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很容易被理解为一场表白，而且是情根深种的那种，但话音落下时，挂在林熠脸上那点戏谑的笑，冲淡了当下凝重的氛围。
程续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坦诚的讲，当林熠讲到母亲时，他是有些动容的，毕竟，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多少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除了我的狗，可是只有你一个人享受过我的服务。”林熠架起腿，靠回椅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嘴可真是够损的，但又有点像欲盖弥彰。程续不想深究，对于看不懂的人和事，他并不会过于纠结，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干扰的人。
……
“要我扶你起来吗？”
“不用”，程续反手撑在身后，小心翼翼坐了起来。
他没穿病号服，一件黑色圆领T恤套着条松垮垮的运动短裤，掀开被子时，林熠起身把拖鞋踢到他床下，顺手把堆在床角的一件夹克递给了他。
程续接过衣服时看他一眼，这大少爷居然怕他冻着，还挺心细。
从床上下来时，林熠粗粗扫了他一眼，好像深怕对方不知道自己观察入微似的，说：“你好像瘦了。”
程续挑着眉梢用眼神很不稳重地回他，关你屁事！
……
洗漱完出来没多久，护士长敲门领进来一个送餐的小伙儿。
没了第一天推餐车进场的唬人阵势，两个纸袋，印着的logo显示是和之前不同的餐厅。
特护病房有一定的优越性，窗户下面是一张深色的双人沙发，前面摆着黑框的玻璃茶几，这两天能下床了，程续都是在那儿吃的饭。
小伙儿很醒目地将一遛的餐盒和两副餐具从袋子里拿出来，规规矩矩摆好，这才离开了。
林熠抽出湿纸巾擦一把手，在程续身边坐下，问，“介意我和你一起吃吗？”
程续看他一眼，没和他客气，“我更介意你进这个门。”
林熠毫无情绪地打开一个个的餐盒，最后揭开盛粥的瓷盅时，脸一瞬沉了下去。
……
陶瓷的盖子哐当一声落桌面，他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再关上，并不怎么隔音的薄木板，程续听到他在压低声音骂人：
“哪个厨子做的，是他没有用心，还是你没有交代清楚…蠢货！”
程续是个绝对不挑食的人，实在理解不了这窝粥怎么就伤害到了林熠的情绪，探头看了一眼，胡萝卜、燕麦、虫草…
“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他看着推门进来的林熠问。
林熠没答他，把瓷盅从他面前推开，面无表情说：“你别喝了。”
……
当年林熠加入球队时还在读初三，只在高中部挑孩子的教练恭迎了这位少爷以及他的“贴身侍从”王明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球队就迎来了全面赞助，球衣、球鞋、每次训练时的水和晚餐，就别说出去比赛时跟在校巴后面的补给车了。
程续在的那两年，让一中的篮球队享誉全省的已不再是全队超高的颜值，更不是敢打敢拼的精神，而是让人匪夷所思的福利。
一年四季，四双鞋，八套衣服，全是名牌，就连冬装的羽绒服都是定制款，训练送水就算了，居然还配餐。
程续对胡萝卜和哈密瓜过敏，在球队两年，吃了几百顿免费的晚餐，这两样东西，却只出现过一次。
他到现在都能对这事儿有印象，是因为那哈密瓜据说很甜，队友吃过后切切怀念着，却再也没盼到过，就别说同时消失的那道胡萝卜炒牛肉了。
学校里没人知道他对这两样东西过敏，在食堂打饭时避过就是了，在球队那一餐，他不过是把胡萝卜扒拉开没吃罢了。
……
程续不得已深入了上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胡萝卜过敏？”
“忘了”，林熠把手里的勺往碗里一扔，“我去找地儿抽根烟，你自己吃吧。”
程续看着他的背影，闷了几秒，开始认认真真吃饭了。
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然后莫名其妙地发脾气，难道还指望自己上赶着哄？
不止两根烟的时间，人回来了，没再坐回程续身边，他在床头柜上拿了手机准备离开。
“过来！”
林熠看着他，脚下并未挪动半分。
“把这个喝了。”他朝那窝被嫌弃的粥偏了偏头。
“心疼我？”林熠卷起半边唇角。
“心疼粥”，程续有点无语地摇了摇头，“算是医嘱，这粥对症胃病。”
……
昨晚医院那张八十公分的床，周泽是怎么都不想离开的，但他可以熬，程续可不行，呆到凌晨一点,他径直折回机场返航了。
到北京已经凌晨五点，出机场到酒店又是一小时，睡了不过两小时，洗把脸就到楼下开会了。
精神上是万分满足的，□□也一定程度上表示满意，但中午，秘书却是在会客厅找到了抱着手机睡过去了的周总。
六点会议结束，周泽忙不迭撤退，没走远，就在酒店的行政楼层侯着。
今晚，Frank有空，约了他有一场推心置腹的交流。
陆菁的去留成了他的心病，为了取悦心上人能盗取公司资料的姑娘，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有胆识，但也不是一般的理想主义。
周泽也是理想主义的人，所以，他知道这种人的毛病，不管如何聪明，不管如何有大局观，抵不过心上人一个眼神。
Frank是他第一个老板，半生本事对他倾囊相授，他是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
四十分钟以后，Frank被服务员引到了他桌旁，脱下西装扔在身旁，“两公里，一小时，幸亏我备着公司心梗的药。”
周泽给他斟茶，“真的备了，还是说笑？”
Frank老脸一肃，“丰泽要收购莫瑞？”
周泽笑了，“放心，那可能还得十年。”
Frank端起茶杯，睨他一眼，“吓死我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咋咋呼呼的，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年人的承认能力？”
周泽低头拂动茶盖，“陆菁…很喜欢林熠…她和您提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