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易容应该没有破绽,除非是非常善于分辨假脸的人才看得出来,蛇祖显然不该具备像张海琪那样的眼光。
蛇群在角角落落形成了包围圈,我思索着要如何跟对方沟通,心念电转之间,蛇祖先开口了:“你不是去厦门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我看到蛇群正在缓缓褪去,全都慢慢地回到了蛇祖的身上,明明衣服下面藏着那么多蛇,盘踞好之后却完全看不出来。
蛇祖朝我慢慢走近,全然没有防备和攻击的意图,就像见到一个老朋友那样自然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伸出手,小青蛇从我袖子里钻出来,爬上了他的掌心:“蛇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你刚上火车,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他盯着小青蛇,道,“你把它养得很好,它也很喜欢你。”
我以为蛇祖要将小青蛇要回去了,下一秒又还给了我,小青蛇绕着我的胳膊缠上我的脖子,一直看着蛇祖,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前主人,还是很想亲近的:“你又在给莫云高办事?”
蛇祖点头:“他派我来杀你。”
“那你要杀吗?”我道,单打独斗,我在拳脚上或许能胜过他,毕竟我还有枪,但他身上的蛇,可以要了整列车厢人的命。
我也可以用青铜铃阻他,可一旦铃响,在全封闭的环境里,这种铃声可以穿透所有车厢,到时会不会对自己人造成伤害,我没有把握。
“我当然不会杀你,但如果我不来,别人就会杀你,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蛇祖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你们是来杀莫云高的?”
“不算杀吧,但也差不多。”我对蛇祖道,“这次他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你帮我一起对付他行不行?”
“不行。”蛇祖拒绝得毫不犹豫,“我们在莫云高的列车上,列车已经启动了,没有逃跑的地方,我还有妹妹要照顾,不能死在这里。”他的表情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质朴,“你先待着,我去杀别人。”
他口中的别人,似乎是张海楼和张海侠,莫云高果然聪明狡诈,我们的计划与安排,他都算到了。
“哎哎,等一下!”我道,“他们跟你好歹相识一场,你要不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蛇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闭上左眼,用右眼看着我:“为什么?”
见他一副乖顺模样,我有些啼笑皆非:“呃,我的意思是,我们好歹在船上有过交情,他们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就当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要杀的是莫云高的手下,白玉。”蛇祖把眼睛睁开,“她是白珠的姐姐,身手非常厉害。”
白珠还有姐姐,档案馆并没有记录,大概是不值得留下名字。
“可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帮我对付莫云高吗?”我道。
“我没有对付莫云高,只是对付他的手下。”蛇祖道,“他的手下要是都死了,我或许可以帮你对付莫云高。”
我先是一喜,接着道:“我的纹身对你好像非常重要,你都帮我两次了。”
蛇祖想了想:“因为我的母亲,跟你有相同的纹身,但莫云高,屠了我的村子。”
“那你之前怎么不杀他?”我觉得以他的能力,悄悄操控蛇杀人,轻而易举。
蛇祖道:“我需要钱,莫云高,会给我钱……”
莫云高大概并不知道自己雇佣的弄蛇人是谁,像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上位者,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些。
蛇祖看着我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会给我钱的,对吧?”
我点头:“这次你想要多少?”
