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离开后很久,盛知意还维持着僵坐的姿势,直到窗外传来吴邪和王盟说话的声音,她才猛地回过神。
不行,不能让他们看出异常。
她迅速将图册合上,放回原处,仿佛从未动过,然后拿起抹布,假装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书架角落。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远不平静的内心。
不是,剧情不能真的因为我崩了吧?
吴邪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点被三叔“教育”后的疲惫和兴奋交织的复杂神色。他看到盛知意在干活,连忙说:“哎,知意,别忙了,这些活让王盟干就行。”
“没事的,吴邪哥,我闲着也是闲着。”盛知意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但眼尖的吴邪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吴邪关切地问。他心想着,这小姑娘该不会是白天吹风着凉了吧?
“啊?没有没有!”盛知意连忙摆手,脑子飞速运转,找了个借口,“可能就是……有点想家了。嗯,对。”这话半真半假,倒也不算完全说谎。
吴邪闻言,眼神柔和下来,安慰道:“别急,我再帮你多打听打听。总会找到的。”他显然自动将盛知意的“异常”归因于此。
盛知意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愧疚。吴邪是真心对她好,她却不得不一直用谎言回应。
“谢谢吴邪哥。”她低声道,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接下来的两天,盛知意更加卖力地“表现”。她不仅包揽了更多的杂活,还更加留意吴邪和潘子、王盟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细节。
她的“细心”和“色感”开始更频繁地、不经意地展现出来。
有一次,潘子正在整理一批新收来的、品相不算太好的玉器碎片,打算分类看看有没有修复价值。那些碎片大多灰扑扑的,沾着泥土,看起来都差不多。
盛知意路过,瞥了一眼,脚步顿住,迟疑地指着一块其貌不扬、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青色碎片说:“潘子哥,这块……颜色好像不太一样,更深更润一点?”
潘子一开始没在意,随口道:“都是些土里出来的老东西,颜色能差到哪儿去。”但他还是依言拿起那块碎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摩挲了一下表面,脸色渐渐变了。
“嘿!邪门了!”潘子惊讶地看向盛知意,“小盛,你这眼睛够毒的啊!这块料子确实比其他的好,是块老坑翡翠的边角,虽然碎了,但好好打磨一下,做个小的挂坠戒面还是值点钱的!其他的基本都是岫玉或者杂玉,不值钱。”
吴邪闻言也凑过来看,对比之后,也对盛知意刮目相看:“行啊知意,这你都能看出来?我刚才都没留意。”
盛知意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跳舞。她其实不太懂玉,只是单纯觉得那块碎片的颜色层次更丰富,在光线下的折射感与其他碎片有极其细微的差别。“可能就是……对颜色比较敏感。”
还有一次,王盟在核对一批刚送来的、据说是宋代民窑的瓷片标本时,对着记录册和实物有点对不上号,急得抓耳挠腮。
盛知意正在旁边擦桌子,瞥见其中两片看似一模一样的青白瓷片,小声提醒:“王盟哥,你看左边那片釉面反光带一点点浅黄,右边那片是纯粹的冷白,底足的磨损痕迹好像也不太一样……”
王盟将信将疑地拿起放大镜对比,又翻了好一会儿资料,终于一拍大腿:“对了!就是这里!左边这个是影青,右边这个是更晚一点的仿品!颜色和胎质是有区别!小盛,你真是帮大忙了!不然我这账对到明天早上也对不完!”
吴邪在一旁听着,看向盛知意的目光越发欣赏。这姑娘,安静是安静,但心思细腻,观察力惊人,简直就是干古玩这行的好苗子——如果忽略她那离奇的来历和这行对女性并不算友好的现实的话。
潘子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偶尔看向盛知意的眼神里,那份审视已经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在他这种实干派看来,有真本事的人,无论男女,都值得高看一眼。
盛知意能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赢得信任。但她也清楚,这还远远不够。能让吴三省松口带上她,需要更有力的“筹码”。
而这个“筹码”,在她住进吴山居的第五天,伴随着一个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的到来,出现了。
吴三省来了。
他走进吴山居的时候,仿佛自带一股低气压,连活泼的王盟都瞬间噤声,老老实实地喊了声“三爷”。吴邪也立刻从柜台后站起来,带着点恭敬和依赖:“三叔,你来了。”
盛知意当时正在整理博古架最上层一些很少动过的、落满灰尘的卷轴,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下,动作下意识地放轻,竖起了耳朵。
吴三省来了?
