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过斑驳的树影,悄悄爬上了哥谭居民们的窗户,用细密的丝线勾勒出一幅与阴影绝妙相配的彩色油画。
有一户人家的窗户敞开着,阳光便顺势洒在窗边的长桌,照亮了桌上的地图。地图的中央正是美国,还可以清晰看见广受称誉的“面包篮子”堪萨斯州和加利福尼亚州被记号笔做了重点标记。
“砰——”
希拉用左手迅速推开书房门,将右手提着的一摞资料放在地上,又从中挑拣出几本放到书桌上。
她看了几眼地图,仔细打量着阳光印在上面的光影,似乎想要透过这些形状看出什么别样的意味——关于幸运还是厄运的启示。
什么都没有。
希拉靠着椅子,心烦意乱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当她思考这两个地方,总是无所适从。
最近那种奇怪的感觉老是来支配她,影响她的判断,还不是她的超能力——那种超级预感,类似于预言和危险预警的无法掌控的怪东西,她现在只能勉强凭感觉区分二者。*
堪萨斯和加利福尼亚,希拉默念了几遍。
不能抉择,她完全无法比较分析出这两个地方哪一个更正常。
无论是对加利福尼亚毫无理由的亲近感,还是对堪萨斯突如其来的不舍感,都让希拉感到惊悚,好像不知名的鬼影就隐藏在这些地方的阴影中,妄图在她涉足的一刹那就将她蚕食殆尽。
冷静,别多想,不是恐怖惊悚电影,希拉安慰自己,只是恰巧有一些东西处于她的知识盲区,仅此而已。
希拉写道:我没有真正去过加利福尼亚,只是觉得不去……好像就要错过一些真相。我应该去吗?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希拉又继续写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去堪萨斯,或许这里有很有趣的农场风光,但不是这样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在这里见到一个重要的人。
想了想,希拉又将这一句划掉,不是对她重要的人。
在写了又划去的句子里,最后落下这样的语句——对我的孩子很重要,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我……爱着的孩子。
纸张一张张滑落在地,就像希拉逐渐低落的情绪。
如果不选择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呢?
中国?俄罗斯?英国?法国?加拿大?还有坎达克?
走远些,我只要走远些——桌下凌乱的纸张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这句话,字迹狂放潦草,如果不加以仔细辨认很难看出其主人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什么都可以避免不是吗?希拉·海伍德,为什么要纠结?你在想些什么?难道不能去世界各地从事医疗救助工作了,就不可以去其他国家定居了吗?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希拉搁下笔,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企图让自己摆脱这种无能为力的困境和脑海中疯狂跃动的警示。
算了,希拉认命地睁开双眼。
她把散落的纸一张一张叠好,连同那几本放在桌上的未曾翻开的关于预言和占卜的书籍,塞进了墙角的箱子。
堪萨斯,堪萨斯,一张张地图还有报纸在桌上摊开。
希拉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图记,沉下心来一个一个比较着心里的感觉,力图找到最准确的位置,一个人总该是有生活的地方的,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的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失望地放下地图。
希拉想,或许是那个人住的地方太偏僻了,难道她就不能凭空得到一个地名吗?这不公平,魔幻电影里的主角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最终,她无奈地放弃了。
“总不能只有堪萨斯州里的某个人才重要吧。”希拉审视着美国的其他城市,“大都会、中心城、星城、海滨城、双星城……”
一无所获,希拉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无法告诉她替代的钥匙,她不停地叩问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所以才要去找一个重要的人?她的孩子身上会有悲剧发生?无法挽回?
“或许我还是应该去加利福尼亚定居,既然我对它感到亲切,真相找到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希拉自言自语道,她舒展眉头,不再让自己深陷于纠结和困惑中。
阳光渐渐隐去。
希拉站起身,舒展了酸软的臂膀,她打开窗户,望向不远处的大教堂广场。
去那里走走吧,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说走就走,希拉简单收拾了一下,立刻出发去大教堂了。
大教堂广场——
这是一个习惯性的称呼,因为这里矗立着哥谭最主要的教堂——大教堂*。
大教堂的周围遍布着鳞次栉比的建筑,但这并不妨碍塔楼上威严狰狞的石像鬼,俯瞰着哥谭这座坐落在海边的城市。它因抵御邪恶、守卫哥谭的伟大理念诞生,创作者赋予它无限美好的期望。
“大教堂让哥谭市的其他建筑都黯然失色,我们希望它传达的东西,关于正义,关于守护,都蕴含在了教堂的每一处设计中。”
多么恰到好处的赞美啊,它的确让哥谭的其余建筑黯然失色,希拉漫步在广场上,欣赏着微光中的教堂,她总是被这精雕细刻的建筑所吸引,就算她已经看惯了这里。
在小的时候,希拉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丑陋的石头做的怪兽就能传达出这样深厚的东西,如果它们是在哥谭的其他地方很合理,但身处教堂这样的环境,就仿佛音乐厅中闯进了一头粗犷的不通语言的野兽,它们的风格显然不在同一个点上。
在长大后,希拉经历了很多事,才慢慢品悟出这设计的独特之处——它们不是元素的堆砌,而是一个又一个理想的重叠。
这栋建筑的构图是极和谐的。
圣洁的教堂、沉默的守护者、永不停歇的晨钟,就静静地站立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褪色。
“希拉!”
