再关注威廉·坎顿一点，在旧年结束新年开始之际，也许他就没机会做那邪恶之事了。”

凯西在说埃斯特尔！

邪恶之事，她也将其定义为邪恶之事！

该死的威廉·坎顿究竟对埃斯特尔做了些什么，她就知道，这绝对与神秘脱不了干系，不然作何解释埃斯特尔的尸体不合常理的腐烂，作何解释他们完全无法推断出埃斯特尔的真正死因！她的身体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内部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希拉知道威廉·坎顿是凶手，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埃斯特尔的死亡和威廉·坎顿有关系，他们只有一段时间的行踪的重合，更何况阿尔伯特·法尔科内还为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哈——

希拉追问：“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们猜测他可能是想通过献祭灵魂来获得某些神秘的力量，这不稀奇……已有先例。”凯瑟琳神色凝重地说，“他失败了，我们也失败了，我们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肆无忌惮地上蹿下跳。他们需要威廉·坎顿打擂台，我们就必须忍气吞声地容忍他继续逍遥法外，糟糕透顶，都是我们的错。”

“不——”希拉反驳，“他还在这儿只是因为没有合理可信的证据来证明他杀人了。”

“证据什么时候都可以有。”凯瑟琳咬了下唇，“我们……原本打算解决那些老家伙之后，再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但仔细想想，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受害者难道会说他们乐意等待吗？”

“别这样说，凯西。”

“我们……”凯瑟琳看着希拉渐渐泛红的眼眶，止住了口中的话语，她把手轻轻地搭在希拉的右手上，无声地安慰她。

希拉只觉一阵苦涩涌上喉头，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意欲驱散喉咙间隐隐约约的刺挠的痒意。

受害者怎么会乐意等待呢？他们一定期盼着有人伸出援手，一定期盼着加害者受到惩罚，一定期盼着法律给出公正的审判；现实虽常常相反，但总不能怪罪到没能及时伸出援手的人身上。

凯瑟琳……凯西竟认为那完全是他们的错，希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注意到埃斯特尔，不是因为乔安娜对她的未来预言，不是因为她曾经救过凯西，只因为他们自己高尚的品格。

但是，凯西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有证据，真是，真是……

希拉带着鼻音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我们也还没能为埃斯特尔寻回应有的正义……我能做些什么？凯西，就请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别自责，希拉姐姐。”凯瑟琳小声说，“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称呼你，我真的很想这样称呼你。至于我们会做些什么，等这场浮夸的宴会结束后再考虑吧。”

“谢谢。”希拉眨了一下眼睛，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轻轻拭去眼角的几滴眼泪，“我感觉好多了。”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没有什么能打倒我们。”凯瑟琳自信地说，“哎，我姐姐好像过来了，看来宴会的主角要不得不去和爸妈应付虚伪的名流们了，祝我好运。”

“祝你好运，凯西——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拉还是叫住了凯瑟琳，“我想知道韦恩家的悲剧，我从未想过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这哥谭的暗地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就连“韦恩”都无法应付了？”

“很多鬼东西，他们一直想重演‘韦恩’的悲剧——谁不知道谁呢，探头探脑、只会耍阴谋诡计的老东西们，真是傲慢啊……”凯瑟琳小声抱怨道，“别担心，希拉姐姐，宴会结束了就可以得到答案，让你意想不到又仿佛情理之中。”

“凯西，谢谢你。”

“谢谢？”有人困惑地发问。

凯瑟琳的姐姐希尔达不知不觉走到了她们身边。

她的眉眼很锐利，熠熠生辉的蓝眼睛像是深湖，一切和深沉、悠远、恢宏有关的事物，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好像既不会为什么高兴，也不会为什么不高兴；绸缎般的黑色长发自然地垂落下来，颈间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闪烁出温润的光泽，衬着羊脂白玉般细腻的肌肤，深蓝色的长裙也仿佛阳光下粼粼的波涛。

一位来自海洋的女王，希拉不由得赞叹。

希尔达悄悄观察着希拉。

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休闲西装，干净利落，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和整个宴会厅浮夸的氛围不同，倒是很像来现场工作报道的记者，但是，那几个应该工作的记者也还穿得很花哨呢。

“我是个喜欢特立独行、装腔作势的人。”希拉挑眉笑道。

“不，不是特立独行，也不是装腔作势。”希尔达把端来的酒杯搁置在小圆桌上，轻轻摇头，“没人规定女士参加宴会必须穿着礼裙，这身很酷，很衬你！我保证！”

希拉笑了笑。

“我是希尔达·坎顿，凯西的姐姐。”希尔达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朝希拉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海伍德小姐。”

“我也是，嗯，希尔达，你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希拉站起身，握住希尔达的手。

“当然不。”希尔达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还不错，也许再友善些，让希拉感到宾至如归，她努力从嘴里蹦出几个自认为亲切的音节，“——希拉。”

凯瑟琳正欲离开的脚步停住了，她转过身，满头问号地看着和希拉交流的姐姐，越看便越眉头紧蹙。

猫头鹰之神啊！

这冷凝严肃的气氛，这寡淡拘谨的交谈，倒不如让她去看从前的黑白默片，这可不是电影里主角和反派的初次见面！姐姐，前些天排练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

不是说好要让希拉姐姐感受到她们真挚的诚意吗？要让她发自内心地相信她们啊！她们要成为伙伴啊！她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劳拉和乔安娜把这份重要的任务交给她的！

