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没想到,更担心的那个人居然是你。
他想过你会担心距离、担心职业、担心你们的家庭、担心你们没有一同经历过很多事;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一步步靠近你、再证明给你看这些都不是问题。甚至他已经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白月光了,因为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你没有选择往事,那他就有机会。
甚至这次你拒绝了几次他他也不在意。他有对策——计划好了怎么在你跟前耍赖、多留一会儿,规划了要跟你做的事、想跟你说的话。他想给你留下难忘的印象,最好深到即使相隔千里、在不同时空、没有一起工作,你也能在不经意间想起他。
他不怕的,除非你亲口说讨厌他,否则他就会一直喜欢你。
直到你和他讲这些话之前,他的心一边为方才的气息鼓噪,一边想的都是:天呐,我过界了,她不会不理我了吧,我要和她道歉;万一她之后找人对接怎么办?万一她以后躲着我怎么办?万一她走了、忘了我怎么办?
听你讲的故事,孙策并不觉得自己喝故事里的人有什么相同的,但是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不对的,他这样是不对的。
孙策朝你走来,神色困顿,看得出是在强打精神。
“……你怎么还在这儿?”
话音未落,孙策轻轻抱住了你。
“对不起,”孙策道,“刚刚那个时候,你最需要的应该是这个。”
友情与爱情,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的区别。他喜欢你,所以既畏手畏脚、又时而向前追逐,但他想的是让你也喜欢他,所以他期待你试探他的界限、包容你的过往,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那些事那么难忘啊?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很难过吗?
这些问候显然不高明。如果是二十岁的孙策,说这些话还能用天真浪漫来解释,但现在他已经三十二了,再说这这样的话就是没有分寸了,对成年人来说、对他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即使看着喜欢的人难过自己也会难过,但孙策觉得,这是可以忍耐的。
他想的是覆盖、是一场大雪。大雪落下的时候,天地是一片新的画布,什么**、陈朽都可以被掩埋。
但这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情不自禁被吸引、想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不想她伤心和难过,不应该是拉着她直接到达名为快乐的彼岸,而是走在跟她走在她的道路上,爱她之爱、痛她之痛。前进只是途径,不应该是目的,他们可以一起哭着往前走,也可以笑着躺下去。爱人之心无分岁月。成熟不应该是让人只会权衡利弊,而是能够承担其自己该负的责任。
“我不在乎他们是谁,”过度疲惫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他说得很慢,“人陷在一个情景里久了,是很容易畏手畏脚的,你帮他们抽离,这是很关键的一步,你做得没错。”
“人不能、不能这样审判自己的,人和人也不一样,”孙策轻拍着你的后背,动作还有些僵硬,“你就是你、你不是其他人。他们的经历只是你人生里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哪怕真的有相似的内容,这件事的因果也是你、不是他们。”
孙策感受到抱着的人似乎颤了颤,他又抱紧了一些。
“你那么厉害,去过那么多地方、帮那么多文物找到了自己的来处,能下工地、能策展、能一天查那么多文献,还能自己去爬山,”孙策声音很轻,“你能让那么多人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你工作那么努力,你……你还有那么多朋友,什么事不能解决呀?”
孙策暗自懊恼,到这个时候,有些话他反而说不出来,安慰人的话说得像小学生一样,没有一点有人生阅历的模样。
“你不知道,能碰到你,是我三十岁之后遇到的最好的事情,我遇到了好多好多奇迹,”孙策笑得很温柔,“你说,我过得很好,那我的很好里,你一定是最意外的那一部分。”
“你很好,真的,”孙策慢慢放开你,看着你的眼睛,“你没有说错话、做错事,你只是在当时做了你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负责的,他们既然相信你,就一定做好了要为那个选择负责的准备。你宁愿相信他们那种抱怨别人的吗?如果是的话,我觉得那不是他们。”
你目光颤动。
“反倒是我——我凭什么能无知无觉地就这么追你啊,”孙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匆忙回头提过你的箱子,“你、你别有太大负担啊!我说这个话不是为了博你的好感或者换什么。我……也不是跟踪你,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不知道你明天多久走……我怕我没有机会再和你说这些话了,所以才等在这里……等你上车我就走,项目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一辆车开了过来,打着双闪。孙策收拾好心绪,帮你招停了车、放下箱子。司机询问他尾号,他报了数字,回过身——你站在原地没动。
他一时哑了声音。炮语连珠地说了那么久,现在他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算了。
你上前敲开车窗:“师傅,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把夜间出行费用赔付给您。”
孙策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跟在你后边,又帮你把箱子拿下来。
“你不走了吗?”