一位年迈的女士在人群中笑着向希拉挥挥手。
希拉在长椅上热情地挥手回应:“泰勒女士,下午好!”
泰勒女士约莫五十岁,精神饱满不见一丝颓态,头发做了微卷的造型,灰色的眼睛依旧明亮,衣服也是年轻人中流行的款式,只见她越过人流坐到了希拉旁边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当然。”希拉忍俊不禁,每次泰勒女士见到她几乎都是这句开场白,无论天气好与坏。
艾琳·泰勒也笑了:“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看了电视台播的电视剧,每次见到我,你都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我把你当剧里的人物了,那个演员一直拿今天天气真不错做开场白,我就认为你也喜欢这句话。”
“小糊涂鬼。”艾琳·泰勒说着顺手从包里取出一张票递给希拉,“好东西,你会喜欢的。”
“飞翔的格雷森!”
希拉被这几个词吸引住了,她惊喜地开口:“格雷森夫妇,他们的巡回表演已经结束了!最近没有关注马戏团的消息,谢谢你,泰勒女士!这真是太棒了!”
“送别礼物,所以我们亲爱的海伍德小姐愿意抽出时间,陪我去看明天的表演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那我有幸成为海伍德小姐心中第三好的邻居吗?”
“严格意义上我就只有珍妮姐姐、乔、你三位邻居,在我的心中,你们都是最好的,哪里需要区分出高下呢。”
“哈哈哈哈,我就猜你会这样说。”
希拉不为所动,十分真诚地说:“这是发自我内心的话,你可不能怀疑我的真心,我会伤心的。”
“当然啦,希拉,你是个好孩子。”艾琳笑道。
两人靠在长椅上,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从前。
艾琳·泰勒回忆道:“还记得以前公园街的歌剧院,也不能说是歌剧院,那里也放电影,只是我喜欢这样称呼。”
“韦恩夫妇遇害的地方……”
“是的,惨剧发生的地方。那里曾有一出我非常喜欢的歌剧,不过自发生了那起谋杀事件,歌剧院就没有再开下去了,他们搬去了别的城市。如果还有机会,真希望和你一起再去看一次。”
“会有机会的,我也会时常给你们写信,给你发消息。你可不许嫌我烦人,亲爱的泰勒女士。”希拉扭过头郑重地说。
“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烦人。”艾琳回道,希拉在她的心里是可爱的女儿,她爱希拉。
她的孩子很喜欢看那出歌剧,如果她的养女长大了,也许……
三十年的时间也就一眨眼,除了照片和视频里的,艾琳竟已记不清女儿别的样子,记不清她们相处的时光,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遗忘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她想。
“哼哼,我现在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听。”希拉很自然地这样说,就像她没有察觉到艾琳略有些伤感的神情,“在美丽宁静的哥谭市,有一个人在家里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她坚信那是真的,但开启真正藏宝图的条件是——她能通过自己继承的占卜天赋确定出一个确切的虚构地名。”
“喔噢,糟糕了,没有老师教导的菜鸟怎样才能迅速蜕变为占卜大师,找到宝藏并成为亿万富翁呢?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门铃声响起了,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声音……”
“……妙趣横生?”
“感谢收听,希拉·海伍德将听取你的建议,为你带来更多……更多有趣的故事。”希拉实在是压不下上扬的嘴角,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笑,但就是想笑,“你肯定也看见我买的那些预言书了!”
她快要笑岔气了。
艾琳也跟着她大笑。
天渐渐暗了。
夜幕降临了,哥谭陷入了一片昏暗寂静。
古老的建筑和高楼大厦在隐隐约约的光亮中交错好似幢幢鬼影,巨大的滴水兽和其他的石质怪兽庄严地耸立在各区,波浪不停歇地拍击着海岸线和港口。
那些黑暗的、怪诞的事物掩埋在阴影中、风声中、波涛声中,这倒是十分符合人们对于哥谭的印象了。
——充满着哥特风格的危险又迷人的哥谭。
——似乎永远不会被遗忘的哥谭。
*不知道是否描写清楚了。
就是希拉有一个超能力,类似预言和危险预警,她管它叫超级预感,大概就是高维生命到了低纬度的一种特殊天赋,全知视角的一种有限合理化,因为她仍然存在于低纬度的物质实体中。
而最近又出现了一种给她提供指导的感觉性的东西,比如前一章的正义而非复仇,比如这一章的关于是否移居国家和城市的思考,大概就是前世记忆给予的一个提示或者帮助。
*大教堂:坐落于哥谭老城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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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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