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司机送你”，看程续走得狼狈，没有假他人之手，矜贵的林大少亲自把他扶上了车。

“现在去周宅，老爷子在，你现在这幅德行倒是能加点分”，林熠面无表情帮他阂上了车门。

从江心到山顶，不过一小时，司机停好车利索下车帮他开了车门，“需要我扶您进去吗？”

“不用”，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休息了一阵儿程续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

“我在这里等您，少爷交代了要将您安全送回医院。”

这一刻，程续倒是觉得，林熠对他还是有些情分的。

……

老爷子对他的到访毫不意外，对他脸上的伤倒是表达了关怀，“要不要找人给你处理一下？”

程续摆摆头，“皮外伤，不碍事”

老人的扫一眼他血气弥漫的眼睛，微不可察叹口气，“和周泽分手，什么都可以谈”。

“不分手，不会分手，但我希望您帮他，也希望您接受我，我保证鼓励他今后全心全意为周家工作…”

腹部的不适让程续阵阵眩晕，他握了握拳，强提精神继续说道：

“您知道我没什么亲人了，我把您当亲人，今后您有任何需要任何要求，除了分手，什么我都努力做到。”

秋风穿堂而过，程续的头发逆风扫在脸上，胳膊酸胀全身疼痛，他竟然做不到抬手拂开挡在眼前的头发。

“周泽身边有多少人是林家安插的，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很确定的知道，收集证据并定点引爆是林家下了很久的一盘棋…

一方面影响莫瑞的声誉和股价方便自己用最低的价格介入，另一方面就是让周泽臭名昭著不得翻身…”

老人走近他，看着他毫无血色狼狈到极致的一张脸，淡淡道：

“分手，不管多大的代价，我把他摘干净捞出来；不分，他罪名做实，出来后不管打工还是创业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你自己选…”

“不分，我等他，今后我养他…”程续转身离开了。

……

莫瑞商业贿赂案在医药行业影响巨大，明明暗暗的消息遍布坊间，

据传，该医保局领导并非因为莫瑞收押，但被请去协助调查的莫瑞西南负责人朱峰却坚持要把南区老板周泽拖下水。

除了检察机关的介入，莫瑞拿出一副积极配合的态度，肃查南北大区财务支出，并以不正当行径造成公司重大名誉损失为由起诉周泽要求巨额赔款。

涉嫌商业贿赂，再被东家视做弃子落井下石。

短短几十日，那颗在行业里曾经最耀眼的星，跌落泥潭，余剩唏嘘。

再两个月，事态惊人逆转。

南区营销总监李哲主动供述：所有商业行为均由总部授意，公司关于公关费用一直有明确的出处和准则，绝非个人行为。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用一种引火烧身的姿态自曝：因与周泽紧密的师徒关系，对方对他极度信任，南方区域对客户的承诺皆由他主导，对方并不干预。

总经理助理出面佐证：周总管理日常，销售全面放手。

再后来，媒体开始轰炸：豪门接班人隐瞒身份打工七年，却被东家污蔑见财起意、急功近利，急于找人‘背锅’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紧跟着，周氏集团下属的律师事务所反诉莫瑞诽谤及名誉侵害。

……

周泽悄无声息的半年，坊间全是他的传说：豪门恩怨，跨国公司贿赂，师徒情深似海…

各种扑朔迷离的线索、匪夷所思的素材，极近夸张的传播着，他凭一己之力干掉了半个娱乐圈。

半年后，涉案的众官员自不用说，莫瑞缴纳天价罚款，朱峰、李哲因为公司贿赂罪被判刑，前者两年，后者因有自首情节，判三缓二。

周泽清清白白重见天日。

这一次，他心知肚明，老爷子救了他。

不管是媒体的造势，还是和莫瑞真刀真枪的对垒，甚至李哲的主动供述都极大可能是他背后做的工作。

除了他，没有谁有这种能耐，能将自己在这么复杂的环境摘出来。

放行时是个大晴天，阳光犹如出鞘的利剑般刺痛周泽的眼睛，骆叔拉开后排的车门，老爷子赫然在座。

周泽有一时的冲动想叫一声爷爷，终究那两个字在嘴里滚一圈，堵在了牙关以内——

这么落魄时叫出口，就像示弱似的。

……

车门合上，城市的纷乱和嘈杂一如被消了音的默片。

不过半年的时光，秋远冬去，春将逝，这个世界像是无端端和他割断了连系。

知道此刻不是好的时机，但周泽依然望着身边的老人说：“我要去趟江中，我自己去就行。“

太静谧的空间了，沉默就像一把刀，一点一点切割着周泽的心，他是真的片刻也忍不了了。

这半年的时间，除了熟睡那点微末时光，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程续。

“去江中第一人民医院”，老人终究给了司机指令。

……

还没到下班时间，医院门口人声鼎沸，司机绕过大门在拐角处停靠了。

周泽侧身拉门的当头，老爷子在一旁淡淡然说道：“一个小时后回来，让骆叔陪你。”

扭头对上老人不怒自威的眼睛，他顿片刻，似努力择了措辞，开口说道：“您请回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自己处理？你知道你这次自己处理的后果是什么吗？”老爷子的声音很轻，但并不影响这句话里沉重的言外之意。

“律师说了，最坏的情况可能会判六年。”周泽没选择逃避。

“那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周家的任何施予都不能是”免费“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周泽索性心一横，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后，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尽全力。”

“搬到香港，回集团总部从普通的管理层做起，每周向我汇报工作情况…”

老人一条一条提着要求。

周泽的视线越过前后排间透明的隔音屏，望向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街景，不过数秒，应道：“好！”

两地分居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他站稳脚跟，还完这轮欠下的“债”，再回来和程续长相守就行，况且香港离这里不过两小时车程，周家在粤生意遍布，肯定大把机会回江中。

可惜，老爷子的要求并不止于此。

短暂的沉默，他冷冷道：“断了和程续的联系，挑个姑娘早日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