你抬抬手让他等等,打开支付完费用,又回了几个消息,把手机关了。
“你没电啦?”他凑上来问,“我车上能充。”
“待会儿再说,”你装好东西,复又看着他,“孙策,我有话问你。”
“好,”孙策下意识站得直了一些,紧张了起来,“你说。”
你指着自己:“我是谁?”
“啊?”
方才那几秒钟孙策把他能想到的问题都想了个遍——你居然问这个?
“你、你就是你啊?”他一头雾水,“呃……西川人、考古工作室工作人员,有时候下工地、有时候也在博物馆?”
“还有呢?”
“还有吗?”孙策绞尽脑汁地想着,“唔……不爱运动但是能爬山,工作很认真,很有脾气、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的真的没了!你朋友圈近三天可见啊……”
你摆摆手,又问他第二个问题:“那你是谁。”
孙策更茫然了。
“我叫孙策,我是杭州人。我妈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爷爷爱读《三国》,为此我妈还找他吵了一架,等我上学之后,又找德育处吵了一架。”
“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想着开了我这个头,所以弟弟叫孙权、妹妹叫孙尚香……啊我知道,可能我妹妹的名字不太严谨,但是她很喜欢。”
“我……我上学和工作的事你都知道了,这一部分就跳过吧。我现在和以前的同事一起开了一家工作室,目前最大的项目就是和博物馆的合作,正在推进中,如果顺利的话,之后可以承包更多业务,然后赚大钱、提前退休……啊,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是近五年都没有谈过。”
前半部分说得就不那么正经,后面更是直接跑偏。
见你表情古怪,孙策也有点语无伦次,尴尬地别过头骂了一声,然后惊觉你还在场,赶紧回神。
“还有吗?”
“有,”你问,“你喜欢读三国吗?”
“很多人都喜欢吧?喜欢。”
“那喜欢和军事相关的东西吗?”
“男生多多少少都喜欢一些的。”
“最喜欢的是什么?”你补充道,“我说事业。”
“哦……”孙策乖巧道,“在做什么,就最喜欢什么。”
你点点头:“那……你是怎么想到这些方案的?香料、香篆,还有其他的文创设计。”
你站得有点累了,坐在台阶上,孙策也在你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你的行李箱。
“怎么想到的啊……就是,看资料、想一想,有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觉得应该是这样,就这么想到了。”孙策支着下巴,倒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你也知道,很多东西不切实际,所以跟着别人干的时候总是被否决,所以那天和你逛西川博物馆真是吓了我一跳!简直是……太神奇了。”
说到激动之处,孙策终于想起来他现在在“面试”了,赶紧收住。
你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很奇怪的梦?”
“梦?”孙策道,“都做过不少梦吧……以前小时候,爷爷爱给我讲故事,什么神女啊、将军啊、神仙鬼怪之类的,梦里就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隔着行李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你信吗?神女……和其他的。”
这话问得可太奇怪了。故事里的事,有什么好问信不信的?
但是孙策答得很认真:“信过,但是长大一点就知道是假的了。”
他也弯下腰,只留一双眼睛:“但是没办法啊,总觉得欠了他们什么,所以一直想着,能不能用其他方式、再帮他们把故事续写下去。你应该能理解吧?那种感觉吧。”
你同他讲过获得这份工作的始末,当时孙策便觉得与你一见如故,只是当时你们还不太相熟,有些话不方便说。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感性,让你们在面对一些问题时总是想得太多。孙策隐隐觉得你说的事情和这个或许有关联,于是又道:“但是无论如何,故事是故事,我们是我们。你和我,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任何人的翻版,就算有一些相同的特质,我们也是不同的灵魂。”
他坐直了些,两个拳头碰了碰:“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民俗和宗教故事里老说‘轮回’、‘轮回’的,可如果是这样,那些‘轮回过’的人又去哪儿了呢?一定有人在知道这种奥秘后想卷土重来的,可是,为什么从来都只能在话本里听说呢?”