吴三省“嗯”了一声,目光如电,先在店里扫视一圈,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背对着他们、站在凳子上的盛知意身上。
“这位是?”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邪连忙解释:“三叔,这是盛知意,路上遇到点麻烦,暂时在店里住两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知意很勤快,也……挺细心的。”
吴三省没接话,只是走到茶几旁,拿起吴邪之前一直在研究的那个战国帛书拓本,随手翻看着,状似无意地问:“小姑娘,对我们这行感兴趣?”
盛知意心里一紧,知道考验来了。她慢慢从凳子上下来,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又不失礼貌:“三爷好。就是觉得……挺神奇的。”
吴三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放下拓本,又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旧报纸裹着的东西,打开,是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带着铜锈的青铜残片。
“小邪,你看看,这两块哪块对?”他将其推到吴邪面前。
吴邪拿起两块残片,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手指感受锈蚀的质感,眉头越皱越紧:“三叔,不是我说,这……这锈色、重量、手感几乎都一样啊,你这是纯心想让我出丑呗?”
吴三省佯装要揪他耳朵:“嘿,你这臭小子,眼力不行就多练练,还赖上别人了?”,目光又转向潘子。潘子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断口,也摇了摇头:“三爷,我也瞧不出,仿得太像了。”
这时,吴三省的目光才真正落到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盛知意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几乎可以称之为挑衅的意味。“小姑娘,你呢?能看出点什么名堂吗?”
吴邪想开口替盛知意解围,却被吴三省一个眼神制止了。
啊?我吗??
盛知意整个人是懵的,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没有立刻去碰那两块残片,而是先仔细观察。
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几秒后,她伸手指向左边那块残片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只有米粒大小的区域:“这里,”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颜色有非常细微的分层。最外层是深绿色,往里过渡时,透出的底子颜色偏暗沉,像是故意做旧压上去的。而右边这块,”她又指向另一块同样的位置,“虽然锈色也很自然,但颜色的过渡更浑然一体,底层透出的铜色更亮一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两块残片断口处的磨损痕迹,左边这块的磨损棱角更‘生硬’一点,像是短时间内人为弄出来的。右边这块的磨损则更圆润,感觉是长时间自然形成的。”
她说完,便垂下眼,不再多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吴三省没说话,拿起放大镜,对着盛知意指出的那两个地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店内静得落针可闻。
终于,他放下放大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的锐利似乎收敛了一些。他将左边那块残片随手拨到一边:“这块是民国时期的高手仿的,几乎能以假乱真。”然后,他拿起右边那块,小心地放回布包,“这块才是对的。”
吴邪和潘子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看向盛知意的目光彻底变了。
吴三省重新打量起盛知意,这次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估量和探究。“眼力不错。”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没再说别的,转而跟吴邪讨论起出发的具体事宜。
但盛知意知道,她成功了。
她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吴三省这里,砸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果然,在吴三省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对吴邪说:“这次下去,情况可能比想的复杂。身边多个眼睛亮点的,也不是坏事。”他没有明说带上盛知意,但话里的意思,吴邪和潘子都听懂了。
吴邪有些犹豫地看向盛知意:“三叔,这……太危险了吧?”
盛知意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眼神坚定地看着吴三省,语气却放得很低,带着恳求:“没事的吴邪哥,我不怕!三爷,谢谢您愿意带上我!”
她半真半假地演着,将无家可归的可怜和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急切表现得淋漓尽致。
吴三省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最终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什么麻烦一样:“随便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下了地,生死由命,真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他便带着潘子大步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盛知意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成功了,她真的为自己争取到了登上这趟“贼船”的资格!
“知意,你……”吴邪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赞同,但最终都化为了无奈,“我三叔既然答应了,那你……就跟紧我,千万千万别乱跑,下面很危险。”
“嗯!我知道!谢谢你,吴邪哥!”盛知意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知道前路艰险,知道尸洞、血尸、九头蛇柏在等着她。
但这一刻,她的心中却是充实的。是因为自己也可以参与进他们的生活了吗?还是因为在陌生地方对倚靠的渴望?盛知意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凭着自己的一些本事,硬生生在这波澜壮阔的剧情里,撬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摸了摸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颊,眼神越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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