妹妹炽热的目光将要把希尔达的衣服烧出个洞。

希尔达面不改色，不为所动，继续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交流。

什么水龙头火焰传说，什么哥谭的夜晚会看见猫头鹰，什么大教堂的翻新很棒，什么庄园里的展厅应该更换点时尚的布置了……

凯瑟琳无奈地望了姐姐一眼，才迈步走向不停用眼神焦急呼唤她的爸爸妈妈，庆祝她成年只是这场宴会的一个小小的目的，但不管其余目的如何，她只希望在完成了今天的社交任务后，能看见姐姐和希拉的交流有突破性进展。

突破性进展，呃，还是算了，至少为宴会后的安排做个铺垫吧，难道要直接说她们庄园地下有个秘密基地，是每个加入俱乐部的会员必须经历的项目？真生硬，可不能最后只停留在利益交换上！

唔嗯——

说实话，希拉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个的交谈会往这样怪诞离奇的方向去，比如把时间耗费在谈论为什么夜里有猫头鹰，或者蝙蝠，以及它们的习性和传说故事上。

很有趣，但真的好怪啊！

按照她最初的设想，她是到了这里就赶紧找个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当个木偶，吃点东西，熬到宴会结束，等乔安娜那边的人来和她接头，平淡，保持距离，只出于各自的利益诉求。

但凯西和希尔达热情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原先想的最多不过是乔安娜和尤金来陪她说话而已，现在她总觉得这事往更加奇妙的方向去了，没有一点冰冷的利益交换迹象，小心翼翼的，很真诚。

嘿！

其实也还不错啦！

希拉开心地接过希尔达递给她的小饼干。

宴会主角已经就位了。

凯瑟琳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即兴演讲，清脆的嗓音回荡在宴会厅里，坚定自信，充满力量。

詹姆斯·坎顿和伊丽莎白·坎顿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眼里是对女儿的骄傲和赞许；爱德华·坎顿没管台上的侄女和兄嫂，拉着女友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偶尔面对媒体的镜头微笑致礼。

还有讨人嫌的威廉·坎顿，他正和几个年轻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狂妄自大，偶尔还用轻蔑不屑的眼神扫过凯瑟琳和她的父母，继而评头论足。

希拉在听凯瑟琳演讲的时候，还看见了几个曾经的同学，他们非常惊喜地冲她举杯，她也友好地挥手示意。

“我应该给你介绍下他们。”希尔达放松地托着下巴说，“瞧，那是阿尔伯特·法尔科内，‘哥谭之王’卡迈恩·法尔科内的儿子，在哈佛念工商管理学。”*

希尔达加重了哥谭之王的读音。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削的年轻人，罗马人的儿子，希拉顺着希尔达的视线看去，似乎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他还停下和威廉·坎顿的谈话，侧过身腼腆地朝她们笑了笑。

“我知道他，希尔达。我爸曾是警察，和法尔科内打过那么几次交道，我也是。”希拉垂眸，哥谭人也得有自己的特别供应版柯里昂教父，但还是期望这头垂暮的狮王再烧得更快些吧，哥谭不需要一个地下之王来统治，“我还是有些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法尔科内的家族犯罪事业还是那么蒸蒸日上。”

希尔达不可置否。

“那是谁？”希拉注意到了那个神态从容、气质优雅的穿着粉色长裙的中年女性，她终于从一堆人的包围中出来了，阿尔伯特·法尔科内也正朝她走去，和她搭话。

“费伊·古恩。”希尔达从脑海里揪出一段回忆，“她在哥谭的寄养系统工作，在犯罪巷开了一所儿童寄宿学校，是个好人，听说她以前是个出色的军医，参与过很多战争。”*

费伊·古恩？

希拉有点意外在这里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忍不住好奇地仔细打量了几眼，古恩太太和威利斯口中的描述完全不一样，真实的古恩太太并不总是板着脸，似乎永远都在生气，她很擅长微笑，尤其是那种真诚的打动人心的微笑。

古恩太太看见她了，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友善地笑着对她点头，和蔼可亲，像记忆中的——莱斯利医生*，可能这世界上的善良的人们气质都有些共通之处吧。

“我知道她，但直到今天我才认识她，我总是从别人那儿听说她的名字。”希拉真心实意地称赞，“她是个好人，收留了那么多孩子，给了他们一个家和学习的地方。”

“家是避风港。”

“哈哈，当然。”

*阿尔伯特·法尔科内：《蝙蝠侠：漫长的万圣节》有出场，是节日杀手中的一个。

*费伊·古恩：威利斯·陶德的母亲，杰森·陶德的祖母，还有个孙女小费伊·古恩——威利斯·陶德姓名未知的兄弟的孩子，可能是叫彼得，杰森的中间名就叫彼得，他的祖父叫杰森。费伊对孤者说自从她第一眼看见杰森的脸，她就认出他是自己的孙子了。

顺带一提，在《法外者v2》里杰森的生母是凯瑟琳·伊丽莎白，在《家庭之死》中她叫凯瑟琳·约翰逊。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多设计一些凯瑟琳妈妈的剧情，也许可以让回到哥谭的杰森和她发生一些有趣的故事。我在前面凯西和希拉的对话里写了一个姓约翰逊的哥谭大学教授，就是凯瑟琳妈妈的母亲了，初版的时候我给记成威尔逊了，重新阅读的时候才发现错误。从《法外者v1》的剧情里可以清晰地看出她家境富裕，在这里，我希望她有不同于剧情的光明未来。

*莱斯利医生：莱斯利·汤普金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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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