你已经回过神来了:“所以,你的答案呢?”
“以前没想明白,现在明白一点了。想要‘轮回’的,是有没留住的东西,不想‘轮回’的,可能是觉得,一期一会、有些东西是不能再被复制的,”他抬头,双手撑在身后。“不能复制,那就是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想要轮回的人,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运气。”
“那你呢,你想吗?”
孙策偏过头:“不想吧,我不能掌控的东西,我都尽量不去想它。”
你也歪着头看他:“贪心就不试着争取一下?”
“又不是不贪心就会死的时代了,什么都要,反而可能什么都留不住,”孙策笑道,“而且,我想留住的,又不是没有灵魂的物件。”
你也笑了,抬着头看天。城市里的灯光很亮,几乎看不见星星,朝霞和晚霞就是最璀璨的馈赠。
孙策想,这一刻如果可以永远停止就好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的,现在没有了,”你摇头,“没什么要问的了。”
你本来想问他,如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如果真的存在某种安排和惩罚呢?但你突然不想问了。
是哪些人在那枚印章和那块残碑上续写的?你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生平、不了解他们的梦想,但这仍然让千年之后的你们为之动容。你突然明白了老乔的心思:她注定见到你、注定会卷入这桩事情、注定会在古代死去,但是她清楚地明白,她就是她、她不是任何其他人。
你说过,死为新生,要把自己想说的话铸在青铜里、刻在石头上。所以她想要刻个碑,她自己填了一句词,其他的都交给了后世的人。或许老乔的确是有话想说:他们的故事的确很曲折,那就用我喜欢的方式帮他们记录一下吧。
你曾经用话本为他们编造了一世又一世的“如果”,在故事里,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如果,那么多因缘际会、那么多巧合——
那就是“命中注定”。
那些让你顾虑的诸多可能,在老乔、在孙策眼里,或许还不及为他们的故事续写更为重要。
能为他做什么呢?
“孙策,对不起。”
“嗯?”孙策疑惑,“为什么这么说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有啊,”你一一数着,“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还把事情都怪在你头上。对不起”
“哪有人这么道歉的……太犯规了,”孙策脸都红了,紧张地看着你,“你、那你的意思是……?”
“唔,”你捏着下巴,“我应该、大概、也许、可能,的确是也有一点喜欢你的。”
你想给他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但是就这么说出来还是太难以启齿了:“但我也不确定噢!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别人谈过恋爱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孙策直接站了起来,原地踱了两圈,双手无所适从。
“不行不行,我得缓缓、我得缓缓……”
你看他抚着心口,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留言:“你,身体还好吧?”
“啊?”孙策差点摔了一跤,“我、我身体好得很!”
“真的吗?”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你为什么吃那么多营养补充剂?还有你的眼镜,为什么大了这么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了,”孙策联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早上让我好好活着是因为这个??”
你纠正道:“是昨天。”
“我都三十多了!而且你也知道啊!我运动量很大的,吃点补剂很正常吧!”
他越想越气:“谁!到底是谁造谣啊!”
说着,孙策就要撸起袖子给你看他的肌肉。他穿着衬衫,一边说一边解扣子,你看得好笑,忙说不用了。
最后一个无关紧要的疑惑也也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带过去了,你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摊开手往后、躺在地下。
“别躺地上啊。”
孙策站起来,轻轻拽着你的手臂把你拉起来,你只看着他笑,他一边掸着灰一边数落,但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
“我怎么发现你爱找人吵架啊?”孙策颇为不忿,碎碎念叨道,“上次也是,吵一架你才肯跟我多说一些。”
“这次是我要找你吵吗?”你抬头看他,“是谁?是谁啊?啊?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想亲上来?”
