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迈奇从梦里醒来，浑身是汗。

他已经连续一周没睡个好觉了，整整一周，一天也没有。他每晚十二点在群里发消息，我今天一定早睡一定一定，然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努力制造假想中的睡意。就这样耗上好一阵子，睡倒是睡着了，但两小时过后必定会无缘无故惊醒。于是他一晚上在群里发好多次：我睡啦。我醒了继续睡。我又醒了天哪。最后一条是早上七点半：救命，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睡个好觉？！

他放下手机，感觉自己像一台休眠状态的电脑，没有足够的睡眠电量让它开机运转。更糟糕的是头也开始疼了，仿佛还在录制现场，经由音响放大的鼓点砰砰地敲在神经上。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越紧张越睡不着，迷迷糊糊地挂在清醒和睡眠的边缘。再一次头痛欲裂地醒来，挂钟确凿无疑地显示十二点整。

一个早上就这么睡没了。焦迈奇认命地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消息倒是攒了不少。

先把99 的群聊扫了几眼，一帮朋友们提什么建议的都有，有说他上节目压力太大的，有说他家猫狗太多最好让大家有福同享的，有让他试试民间偏方的，点开图片是麦门套餐。总之是没一个靠谱，他笑过以后，刚退去的担忧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关掉群聊，看到王欣宇的消息：正好我在庙里呢，去给你求个好东西。

王欣宇这人效率挺高，晚上就拐到他家顺带蹭饭，吃完饭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土色的小布袋子，巴掌大，打开来是一串红绳，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

他瞪大了眼睛：“这靠谱吗？”

“信则灵咯。”王欣宇故作高深，“我可是很信的。大师说我最近有财运，来你家之前我就买了张彩票——你猜怎么着？”

“中啦？几百万？”

“没呢，买十块中十块。哎，你别小看这十块钱啊，这叫好兆头，财运的开端！”

王欣宇平时也净说疯话，焦迈奇就当耳旁风，不过那串红绳他倒是戴上了。隔天乐享乐队彩排，他跟大家说了自己最近失眠的事儿，说今天可能状态不太好，并展示了那条不知有没有用的手绳。詹雯婷对这类玄而又玄的东西大感兴趣，仔细研究起绳子的串法来。

张远在旁边吐槽：“这玩意儿顶多是个心理作用吧？”

一直没作声的张伟拍了他一下：“是是您是大师，您来把这和声打个样。”

“大老师你不是也唱得上去？你能唱得和Faye一样高吧！”张远愤愤不平，调转了进攻方向，“焦迈奇你看他！”

“啊？我什么？”

焦迈奇还是懵的，一时间觉得张远这话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詹雯婷研究完毕，把手绳递给旁边的张伟，张伟从善如流地拿在手上，走过来还给他。张远还在那边大呼小叫：“上回我问大老师你们大迈场谁说了算，他说是你，你管管他呗老是迫害我！”

“谁害你了，张远老师这嗓子哎哟喂，这么好的嗓子可不得多让大家听听。”张伟捏起那条红绳，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根丝线，“这怎么系啊？”

“唔，直接解开就可以。”

焦迈奇后知后觉，总是操心过多的搭档担心他一只手戴不上去呢，不过他常常很感激张伟的周到。是那种无需开口就能被照顾的周到，就好像他知道你内心在顾虑什么，先一步把路踏平了领着你迈过去。但张伟偶尔也让他感到紧张，比如现在。

“解？解不开啊我这……还是你自个儿弄吧。”那人嘴上是这么说，又不放心地补一句，“能行吗？”

“可以可以。”

焦迈奇不甚熟练地戴好，飞鸟那边的彩排声告一段落，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导播让他们再排一遍《果汁》，焦迈奇便主动站进道具亭子里，而张伟在外面大呼小叫要坐下歇会儿，工作人员依言搬来了椅子。张伟隔着道具挡板问他：“焦你来坐不？”

“我还行，站着就好。”焦迈奇有些心虚，张伟能坐着不代表他也可以。摄像机还在架在那儿录彩排花絮呢。

“嗐，咱也不必这么努力……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哈。”张伟说话习惯性地找补，常常让他找不着重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启新的话题，“你手指甲是怎么回事儿？”

舞台另一端的张远连声问“什么指甲”，而张伟面对面看着他，好像没打算分心，只等待他的答案。这个距离应该看不清被他啃得参差不齐的指甲，所以是什么时候……刚才戴手绳那会儿？焦迈奇在心里感叹着搭档的敏锐，如实答道：“就是最近失眠啊，焦虑啊，然后不知不觉就啃成这样了。”

“哦，你这……”

话还没说完，导播就开始喊：“各位老师准备好——”

于是他们迅速地回到状态，仿佛刚才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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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迈奇发现这是一场连锁反应：失眠和啃指甲。很多人给他推荐治失眠的药，每一个不认识的药名后面都是一句“这很管用”；只有一个人告诉他顺其自然吧，你别把手指甲啃秃了就行——然后转头给他发了个链接，是彩色指套。

对于那些天花乱坠的药物和补品，天秤座选恐发作，挑得眼花缭乱。指套反而成了他第一个下单的东西。

邀请他们合作时，詹雯婷说我们还蛮想感受一下大老师发链接的，张远也连连点头。后来演了几场，林海问他们大老师这次发链接了吗，飞鸟说没有，可能是因为时间紧，道具组老师又很负责……焦迈奇正纳闷着想说，不是发过好几次吗——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单独发给他的。甚至是，他一点头答应张伟就直接买好了。

焦迈奇停在聊天界面上，想了想，点下发送：「谢谢大老师！」那边回得很快：「没事儿，好好休息。」对话框顶端继续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不过没有消息再发过来。焦迈奇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关了屏幕准备睡觉。

酒店的床和他常年出差在外睡过的大同小异，这天也因为彩排的缘故并没有按时早睡，但焦迈奇出乎意料地睡得很踏实。在入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要说句晚安什么的……不对，该怎么说呢……想着想着却睡着了。在梦里他和张伟在台上演出，一转场周围又变成沈音的操场，他们莫名其妙地像他上学时那样绕圈夜跑，张伟说焦你慢点儿我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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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欣宇收到一条消息：「你那红绳还挺管用的。」

嘿！我说什么来着？她洋洋自得正要回复，对面又发了一句：「不过有人问我，这是不是能招桃花啊？」

月老的红线？想哪里去了，一般的红绳不是代表平安么……这人怎么跟奇奇一样脱线。

「没有啊，它应该只能对付你的失眠吧，要牵线也只好在梦里牵了。」

*小焦确实有戴红绳，睡不好和梦见伟来源于他小号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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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