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阵剧烈的晕眩，不久前透过面具看到的景象不受控制的挤进张海阳的脑子，喧宾夺主般把他的思想搅成一滩烂泥，然后往里面同时丢了几万颗手榴弹……后颈的神经疯狂抽搐蠕动然后又绞紧，血液瞬间失去了强韧有序的推力，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每条血管中，忽然，某一时刻，它们又重建了秩序，规律的、恒定的，一下、两下、三下……
希冀、愤怒、喜悦、懊悔、痛苦……莫名的情绪缓慢侵袭着大脑，附着在流动的血液里，一点一滴的累积足以让他的身体溃败——那些不属于某个人，而是所有人。
巨蛇像被什么东西触怒了似的，狰狞恐怖的蛇尾猛地甩向着高台上的王座，砸下一大片的巨石。它高高昂着头颅吐出血红的信子，青黄色蛇瞳在黑暗中发出诡丽而危险的凶光。它的愤怒似乎只针对王座，高台毁去大半后它就失去了兴趣，盘踞在底座上嘶鸣一阵，然后向着王座后方的黑暗蜿蜒游去，庞大的身躯沿路压垮了无数堆叠跪拜的干尸。
趁着那巨蛇“醒”来不久，张家人早已默契地熄了火冲下高台，趴在尸体堆里用尸气掩盖自己，等待那头发狂的怪物渐渐远去。
“这玩意儿到底是石头还是蛇？”有人忍不住小声叫道，“总不能是石头蛇成精了吧？”
趴在他身旁的人压着声音怼道：“石头能不能成精我不知道，不过你声儿再大点，先成灰的就是你。”
年轻人撇撇嘴，“啧”了一声，转头挪向左上方侧趴着的张海阳，用手肘碰了碰对方。
“阳哥，现在咱们要做什么？”
无人回应。
“张海阳？”张海钧伸手捏了捏他的肩，却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异常僵硬，像北方大冬天在外头晾了一晚上的肉。
有人不耐烦的嘟囔道：“你少说点屁话，等会儿把那东西……”
“不对！有事儿！”张海钧强行打断话音，搭在张海阳肩上的手用力一掀，将人翻了个面。众人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立马靠近两人形成包围圈。
火折子的微光驱散了一小片黑色，众人首先看见几道深色的痕迹从张海阳眼角、鼻腔还有耳朵里缓缓淌出，还有他就差咧到耳根去的嘴角，仿佛听到了件好笑的事情，但往上看去，却是他眼球突出，瞳孔剧缩，凶狠地瞪着前方的模样，极度的愉悦和愤怒凝固在脸上，看得人汗毛耸立。
“七窍流血，意识混乱。”与张海钧面相相似，但看上去老成一些的男人捏着张海阳的下颌检查一番，直起身环顾四周，又问道，“他碰过什么东西，说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谁记得？”
所有人皱紧眉头回想着。碰过的东西——几轮合计下来，一行人都记得只有张海阳戴着那副样式奇怪的面具在墓室里四处走动。至于说的最后一句话，毕竟谁都不曾预料一块石头会活过来，虽说不至于方寸大乱，但也没有到视若无睹的程度。
“……活的。”
一片安静中，再小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什么活的？说清楚点儿？”
那人重复道：“活的。我只听到这么一句。”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等，尸体去哪了？”有人指着七零八落的石台，奇怪道。
这时众人才惊讶地发现，几分钟前还斜伏在王座上的女尸，早已不见任何踪迹。
没人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一具尸体带走，这是属于张家人的自信。
“尸体是活的，原来如此。”那中年男人点头道，“先不要管它了，把张海阳弄醒……”
话音未落，几道细微的震响穿透空气传来，由远及近，那里正是巨蛇离开的方向。
“枪声！走！那鬼东西回来了！”众人立刻熄灭光源，带着毫无知觉的张海阳急速逃离。
含着浓浓恐惧的惨叫响彻整个地下王城，前方疯狂逃窜的人忍不住回头，隐约看见某个落后的倒霉鬼猛地被拽向极高的上空，瞬间消失在下方的漆黑巨口中。
疯狂的嘶鸣声撕开重重迷障，苏醒陷入沉睡的灵魂。
张海阳倏地睁开眼，大喘了口气，仿佛从溺水般的窒息中脱离。颠簸混乱他中拍了拍身前的人，无需过多交流，那人立刻放下他跟在旁边。
跃下高台后，张海阳一步当先冲向后方肆虐的巨蛇，一边摸出之前到手的面具扣在脸上，侧头低声道：“找女尸！绝不能让它跟那条蛇碰头！”
黑暗中，面具上的瞳孔骤然紧缩，浑浊的眼白部分占据了几乎全部，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个方向。
找到了。张海阳心中默念，随手摸出火折扔去。细微的光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暴露了张海阳等人的位置，同时照亮那道飞快移动的黑影。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尸体，它披头散发，脖颈和上肢变得更为细长，下肢竟变作蛇尾的模样，黑绿色的鳞片覆盖了整个身躯，扭曲着爬行，速度却极快。
被发现后，怪物发出一声尖啸，乍一听和巨蛇十分类似。巨蛇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朝着怪物的方位嘶吼。
撕裂神经的啸声仿佛在呼应，众人耳边逐渐响起闷雷般的鼓动声，一下一下越来越强烈，是从身体里传来的跳动。心脏偏离了原来的运动轨迹，走向混乱无序。
亡命奔逃的雇佣兵们最先承受不住，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哀嚎，双手死死抓住胸口处的衣服撕扯，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再给它一梭子。
饶是张海阳等人也渐渐的受不住了，疯狂搏动的心跳给身体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有几人同样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
冷汗浸透了厚实的衣料，张海阳死死咬着后槽牙，速度不减追着怪物的移动方向。就在两方即将会聚时，他一跃而起扑向怪物，闪电般挥动匕首割断它的左手，同时依靠自身重量将它压落地面，匕首迅速穿透脖子反手一拧，半个头颅与身躯分离，摇摇欲坠地挂着。
肩上一阵剧痛，尖利的指甲刺入皮肤试图搅动骨肉。张海阳忍着痛楚抽出匕首把它背部用力划开，五指呈爪状握住其内的东西，猛然往外一拉，冰凉腥臭的液体溅在脸上。
尖锐的嘶鸣戛然终止。
蓦地，所有感官从身体剥离，一秒，或者两秒，张海阳已经感知不到，然后下一刻，大脑再次落入清醒的现实。
胸口没有了快要爆开的感觉，遮天蔽日的巨兽仿若幻象，但散落一地的鳞皮状石块又像是佐证。地上的王女尸身不再是那副诡异的模样，可肩膀的疼痛仍然无法消弭。
刚才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张海阳抬起手，一颗怪异的心脏在掌中跳动。
……
故事的后半部分，是张海阳等人做好了善后工作准备返程，路上遇到的一些小状况，张海渔听了则是一笑而过，而结局，正躺在她的手中。
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拨，盒子里的物事再次回到黑暗，锁扣钥匙轻微响动，它会随着时间陷入“沉睡”。
但，直觉告诉张海渔，这个故事，或许并未真正迎来终结。
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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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