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静到火车站接人，她冲上前抱住周泽，用很浮夸的方式展示了亲密的朋友分别后再相见的场景。
年纪一大把的陈叔，没眼看一般垂下了脑袋。
程续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僵，估计既没亲身经历过，也没有如此近距离目睹过这种被异性激烈拥抱的场景。
张文静很大方地抱完周泽，目光转向程续时倒是含蓄了，手足无措地和他招呼：“程续哥哥，好久不见！”
程续调整好尴尬的表情，带着笑意问她：“文静，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挺平常的客套话，疏不料，张文静竟然眼眶一红，诺诺道：“你们都不在，我太不好了。”
程续很不解风情地应她：“那就好好学习，我们在北京等你。”
……
朱妤琳称得上是善解人意地给周泽打了一个电话：“寒假我去欧洲，你爱干嘛干嘛吧，但别忘了，你答应过老爷子，祭祖，你必须得参加。”
周泽人生中第一次交易是和周家的老爷子——
他承诺年年参加祭祖，永不改姓；
老爷子答应他，给程续请最好的律师，如果学校给程续处分，就送他出国学习。
……
这个寒假，无家可归的程续住在了周泽家里。
张文静就惨了，被两个学霸盯着，除了睡觉就是学习，周泽负责监督，程续负责出题和答疑，她不敢懈怠，委委屈屈地承受着。
……
三十当天，周泽陪着程续回了老家，一百公里开外的中型城市，程续的父母安葬在距离市中心不过十来公里的墓园里。
程续跪，周泽也跪，他和他们说啥，周泽不得而知，但他自己是有诚心诚意对着两个老人恳请——
叔叔阿姨，我喜欢你们的儿子，我想永远和他一起。
如果他能给我机会，我用性命保证，此生绝不辜负他！
求你们，原谅我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猎猎寒风中，他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
寒假没有结束，程续给张文静留下份无比细致的复习提纲便离开了，周泽则陪着张文静直到开学前一天。
回到北京时，他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Mark，他确实有问自己的航班号，但周泽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会出现在机场的到达出口。
他朝周泽挥手，隔着人流冲他大喊：
“hi，小泽，我tm太想你了。”
“你不想你的意中人，想我做什么？”
周泽推着行李走到他跟前，阳光明媚的清晨，他觉得此时此刻见到此人，可真浪费这春情勃发的好天气。
Mark本就不甚开阔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豁出一口白牙笑着应他：
“意中人乐不思蜀，我留在北京好不孤单，只得想你。”
……
两人打部车往市区去，成排的白杨飞速晃过，周泽沉默望着窗外，脑子里全是程续。
“怎么样含蓄的表白？
如果被拒绝，两人今后还能不能回到现在这种亲密的状态？
如果不能，自己对这样的结果能接受吗？”
一个寒假过去了，他日思夜想甚至染上了吸烟的陋习，但这些个问题却一个都没能捋出头绪。
“小泽，想什么呢？”Mark撞了撞周泽的肩，待他扭过头看向自己，又才悠悠说道：
“我可告诉你，你的续哥哥最近很忙啊，一个漂亮的小师妹每天都在球场候着他，也许，他很快就不属于我们了。”
闻言，周泽呆呆看着Mark，用拇指的指甲死命掐着自己的食指，希望这指尖的疼痛，能给自己缺氧般眩晕的脑子带来些许的冷静。
他并非没设想过程续有女朋友的场景，但想象，和此事真的落到现实，心里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
想象中，他会隐忍住百般的无奈和痛苦为他祝福、为他开心。
而此时此刻，此事还未真正板上钉钉，他的心，已如百虫啮噬，痛得无法自抑。
……
回到学校，周泽并没有第一时间找程续，他怕到了他们学校，看到啥自己无法承受的场景。
Mark倒是经常在周泽的学校混着，两人总能在球场相遇。
日渐相熟，周泽问他：“Mark，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驻足，望着球场外一晃而过的女孩儿们，应道：“漂亮，还很酷，在我心里自然是独一无二的样子。”
……
两周后，周泽终究按耐不住了。
午饭时间，周泽早早在食堂等人，不过个把月未见，他觉得已过了一个世纪。
程续坐下，漫不经心问：“你最近很忙？”
“没有，Mark说你特别忙，我不敢来找你。”周泽眼眸微垂，把难得不在跟前晃悠的Mark搬来做救兵。
程续掀着眼皮看看他，没应声。
两人各怀心事般埋头吃饭，周泽最不待见的团支书端着饭盘在一旁坐下了。
”阿续，师妹多好一个女孩，为了你，都已经不顾矜持了。”汪琦一如街道大妈，苦口婆心劝慰着程续。
程续放下筷子，应付般朝她笑笑，说道：“我这前途未卜的，就别耽误人家了。”
汪琦不依不饶：“你这观点不对哈，前途可以两个人一起创造。
再说了，你老这么单着，让多少姑娘望梅止渴地期待着，严重影响我们专业的脱单率。”
汪琦这段话不知哪个节点就打动了程续，他顿了好一阵儿，抬眼看着她，带着点玩笑意味，说道：
“那，要不我约她吃个饭，聊聊？“
……
全程旁观的周泽，血压悬于一线，终于在程续这句”聊聊“之后突破了阙值。
他握住水杯的手一紧，一张褪了血色的脸浮出戾色，他狠狠剐了一眼正热火朝天说话的汪琦，一声不吭地起身往食堂外去。
汪琦被这一眼吓到了，望着程续讷讷问：“你弟这是咋了，怎么突然神色大变？”
“抱歉了，我去看看他。”程续两下把餐盘收了，追了上去。
他在食堂的门口拽住周泽，沉着嘴角问：“闹什么脾气？”
周泽定定望着程续，人声鼎沸的食堂，这一刻，像被按了静音键的电影布景。
他的眼犹如他的心，只堪堪装得下眼前这个人。
四目相对不过数秒，他脸上的急愤褪去，眼尾泛上红意，用一种几乎近于哀切的语气，说道：
“别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