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眼中流露出迷茫,他虽然不解,但还是将楚玉荷的嘱咐牢牢记在心上。
嘱咐完阿珂后,楚玉荷轻轻挥手示意他离开。阿珂一步三回头,越靠近侯府脚步越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他虽不明白这位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姐姐为何相救,但经此一事,又怎会猜不到那位名义上的“大姐”的心思?
终究是他这个弟弟碍了她的路。
楚玉荷远远望见侯府大门开启,仆人认出阿珂后欣喜若狂地将他迎了进去。
待她回到城郊那座破旧的小茅屋时,已是月上中天。
她刻意忽略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弹幕——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天外来客定在热烈讨论她今日救下阿珂的举动。她要的就是这份好奇,唯有让他们对她产生兴趣,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进。
【我怎么感觉小炮灰好像在耍我们?】
【楼上想多了吧?我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她怎么可能看到我们说话?】
【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心机的女生,爱了爱了,以后我就是她的忠实粉丝!】
【奇怪,女主党怎么好久没出现了?】
【他们转战其他阵地了,不想给我们小炮灰增加热度,正在别处批判她呢。】
【敢骂我们小炮灰?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楼上甩链接,一起去冲了他们!】
后面的内容渐渐模糊,似乎被什么无形之物遮挡。不过她总算明白,这些漂浮在空中的文字叫做“弹幕”。
她一边琢磨着这个陌生词汇的含义,一边烧水沐浴。当热水注入浴桶时,空中的弹幕果然如往常般消散无踪。她早已发现,这些弹幕总在她沐浴更衣时消失。唯有这段时间完全属于自己,也唯有此刻能安心筹谋。
摇曳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投在斑驳墙面上。她跪坐在冰冷地面,手中紧握一根削尖的木棍,面前散落着数个写满“燕姝影”字样的纸团。
“燕姝影……”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中木棍狠狠刺入纸团,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面戳出坑洞。每一下都带着压抑已久的恨意,仿佛刺穿的是仇人的血肉之躯。
纸屑纷飞间,她想起白日里经历的一切——燕姝影纵使被拒,依旧一身珠玉锦绣,难掩千娇万宠的底气;而自己,却如尘泥草芥,受尽凌辱。
木棍又一次狠狠扎下,将那个名字撕得粉碎。
她起身走到浴桶对角的柱子前,熟练地撬开一块松动的土砖,取出藏在其中的小册子。册页翻动间,季唯昭、厉皓安等人的名字一一掠过。
“不够……还远远不够。”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些名字。木棍再次举起,狠狠扎向另一个纸团,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名字带给她的屈辱一并刺穿。
想起弹幕中透露的信息,她的眼神愈发阴郁。燕姝影在侯府要风得风,而她这个真正的血脉却要在这破败之处苟且偷生。木棍在她手中几乎要被折断,指尖细碎的伤口因用力而渗出血珠。
“等着吧……”她将最后一个纸团戳得千疮百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待我攀上更高的枝头,定要让你也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她仔细审视着小册子上的名字:季唯昭被划去,厉皓安太过危险,裴卿时又难以接近……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尚未接触过的名字上。
木棍“啪”的一声断成两截,她却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无妨。既然现有的棋子都不够好,那她就去找更好的。总有一天,她要让燕姝影为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弹幕中筛选出有效信息……
待她筹谋完毕准备歇息时,空中的弹幕已寥寥无几。她心念一转,故意轻声自语:“离上次刺杀已过月余,应当不会再有了吧?”
果然,弹幕立刻活跃起来:
【快看!女主发现那孩子安然回府,脸都气歪了!】
【我来说!女主发现小炮灰没死,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
哈哈哈就喜欢看女主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们别得意,等我们妹宝发现。炮灰女配还活着,一定会派刺客直接让死炮灰杀青!】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楚玉荷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前世她与燕姝影素未谋面,不过是命运错位互换了身份。她从未想过要回侯府争夺什么,可燕姝影却如此恶毒,非要置她于死地!
前世那些认亲前经历的种种苦难,全是拜她所赐!可恨那时的自己太过愚蠢,竟看不透她的把戏,被她耍得团团转!
