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他到那人跟前。”
“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他为女人、因为他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我时常因为这句话而误以为《圣经》是真实的。
否则妈妈为什么会对爸爸如此忠诚?
我怨恨早河弘夫,他是一切灾难的初始,但我不怨恨早河英子。
我知道她的懦弱源自她的弱小与无能为力,我知道她也是这泥潭中挣扎的一个,我知道她的苦痛和鲜血淋漓的心脏。
——我只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求她的儿女一同为那夭亡的爱情哀悼,却吝啬于给予边角余料的一点关爱。
她太累了。我不怨恨她。
……然而、然而,她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呢?
我不明白。
所以。
杀掉早河弘夫时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生理上本能的不适不值一提。
但杀掉早河英子的瞬间——
我想我该下地狱。
合该如此。
我一定是疯了。
这是不存在于日记里的,早河有树的杂念。
一切并不是从早河英子死后开始崩溃的。或者说,早河有树在此后彻底崩溃,而他的生活,从开始便扭曲。
年幼的早河有树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对妈妈非打即骂。他似乎永远有不顺心的事:工地上的工作太繁重,妈妈做的饭菜平平无奇不合胃口,街坊邻居在他眼里都看不起他。
这可以是施暴的理由吗?爸爸口中的“不幸”,难道是妈妈造成的吗?
最初,他把纸巾递给头破血流的妈妈,试图以拥抱来支撑她单薄的身体。
可他被拒绝了。
爸爸很辛苦,你要听话,不许埋怨他。妈妈反复告诫着,然后从钱夹里抽出皱皱巴巴的纸钞,让他去给早河弘夫买酒。
别再让他喝酒了,他每次喝酒都要发疯。
早河有树这样说。脊背上的伤隐隐作痛。
早河英子打了他一巴掌。
“我告诉过你,有树,听话。”
好了,这下他的脸也火辣辣地疼起来,肿了老高。
早河有树学会了顺从。拒绝早河英子关于丈夫的指令会受罚,而靠近早河弘夫则必须如履薄冰。
早河英子是一名家庭主妇,终日与她的丈夫一样疲惫。顺从丈夫的要求,她在结婚后辞去了打字员的工作。
经常能看见她站在洗碗池前发呆,水池里叠满油腻腻的旧餐具。早河有树帮她洗完那些似乎永远不能彻底洗干净的碗筷,然后叫她去休息。
她不回应早河有树,转身给垃圾桶里的垃圾做分类。
她很容易忘记休息,因为丈夫会斥责她懒惰。
早河有树为早河英子感到悲哀,她把全身的热情都献给了这个怨天尤人的中年男人,口中却整日念着自己回忆里的那个“早河弘夫”。
她回忆里的那个“弘夫”,时常让现在的早河先生自卑暴怒,于是早和先生又会对她拳打脚踢。
早河弘夫遍布沟壑的脸与深棕色皮肤,早河有树看见了,起初是会愧疚的。
他明白早河弘夫的辛苦,尽力做个好孩子。
而年复一年,每一次拳脚下,愧疚身侧生养出了怨恨。
早河英子从没有醒过。这个被父母向着“大和抚子”方向培养的女人,在面对不完美的现实时,选择了钻进回忆长睡不起。
她以为两个孩子的先后出生能够使早河弘夫驻足,但早河弘夫的日程表只比过去多出了一项事务——
出门前抱怨早河英子给他带来的两个累赘。
之后,他便揣着一兜子的日元,开着他那辆阵痛绵绵的面包车去另一个街区的采耳店,接受女采耳员的精心服务。
早河弘夫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家采耳店,他下流的言行举止让店员不堪其扰,许多采耳店在接待他一段时间后不得不把他拉进黑名单。
大冈岩与早河弘夫并不是如早河弘夫说的那样,是在工地认识的。他们相识在一家有些额外业务的采耳店。
早河弘夫花大价钱嫖|娼,在家里不是秘密。
早河英子开始学习丈夫,把痛苦发泄在儿女身上。
缩在角落里忍受殴打时,早河有树能看见冷白色的灯光里,夹杂着细小的黑影。那是死在灯台的飞虫。
妈妈伛偻的身影投在纸拉门上,瘦长而干瘪,头含进胸口,像某种骨瘦如柴的动物。
早河有树虽然身量不足,可他力气还是有的。他体育课成绩一直不错,排球打的很好,不过没加入社团。
他可以把女人掀开,但没有。
早河有树在私立大国学园高等学院读书,这是笔不小的开销。
早河弘夫一开始觉得儿子成绩优异考上了重点高校很涨面子,等看见那账单,便换了张面孔。
早河优夏也是要读书的。在早河有树顶着夫妻二人压力的软磨硬泡下,早河弘夫于一个心情还不错的下午,同意把女儿送去寄宿学校读书。
早河有树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间小小的公寓,终日面对神经质的父母。
办好手续,优夏可以连假期都待在学校宿舍,偶尔才回家小住。
相对应的,早河弘夫为了节省花销,没有把优夏送到重点学校的打算,即使女儿成绩优异。大概义务教育读完,他就会要求优夏放弃学业。
这是不行的。
“不要给你爸爸丢脸。”
早河有树赞同了,所以努力学习拿回一张看得过去的成绩单。
“你们吃穿住行什么钱不是我在赚,还好意思和我讲条件?”
早河有树赞同了,所以找了兼职赚些零用钱,这样可以带着优夏去甜品店吃几次芒果班戟,活得稍微自在些。
唯独优夏。
优夏的人生是不能被毁掉的。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自己是不可能支付的起优夏的学费的,更不可能支持优夏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早河有树悲哀地发现,他们的确要依靠早河弘夫指缝间漏出的施舍过活。
他此时突然不怨恨早河弘夫了。
因为早河弘夫暴虐、粗鲁,可他是这个家的……哈哈,脊梁。
他开始怨恨自己。
无用,所以仰人鼻息。
当早河有树作为一个好学生为早河弘夫带来的成就感,不足以填平早河弘夫对花销的不满时——
他接受了大冈岩的建议,让早河有树办理了退学。
啊,说到大冈岩。
大冈岩。
哈。
他不该把优夏牵扯进来的。
早河有树不后悔把木工斧劈上大冈岩的后背。
如题,秘密之一,把早河家的烂摊子理清楚就正式开感情线,大概两三章。
写的很混乱,有没看懂的部分可以直接在评论里问,不涉及剧透的情况下我会在后续作话或评论里解释。
想了想还是补充一下:
不要站在有树的视角被PUA了,就像儿女在情感和经济上赡养老人是义务,父母在情感和经济上养育儿女同样是义务。
一方面,早河家的经济压力,最主要的还是早河弘夫自己,当然悲哀的是早河家的确只有早河弘夫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因此早河弘夫的一言堂是必然的。
另一方面,早河弘夫和早河英子并没有进好为人父母的义务,有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钻牛角尖了。后续卡密会教他的。
父母爱情(?)后续在番外里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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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隐秘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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