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政府监察部的一间独立询问室内，气氛并不像星野凛想象中那般冰冷严肃。
铭昔将他带进来后，只是指了指一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软椅让他坐下，自己则走到一旁的小型饮品台前，熟练地操作起来。
不一会儿，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被放在了星野凛面前的茶几上。
“喝了。”铭昔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细心，“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别到时候晕在我这儿。”
星野凛看着那杯热牛奶，低声道：“谢谢前辈。”
他捧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让他冰冷的四肢和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不少。
幻影则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靠在门边的墙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知道，接下来的“主菜”是星野凛，自己顶多算个“配菜”。
铭昔在星野凛对面坐下，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直到星野凛喝完了大半杯牛奶，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才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好了，说吧，从你怎么得到消息，到怎么进去，遇到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五一十，不许遗漏。”
星野凛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他从在万屋街头突然听到脑内求救声开始，说到如何根据指引找到暗门，如何在门口险些暴露，又如何被幻影所救。
他详细描述了自己遇到一期一振的经过，以及从一期一振那里了解到的“醉梦轩”的黑暗和粟田口短刀们的处境。
但当讲到为了制造混乱，不得不选择放火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很危险，也…也很卑劣，给时政的善后工作添了麻烦，也差点酿成大祸。”星野凛低下头，不敢看铭昔的眼睛，
“对不起，铭昔前辈，我是个坏孩子，让您失望了…”
他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将翻涌的酸涩和想哭的冲动死死压了下去。
不要在在意你的人面前哭，这会让他们担忧，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深深明白的道理。
铭昔前辈已经够生气了，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的眼泪而更加心烦。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铭昔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是，我确实很失望。”
星野凛的心猛地一沉，头垂得更低了。
“但我失望的不是你放了那把火。”铭昔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在那种情况下，采取非常手段打破僵局，虽然冒险，但并非不能理解。”
“我失望的是，幻影明明就在附近，你身上也有我给的护身玉，为什么在决定冒险之前，不先尝试联系我们？为什么选择一个人扛下来？”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星野凛：“告诉我，是不是觉得我铭昔护不住你？还是说，我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的！”星野凛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反驳，眼眸中写满了慌乱和真诚，“我绝对信任您！我知道您很强，也知道您一定会帮我！可是…可是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艰难：“我不想…什么事都依赖您，不想一遇到困难就只会向您求助，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一无是处。”
童年的经历，那些被孤立欺负却无人可以依靠的日子，早已在他性格深处刻下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烙印。
即使后来遇到了关心他的七濑夫妇、浅羽和若竹，这份根深蒂固的本能也从未真正消失。
他努力变得独立，努力学习一切能学的技能，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可以保护别人的那个，而不是总被保护的那一个。
“我想靠自己解决问题…我不想永远做个需要被照顾的累赘。”
铭昔看着星野凛眼中那份混合着慌乱、倔强和不易察觉的脆弱，心中那团怒火像是被一盆温水悄然浇熄，只剩下阵阵酸涩的涟漪。
他想起调查到的关于星野凛在福利院时期的零星记录，想起这孩子一路走来的不易。
他太想证明自己了，太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了。
他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这次的动作却不再是敲额头，而是有些粗鲁地揉了揉星野凛的头发，力道之大，差点把星野凛揉得栽倒在沙发上。
“笨蛋。”铭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叹息，之前的严厉消失无踪，“谁告诉你依赖别人就是一无是处了？”
“听着，小子，”他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真正的强大，不是莽撞地独自面对所有危险，而是懂得在什么时候该挺身而出，什么时候该信任同伴，寻求帮助。”
“你信任你的刀剑，所以他们愿意为你而战，那你为什么不能同样信任愿意站在你身边的‘人’？”
“我，幻影，千早，还有你本丸里的大家，我们帮助你，不是因为觉得你弱，而是因为我们在意你，愿意成为你的力量，这不是负担，这是羁绊。”
星野凛怔怔地听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铭昔看着他有些茫然又有所触动的样子，话锋一转：“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这次擅自行动，虽然结果…嗯，客观上确实帮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加快了收网速度，算你有点机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星野凛因为这点小小的肯定而眼神微亮，又立刻板起脸：“但是！功过不能相抵，冒险就是冒险，擅自行动更是大忌！为了让你长长记性，惩罚是少不了的。”
星野凛立刻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铭昔，准备接受任何处罚。
“就罚你…”铭昔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书！深刻反省你这次行动中的错误和侥幸心理！我会让药研藤四郎监督你完成，不许偷工减料！”
听到这个惩罚，星野凛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笑。
五千字检讨…比起他预想中的严厉处罚，这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他立刻点头，心悦诚服地说：“是，铭昔前辈，我会认真写的，保证深刻反省。”
“这还差不多。”铭昔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至于一期一振他们，等医疗部做完必要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确认没问题后，如果他们自己愿意，可以回归你的本丸，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这个消息让星野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前辈！”
喜悦过后，星野凛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微一变：“啊！糟了！”
他猛地看向铭昔，“前辈，我出来这么久，好像忘了告诉药研他们我去万屋考察店铺之后又去了哪里…”
他光是想着尽快找到铺面和处理突发状况，完全忘了要跟本丸报备一声，现在天色已晚，本丸的大家肯定急坏了！
铭昔看着星野凛瞬间慌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来？放心吧，我早就让狐之助给你本丸送过信了，就说我临时找你有点事，晚点回去。”
“不然你以为药研那小子能这么沉得住气，不带着全本丸的刀杀到时政来找我？”
星野凛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前辈考虑周到。”
铭昔看着他那副劫后余生又带着点傻气的样子，习惯性地又想伸手去揉他的脑袋。
这次，星野凛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小声嘟囔：“前辈，别总揉我头…我听说总被揉头会长不高的…”
上次他偷偷和本丸的刀剑们比过，发现自己好像比鲶尾藤四郎还矮了一点，这让他有点在意。
铭昔的手僵在半空，先是错愕，随即失笑：“嘿？你小子还嫌弃上了？”
但他看着星野凛微微鼓起的脸颊和那双因为不满而更显生动的红眸，觉得有趣极了，故意再次伸手，以更快的速度用力揉了两下，“我就揉了！矮点怎么了？矮点可爱！”
眼看小家伙真要炸毛了，铭昔见好就收，站起身：“行了，不逗你了，走吧，我送你回本丸。”
星野凛却摇了摇头，也跟着站起来：“不用麻烦前辈了，这边事情刚结束，后续肯定还有很多需要您处理的地方，我自己回去就好，没问题的。”
铭昔看着星野凛坚持而懂事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又有点不是滋味。
这孩子，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
他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检讨的事，别忘了！”
“嗯！前辈再见！幻影先生再见！”星野凛向铭昔和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幻影道别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询问室。
“臭小子…”看着星野凛离开的背影，铭昔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笑意。
他转身，目光落在试图溜走的幻影身上，眼神瞬间变得“和善”起来。
“好了，现在轮到我们来好好算算账了，幻！影！”
幻影：“！！！” 老大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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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训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