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碾压过长到齐腰野草，枯枝在轮胎下噼啪炸响，轮胎缝隙里镶嵌着泥土堆满每条缝隙。

穿过勘测现场白透塑料质感的警戒线，半沾泥巴略显狼狈的吉普车停靠在一堆帐营旁的空地上，熄火。旁边密集扎靠的帐篷群活像是个什么大场面。

几个戴耳麦的工作人员在营地匆忙徘徊，几个出去又几个回来。仔细一看主营帐旁还有一顶营帐挂着红十字的图标，专门用作考古现场的医疗保障。

主营帐内吴邪蹲在地图上，紧拧着眉头划出第三十六个圈，铅笔的另一头被被拧断半截露出刷啦啦的木刺，吴邪闻声一喜，申请了三个月的质子磁力器到了。

害，这审核忒难过了，还得有专业的考古专家在场。只能打电话让还在吴山居守堂口的王盟在网上招聘，拿招聘人员的资格证书来申请。

这动静，应该是新科学设备和专家一起落地了。

这里原来就是一个已被考古开发的墓坑，考古价值早就被榨干了。但谁也不会想到，在六个月前的地震，这个坍塌的墓坑中显露出了别的痕迹。

吴邪搓了搓沾满石墨的手指，往营帐外走去，自从在爷爷的战国帛书夹层里发现那句:

"鱼凫祭山，潜通黄泉"，

这支伪装成考古队的队伍已经在这汉代墓坑下徘徊了九十多天。

车门"砰"地弹开——先窜出来的不是脚，是条银光闪闪的链子，差点抽吴邪脸上。

"哟，小三爷。"黑瞎子的墨镜卡在领口大敞的衬衫上，活像夜店保安下班忘摘工牌，"您这迎接阵仗…比上次哑巴张还寒酸啊？"

吴邪挑眉，这厮怎么来了。

黑瞎子咧嘴一笑，转身拉开左侧车门，做了个浮夸的管家邀请手势

“接下来! 有请我们的——专家团队”

吴邪嘴角一抽，心想这老东西又搞什么幺蛾子，结果下一秒穿着果绿色冲锋衣和包臀短裙的年轻女孩跳下车，对吴邪伸出手。

“章闻韶”

吴邪匆匆一握，看向吉普车后方

“我是吴邪，你们专家呢？”

吴邪刚碰到她指尖，这姑娘突然"嘶"地缩手——他这才发现自个儿指甲缝里还嵌着墓土。

后座钻出个人，穿地质队旧马甲的中年人，两鬓斑白腰板笔直，怀里抱着的仪器箱上还印着国土资源部的褪色红字。

老孟放下东西时，吴邪已经蹿到跟前伸手："您就是孟宪东教授？去年发表喀斯特溶洞建模论文的？"

"虚名而已。"老孟笑着摆手，挎包里滑出勘探许可证，半截卷了边的。

箱盖一掀开，露出台泛着冷光的设备，看着有些年头了："质子磁力仪，专为你们这种..."

他瞥了眼吴邪身后几个假装记录数据的伙计，把 非法勘探咽回去换成："复杂地貌设计的。"

吴邪叮嘱伙计等会把专家团队安置好，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又客气得跟老孟寒暄了几句家常。

黑瞎子在后备箱喊了一嗓子：“徒弟，你要的东西，真让你师父一个人搬啊？

吴邪走过去一看，他要的设备躺在后备箱里挤得跟非洲运黑奴的船舱似的，地质分析仪在后备箱里躺着，旁边堆满的仪器旁，吴邪眼尖得瞅见几个印着直播设备logo的箱子。

他压低声音：“黑爷，您这唱的是哪出？”

黑瞎子叼着根没点的烟，笑得意味深长：“别问我，我跟老板来的。”

吴邪扬眉，这孟宪东，有点面子，黑眼镜都请来了。

吴邪招呼伙计把仪器搬去帐篷，再回头时，章闻韶已经溜达进营地，东张西望，活像个来郊游的大学生。

吴邪心里想到，老孟带来的学生这么活泼?

算了，等到呆两天没新鲜感，也就回去了。

胖子提着裤腰带从旱厕蹦出来，瞅见章闻韶直接一嗓子："妹砸！这疙瘩埋的都是祖宗，自拍杆抡折了也蹭不着WiFi啊！"

章闻韶远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证，连带扯动脖子上的朱砂无事牌就不理他了。胖子嘿了一声，回到主帐篷。

吴邪正在捣鼓新仪器，迫不及待就叫伙计现在就拿这仪器，去第三十六个标记点探测，看看能不能有发现。

王胖子瞅了一眼，嘟囔让天真别太累了，拆了袋零食往营地外面散步去了，悠哉得喊道:下午茶时间到。

没过多久王胖子又掀开帐篷回来了，戳戳吴邪

“天真，你猜我看到了啥”

吴邪扔掉挤完的酱料包，往泡面碗里冲热水随口回道“咋啦”

王胖子挤眉弄眼，手里又拈起三五枚虾片。

“那新来的小姑娘，在外面直播，我刚刚瞥了一眼，哇塞，七万粉，点赞十万了，还有人给她刷火箭”

吴邪泡面差点撒了，看向王胖子。

“我去，那小姑娘播啥的？带货? ……不会直播我们倒斗的吧？”