蛇祖很认真的沉思:“要是我的蛇没有死,就还收你500钱,要是死一条,就加30钱。”他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些蛇,很难养的。”
“好。”我道,“我保证给你的只多不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因为给我了我药酒,才让张海侠康复,蛇祖需要钱,我正好有,只要我给得起,多少都会答应。
蛇祖那张清冷的脸上多了点儿笑容。
他离开了车厢,我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理解张启山为何对倾家荡产这件事丝毫不在意,无论在什么地方,用钱能解决的问题确实是最容易的。
火车压过铁路的声音很吵,我不知道张海楼和张海侠是否已经跟莫云高派来杀手对上了,其他车厢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传出来,当然也可能是离我太远的关系,我把耳朵贴在墙上,果然只能听到吵杂的动静。
我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所在的车厢,室内有经过专门的装修,所有座位都是上等的布料和软皮,旁边立着两个玻璃柜,里面放了很多书。
我来到玻璃柜前,外面套着一把小锁,在我的世界,这样的锁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只有一些景区卖的同心锁长这种样子。
我翻找着身上,因为要假扮莫云高的卫兵,能带的东西不多,我好不容易找出一根发夹,那是我换脸前别在头发上的。我拿着发夹,对准锁眼旋转扭动,没多久便开了锁。
玻璃柜里的书大多都是关于医疗和病毒之类的研究,基本上全是英文,还有德文的,我粗略地翻了几本,不像是有用的东西,我把每一层都摸了一遍,暂时没找到机关之类暗格。
一旦制服了莫云高,这列火车上的所有物件,甚至是包括车皮的夹层,张启山都会派人搜个底朝天,我把书本归回原位,袖子里的小青蛇突然不安分的扭动,从我的胳膊游到我的领口,对着我的身后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玻璃上印出倒影,我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我没来得及转身,少年便甩出钩子状的飞爪直冲我面门,身后没有退路,我只能往旁边侧身躲避,抓钩的前端撕烂了我的人皮面具。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我的脸应该受伤了,要不是有人皮做盾,多半得毁容,那少年约莫16,7岁,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又一连甩了两次。
对方出现得太过突然,动作也太快了,我连拔枪的间隙都没有,好在穿了防弹衣,他的抓钩只抓破了我表面的衣服,伤不了要害,可我的两条胳膊却早已伤痕累累,严重的已经见骨。
玻璃柜应声碎裂,发出巨大的响声。
“等一下,你是莫云高的人吗,我们可以谈谈!”我尝试与对方沟通。
少年眼神越发狠戾,根本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小青蛇张开嘴,尖牙早已酝酿好毒液,直接弹射出去,一下子便咬住了少年握住抓钩的手背,毒素瞬间注入,少年的嘴唇立刻就变成了深紫色,行动也迟缓下来,总算给了我喘息的空间。
我拔枪瞄准,刚准备扣动扳机,却发现他拿着的武器,是一把银色的九爪钩,再看那张脸,和长沙火车站通缉令上的一模一样:“你是,陈皮!?”
我对陈皮的了解非常有限,只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就连他在九门排行老四,拥有“四阿公”之名,也是靠满手血腥强行上位。但就是这样一个杀人狂魔,也不算十全十恶。抗日战争爆发时,他曾深入敌营,以一人之力杀光了半个营的鬼子,还为二月红挡过枪。
就连黑瞎子和族长都在他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给予的评价是很讲信用,出手大方,甚至还会为怀孕的妻子半夜想吃蟹黄面,亲手下河捞螃蟹做面,黑瞎子当时还以为陈皮鬼上身了。
我对陈皮的印象是正面大过负面的,尽管张海楼他们调查到他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因为与我不相干,也没亲眼看见,想着只要远离不见面就好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在这列火车上,看样子,该是跟莫云高同流合污,他还穿着卫兵的衣服。
突然想到张日山说的,他在我们前往北京的当晚就越狱了,这么长的时间,确实足够陈皮勾搭上莫云高。
陈皮见我认识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知道我是谁就好,免得下了黄泉做枉死鬼。”他直接用九爪钩切掉小青蛇的七寸,血从蛇身喷溅到地上。