这一世,她定要亲手撕下燕姝影那副伪善的面具,让她也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纵使她胸有谋略,终究是个弱质女流,如何抵挡一群杀手?不,她不甘心!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时间紧迫,她必须加快计划进度!
思忖间,浓重睡意袭来,她终于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楚玉荷用完简单的早膳,正思索该去见谁时,季唯昭竟找上门来。她一出门就看见蹲在门口的季唯昭,惊得险些跳起来。
季唯昭见她出来,脸上闪过欣喜,却又因想起昨日之事而踌躇不前。
楚玉荷主动开口:“季公子来找俺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来履行诺言!”季唯昭尴尬道,“昨日不是没能好好用膳吗?”
何止没能好好用膳?她险些丢了性命!但季唯昭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撕破脸。于是她顺着对方的意思道:“多谢季公子还记得俺,那俺就却之不恭了。”
看着楚玉荷憨厚的笑容和纯真无邪的眼眸,季唯昭暗暗松了口气。
说到底,昨日确实是他不仗义,竟将一个弱女子弃于险境。逃出生天后,他满脑子都是楚玉荷惨死的想象,吓得整夜未眠。今早得知她安然无恙,虽无颜相见,却还是按捺不住寻来了。
见楚玉荷答应邀约,他的负罪感稍减,可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内疚又深了几分。
楚玉荷从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见季唯昭神色渐缓,她坦然道:“还好季公子昨日走得快,不然就危险了!”
季唯昭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她身陷险境竟还在为他考虑。
“你不怪我昨日弃你而去?”
楚玉荷歪着头,眼神纯净如稚子:“俺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觉得我临阵脱逃罪不可赦?”季唯昭探究地打量着她,见她始终一副憨厚模样,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不过是个农家女,能有什么坏心思?
“您的性命比俺珍贵多了。别说您离开,就算您在,俺也会拼命保护您的!您可是俺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俺早被债主卖进怡红院了。俺虽然傻,但也知道那不是好地方。”
楚玉荷眼中真挚的光芒,是季唯昭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只觉得胸口情绪翻涌,虽久经情场,红颜知己无数,却从未有人这般真诚待他。
那些女子或多或少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只觉得有趣。可眼前这个农家女,非但不责怪他的抛弃,反而想着保护他,可见用情至深……
季唯昭一把握住楚玉荷的手,郑重承诺:“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的动作太快,楚玉荷来不及反应,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恶心得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强忍反胃,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耳根恰到好处地泛红。
季唯昭只当她是害羞,豪爽地一挥手:“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少爷给你买!”
楚玉荷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俺想吃醉仙楼的菜。”
“醉仙楼?”季唯昭诧异,“不想去纤云阁?玉珍楼?”
纤云阁是达官贵人购置衣裳的地方,连公主妃嫔都会光顾;玉珍楼的首饰更是价值连城。楚玉荷当然知道若要去这两个地方,季唯昭定会答应。但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为红颜知己一掷千金早已是家常便饭。若她与那些女子一般作为,又怎能真正走进他的心?唯有以最朴实的愿望,才能让他对这份“真心”深信不疑!
果不其然,季唯昭确定楚玉荷只是想饱餐一顿,心中不禁酥软了一块。
此刻的他只觉得楚玉荷如此清纯可人,毫不矫揉造作,更不贪恋他身后的权势财富。比起那些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榨干最后一分价值的女子,楚玉荷这般单纯,定然是爱极了他……
是啊!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爱他至深罢了!他心下决定,待带楚玉荷用过午膳后,定要领她去纤云阁与玉珍楼见识一番!他的女人,合该拥有世间一切美好!
楚玉荷虽不知季唯昭心中具体作何想,但见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感动神情,便知自己这步棋是下对了。
【啧!这小炮灰还以为自己棋胜一招,实则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
【楼上的为何如此断言?】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男人!唯有男人才最懂男人的心思。】
【人性本自私,皆愿行利己之事。一旦遭遇不利,他们有千万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并将这股怨气转嫁至亲近之人身上。】
【季唯昭此男绝不能要!他有无法根除的缺陷!】
【小炮灰此刻恐怕还沉浸于季唯昭的虚情假意之中,岂知男子劣根性?她更不会知晓,从今往后,季唯昭每回想起今日,怨怼便加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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