吴邪突然激动了起来，说得倒斗两个字，吴邪压低了声音。

王胖子抢走吴邪手里的火腿肠，举半天也不吃

“嚯，这我哪知道。我就看到，她瞧着屏幕在那唠呢。搜一下不就知道了，这个软件挺眼熟的。”

王胖子擦擦油掏出手机搜索，划拉好几页后嚷道“唱、见? 唱见是啥，反正就唱歌的吧”

吴邪盖上泡面盖“唱歌啊，那没事，现在小姑娘多才多艺，挺好的”

“给小姑娘点点关注，胖叔叔支持一下”

派出去的队伍还没有传信息回来，吴邪看着屏幕，五分钟了，没有一条消息弹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能吃热泡面，吴邪嗦了口面条，劲道爽滑的方便面接触到牙齿的一瞬间弹开。

“唉，小哥回来了”

吴邪从方便面中抬头，四处看了眼营帐，没有啊，又看向发出声音的正翘着二郎腿的王胖子

“哪呢？”

王胖子挥了挥看直播的手机

自顾自道“坏了，这小姑娘怕是看上他了。”

胖子接着道“刚刚啊，说着说着就摔了下手机还惨叫了一下，我还说咋了，结果，屏幕里看到了小哥”

“那人家是被吓的”

“那可不一定”胖子咂咂嘴，放在桌子没息屏的手机上显示—直播已结束。

营帐外边，章闻韶专注着手机上的弹幕，忽然感觉到没变的绿林余光中多了道黑影。

章闻韶迟疑得将瞳孔对焦，啊! 竟真有东西。走路没声音，突然放大的黑影有了惨白的脸，手机啪嗒掉在泥地上，林中精魅?

张起灵站在营地边缘，黑衣黑裤，像一道突然切入画面的剪影。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比山雾还冷，随即转身进了主帐篷。

弹幕瞬间炸了：

考古小迷妹：主播手滑了？

吃瓜群众：镜头晃那一下我好像看到个人影？

章闻韶弯腰捡起手机，拍了拍泥，皱眉刚想解释，只看到了背影，表情凝固。

“……张起灵？”

主营帐里，吴邪泡面桶一扔，蹲在地上又研究起地图，王胖子叼着根火腿肠指指点点：“这斗得抓紧，得先……”

帘子一掀，张起灵走了进来。

吴邪抬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小哥。”

王胖子挤眉弄眼：“哟，失踪人口回归啊！看给外面那姑娘吓得，手机都摔了”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吴邪却注意到他手指上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他刚才肯定已经去探过路了。

王胖子还在叭叭：“我搜过了，那姑娘叫章闻韶，是个网红主播，七万粉呢！”

吴邪踹他一脚：“说正事，这斗结构有问题，不然不可能这么久都找不到，我们的方法不对……”

张起灵突然开口：“她有问题。”

帐篷里瞬间安静。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还没追问，外头突然传来章闻韶的声音：“吴老师！地质仪数据出来了，您要不要——”

她的脑袋从帘子缝里探进来，目光在触及张起灵时猛地亮起来，又迅速压成一副专业表情：“……来看一下？”

弹幕要是还在，此刻应该满屏都是：

用户123：主播这变脸速度我笑死

韶韶今天营业了吗：她刚是不是咽了下口水？？

吴邪挑眉，还真给这胖子说对了。这姑娘挺有眼光，但喜欢谁都好，偏偏是张起灵。

吴邪接过数据飞快得拿起笔，记录起什么东西，抬头跟胖子说

“叫人，开会”

“得嘞”

十分钟后

老孟蹲在质子磁力仪前，屏幕上等值线在跳动，歪七扭八像条蜈蚣。

"第三纪砂岩层里有条导电异常带，"他指甲敲着屏幕上泛蓝的波纹，另一种手用圆珠笔记录要点

"宽度2.4米，走向东北-西南——和你们帛书上的'黄泉道'方位吻合。"

吴邪了然，用铅笔在“黄泉道” 的可疑位置标识出来。频繁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有眉目了。

张起灵听着，从后面拿起放在门口的工具，示意众人。

吴邪看着洛阳铲沾的的青膏泥，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孔雀绿色。这种含铜量超标的夯土，通常只有商周时期的大型祭祀坑才会使用。

"不是天然溶洞。"张起灵开口。他指尖碾碎的土块里，露出半粒碳化稻壳，有人曾在这里进行过规模性人工填埋。张起灵用红笔圈在了铅笔迹内靠西的范围。

那直接就去炸了或者挖了不就好了吗？怎么可能，众人拧紧了眉，古蜀朝代鱼凫王祭祀遗迹，布置有重重保护机制，建在它上面已开发的考古遗迹实则是为掩人耳目，但掩人耳目的文物就足够有考古价值。

吴邪爷爷的笔记中提到过，挖错入口，破坏到它的感应机关，可能会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当然，可能是某种金属含量高的土壤流失过多导致触发的某机制机关。

随意深挖会发生两种可能:一是无法进入，得再等时间循环，顺下一个天时开启。而二是启动自我销毁模式，所有该遗迹所在的地下层坍塌压实，千万年后都变为化石或沉土碎片。

很难想象鱼凫王祭祀遗迹中还有什么更稀世的东西值得这样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