或许是中毒的关系,陈皮的神智有些不清,他扯下腰上的皮带,将手腕紧紧捆住,不让毒素蔓延。
我大惊失色:“陈皮,你为什么要帮莫云高,你知不知道他要在长沙释放瘟疫,到时候你的师父师娘都会遭殃!”扣住扳机的手指却迟迟不敢按下去,在这里杀了他,未来的局势可能会被改变,换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早就开枪了。
就在我迟疑的间隙,陈皮已经把蛇一脚踢开,对着我便攻了过来。
他的速度丝毫没有受到逼仄空间的影响,就连中毒了还是那么矫健,我只能开枪,尽量不伤及对方要害,陈皮预判了我的动作,用九爪钩挡下了子弹。
我没有受过实战训练,如果陈皮现在对上的是张海楼或者张海侠,他占不了便宜,而更棘手的是,我还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我已经被逼退到了后面一截车厢,要不是陈皮中了蛇毒,我猜我根本躲不掉他的连翻追击,即便如此,我也全是是伤,伤口因我的拉扯而传来一阵又一阵撕裂的疼痛,血一直在往下流。
九爪钩的前端有倒刺,相当锋利,会造成难于愈合的创口。
我吼道:“陈皮,你听不见我说话吗,长沙是莫云高的目标,他会在那里释放瘟疫!”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你的鬼话,你和张启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陈皮恶狠狠地怒视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光,他扶着一旁的椅背稳住身形,斥道,“要不是你跑到师父那儿多管闲事,我怎么会被逐出红府,师娘又怎会对我不闻不问!”他被抓的那天,正在街上买红油粑粑,那是红夫人最喜欢吃的点心,张日山带了一批人围堵,直接将他逮捕,关押后审。
证据摆在眼前,张启山亲自审的他,陈皮没有喊冤的机会。
陈皮在牢里,以为过几天师父就会替自己求情,又或者师母会来探监,结果一个人都没来,他便将怨气通通转移到了张启山身上。
就在我们出发前往北京的当晚,有个狱卒突然出现,对陈皮说,自己是莫云高派来的,同为张启山的敌人,希望他能为莫司令做事,便趁着张启山不在的间隙,将他放了。
我气道:“你神经病啊,你被二爷逐出师门不是因为犯了杀人的案子吗,还跟日本人勾结拿麻药给红夫人注射,红夫人病成什么样了,还要她来监狱看你!?”
“那是特效药,师母用了就能好,你什么都不懂!”陈皮知道那条蛇应该有剧毒,他现在明显力不从心,已经很难再跟我周旋,而且,看出我衣服里穿了件刀枪不入的金钟罩,自己无论怎么打,都伤不了我的要害。
“你跟个白痴一样,怪不得被日本人利用完了,现在又被莫云高利用。”我气得半死,总觉得是被自己人给坑了,他到底是四阿公,可眼前的四阿公还太年轻,智慧还达不到我听故事时里的深谋远虑,并且性格偏执难以沟通。
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得和张海楼他们碰头,陈皮至少被我控制住了,而且他很有可能因为得不到血清就这么死掉,我管不了什么未来了,还是保自己命要紧。
陈皮突然朝着左侧的墙上抛出一枚铁弹子,顿时警铃大作,我暗道不妙,透过前后车厢的玻璃窗,我注意到莫云高的卫兵正在朝我聚拢。
陈皮笑了起来:“你跑不掉的。”
这时候就算杀了陈皮也于事无补,我不能被抓到,那样会变成牵制张海楼他们的人质,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他们冲进来就会直接扫射,事实上,为首的几个卫兵已经准备扫射了。
玻璃挡不住子弹。
我几次想拿出青铜铃,可一旦摇铃,音频的震动极有可能影响张海楼几人,铃音在封闭的车厢,会直接扩散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也包括车头的驾驶员。
我看向车窗,窗外是一片森林和杂草丛生的草地,陈皮摇摇欲坠地半跪在椅子上,我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自己打定主意不回去了,肯定要把他的祖坟给刨了。
等一下,陈皮有祖坟吗?
我想打开车窗,竟然是焊死的,车厢两头聚集了许多卫兵,他们正对着玻璃不断放枪。我迅速地对着车窗连开数枪,就在车厢两头玻璃碎裂的电光火石之间,我也从车窗跳了出去。
明天早上10点还有更新~
对了,大家看藏海花的电视剧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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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陈皮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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