“我——这哪是控制得住的,”孙策理直气壮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时候都想跟你在一起、什么话都想和你说,什么事都想和你一起做。那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就是情不自禁嘛……”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这下轮到你尴尬了,捂着耳朵到处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孙策却没想放过你,追着你、在你耳边一遍遍重复,直到你俩都跑不动了。
“我不行了,让我躺一下,”这次孙策也躺在地上,“一会儿去把房续上,睡会儿觉,早上我送你。”
你们拉着行李又回酒店,前台没有人,等了很久也没人过来。
你们面面相觑。
孙策问:“你刚刚是想去哪儿?我送你吧?”
“机场,”你道,“但是没有合适的机票了,没有改签到。”
孙策庆幸方才他守在楼下,不然一定会错过了。现在去机场太早了,孙策斟酌再三,看着你,试探着说:“回工作室?或者……也可以去我家。”
你抬眼看他,孙策赶紧解释:“我去我妈他们那里住。”
“算了,别折腾了,”你道,“你也别开车了,找个便利店吧。”
你好歹还躺了会儿,孙策今天怕是还没闭过眼,别真猝死了。
“便利店不好睡觉,”孙策想了想,“走吧,回工作室。”
将近凌晨五点,你们打开工作室的门,孙策走在前边,牵着你,按下开关。
“洗手间有一次性洗漱用品,纸杯在茶水间,”孙策给你指路,“去我办公室睡吧,隔音好一点。”
你问:“那你呢?”
“我?我老老实实在外边啊,又不是不能躺,”孙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不然呢?”
你不接他的话茬,只道:“什么呀?”
孙策泄愤似的戳了戳你,把你赶去洗漱。你早上来过,大概记得一些东西该怎么用。收拾好回办公室的时候,孙策已经把空调打开了,座椅调低,眼罩放在桌上。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过夜的东西,”你好奇道,“常常通宵吗?”
“孙老板三十多岁还在创业,当然要辛苦一点咯,”孙策指指桌上的补充剂,“那些瓶子是母亲放的,她‘也’担心我。”
他刻意加重了“也”字,似笑非笑。你装作没听到,径直问:“不怕员工来了看到没面子啊?”
孙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就今天的加班程度,十点之前,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你听到孙策关了灯,闭着眼酝酿睡意。但这个点,你早就困过了,再加上今晚上这一系列的突然变故,根本睡不着。
躺也躺不舒服——明明平时在工地坐在地上都能睡着,现在睡着躺椅、还有“枕头”,你却腰酸背痛腿麻得不行。
孙策平时加班就这么睡吗?怎么睡着的?
左右睡不着,你轻声推开门,摸索着往外走。
工作室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你只能摸着墙和柜子、慢慢挪动。凭借记忆,你成功躲开了四散的白板,凑近工位一个一个看,终于找到了孙策。他睡在你早上躺过的位置,手长脚长的,姿势很别扭。
好像的确不太舒服。
你看了看,发现他好像没有垫枕头。那个虎头帽你走的时候放桌子上了,不知道那个同事拿回去没;你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够了够——摸到了。
然后呢?把他叫醒,还是直接把头薅起来垫啊?
你听到一声轻笑,一低头,孙策已经醒了。
“你醒啦?”
“没睡着。”
你没好气道:“那你早就听到了?”
“啊,”孙策笑了,“一直听着。”
你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把虎头帽扔了过去。孙策接过,低低地笑着,没多久又没了声音。你越过靠椅,想看看他又在干什么——他早就坐起来了,就等着这一刻。
“哼哼,”孙策看着你,一副得逞的模样,“现在知道我平时是怎么想的了吧?”
熟悉的心跳让你往后靠了靠,孙策却又靠近了一些。
“孙老板,”你低声道,“你不长记性。”
被你这么一提醒,孙策倒还真的戴上了眼镜。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刻意要让你看得清楚。
又是那样的目光,如有实体一般锁定着你,仿佛被盯上的猎物一般。
“是吗?”呼吸近在咫尺,孙策道,“老师……不长记性的是你吧。”
这次他没有犹豫,在你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东西完全没用,”孙策贴着你的唇,说得低沉,“只要你在这里,我永远都是孙策。”
天知道他今天有多少次想这样。
你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时候、你看向他办公室的时候、你小心翼翼比对蛋糕价格的时候。你好奇他生活的模样、你安慰他、你回避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瞬间,孙策都想用亲吻予以回应。
又一吻落下,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孙策极力克制着脑中的冲动,微微离开了一些,害怕自己眼中全是欲求。
结果你就只是这么看着他,眨了眨眼。
“……给点反应啊?我有这么差吗?”孙策反倒忐忑了起来,“我、我们现在算有关系了吧?你——”
你突然动作,捧着孙策的脸,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缓慢地吻了上去。
孙策在想什么,你当然知道。
就算上一段恋爱已经久远到你都快忘记了,但爱人是本能。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过到底生疏和紧张的。你感到自己在颤抖,孙策害怕你中途放弃,双手搭在你身后,半是拥抱、半是强势。
这个吻磕磕绊绊的,唇齿厮磨,甚至还有些痛。一吻落罢,你刚要分开,孙策又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堪称急迫的吻,在你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回应着,闭上了眼睛。你不擅长唇舌纠缠,方才也多由孙策主导。陌生的感知如实传到全身每一个角落,你意识混沌,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下意识地离开,孙策全然不顾,捉着你的手放在他胸前,不许你退后半分。
夜里很静,桌椅轻响,湿润的水声、唇齿摩擦,心脏躁动,无意识地喘息在你耳边久久不散,不知是你的还是孙策的,越是想要忽略,越是清晰,空间里弥漫着异样灼热旖旎的气息。
不知道有多久,在你们都有些受不了分开的时候,你发现你已经坐在了桌子上。孙策抱着你,手掌在你腰后摩挲、不让你后退。
他的头抵着你的锁骨,不住喘气。
“……可以了,”你偏过头,终于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天快亮了。”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件事,孙策又凑了上来。
“你马上就走了。”
尾调一拖三长,整个眉眼都落了下来。
“孙老板,”你揉了揉他的头,“你现在好像小狗。”
孙策立刻哼哼唧唧起来,抱着你不住蹭,和方才强势的模样判若两人。你痒得不行,笑着推他。孙策把你抱起来,你条件反射地搂住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又被堵了回去。这次他吻很轻,一触一分,每离开一次都要停下来看看你。注意力不在脚下,他一路上踢到不少东西,疼得龇牙咧嘴。
“干什么?”你的理智终于插上话了,“这是办公室……”
“躺会儿吧,祖宗,我现在只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孙策放下你,又把另一张椅子调低,并排放在一起,关了灯。
孙策精疲力尽,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一晚上大起大落的,心快受不了了。”
黑暗你,孙策的手摸索着靠近,找到你的,轻轻碰了碰。你笑了笑,点点他的手掌,示意他安分点。不知道那人是会错意还是刻意,手指一根、一根地挤进你的掌中,炫耀似地晃了晃。
天色渐渐亮了,光越过重重高楼照了进来,路过某一处时,突然散射为更多颜色,这让你想起了孙策发过的那张朝霞的照片,以及那张被你删掉的合照。
说起来……
“孙策,我们去……”
你翻起身来——孙策已经睡着了。他偏向着你,真正睡着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凌厉。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窗外的风吹得树影摇摆,光时隐时现,时而在他嘴角,时而在你眼眸。
接近中午,你们才被电话叫醒。员工们大概早就习惯了孙策在办公室补觉,一上午都没有人叫他。孙策帮你引开了剩下的人,你赶紧溜了出去,并觉得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实在是没有道理。
“好了,就到这儿吧。”
你接过箱子,摸了摸他的眼睛:“一会儿回家补觉?”
“回工作室,车上睡会儿。”
孙策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走过来抱住你,一说话就是委屈:“又有好久、好久才能见你了。”
你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候知道了?”
“哼,”孙策狠狠蹭了蹭,“知道了我也不怕。”
你笑了笑,任由他抱着说个没完,等时间确实来不及后才适时提醒。孙策放开你,似还有话要说,你耐心等着,他却像下定决心一般摇摇头。
你:?
“哎呀走吧,”孙策推你,“快,走走走。”
孙策把你推进大门,朝你招手。你好笑地收回目光,也跟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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